葉綾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爺爺竟然會對她出手。
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感到自己出竅的半個魂體被一股很大的力氣推倒在擔架上。
但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腦袋暈得特別厲害,分不清東南西北,眼皮也開始不聽使喚慢慢耷拉下來。
不是吧,怎麼又開始犯困了?難道爺爺打我是爲了催眠?
葉綾舟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沉,但還是能依稀感覺到擔架正在移動中。
她心想:“爺爺果然厲害,不但能看到我,還能觸碰到我。也就是說爺爺之前沒看見我其實都是裝出來的,那麼其他人呢?周源和紫煞是不是也能看見我?那我說的話他們全都聽見了?要真是這樣,不是尷尬死了?”
這時,葉綾舟聽到周圍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麼,卻可以分辨得出那是爺爺、紫煞和周源他們三人的聲音。
咦?等等……不對!不止三個人的聲音,還多了個聲音,好像是個小男孩。
奇怪,怎麼會有小孩在場?這小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葉綾舟很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她困得不行,實在支撐不住了,頭一歪,又再次睡了過去。
不過這一次,葉綾舟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一個不怎麼美好,但又有點美好的夢。
夢中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紅彤彤一片,她被困在這片火海之中,怎麼都出不去。
媽媽就倒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卻沒有辦法靠近。
屋外時不時傳來爆炸聲,夾雜着哭喊聲、喧鬧聲、警笛聲。
屋內火光沖天。
奇怪的是,在這片火海之中,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火焰將屋子隔開,形成涇渭分明的左右兩邊。
左邊是冒着滾滾濃煙的紅色火焰,右邊是溫度極高卻沒有濃煙的黃色火焰,葉綾舟就身處黃色火焰的那半邊。
紅色火焰似乎具有很強的攻擊性,總是想要往右邊侵襲。
然而,每當它蔓延過來的時候,就會被黃色火焰吞噬。黃色火焰宛如定海神針一般,始終保持着燃燒的範圍,不讓紅色火焰越雷池半步,就好像是在保護葉綾舟。
但是葉綾舟卻沒有心思關心這些,她跌坐在地上,不知臉上流的是淚水還是汗水。雖然沒有濃煙,不會被嗆死,可時間一長,遲早也會承受不住高溫的烘烤,窒息而亡。
忽然,左邊的紅色火焰掀起一道巨大的火浪,火浪彷彿是活的,化爲一隻長相醜陋的紅色怪物,張牙舞爪朝葉綾舟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右邊的黃色火焰也同樣掀起一道火浪迎了上去。
可惜黃色火浪明顯要小於紅色火浪,火浪裡也沒有化出什麼東西,顯然處於弱勢。
本以爲黃色火浪很快就會被紅色怪物吞噬,沒想到看似脆弱的黃色火浪卻異常頑強,始終沒有屈服於紅色怪物,硬生生爲葉綾舟支撐起一片天地。
可是黃色的光芒卻漸漸暗淡了下來,一同黯淡下來的還有葉綾舟眼中的希望之光。
“都結束了。”葉綾舟雙手緊緊握着胸口項鍊上的那枚虎牙吊墜,眼睛望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媽媽,心裡滿是絕望:“爸爸,媽媽,我出不去了。你們一定要等着我,我很快就來陪你們了。”
就在葉綾舟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她猛然看到在那條涇渭分明的中線深處,有個高大的人影正一步一步穿過火海緩緩向她走來。
紅色怪物看見那個人出現竟然隱隱有了一絲退意,好像很害怕那個人。黃色火浪也因此得到喘息,趁機退了回來。
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摺扇,只見他展開摺扇隨意地朝左邊一扇,紅色怪物跟着扭曲了一下,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了。
那人又連續揮扇了幾下,紅色怪物也跟着連續扭曲了幾下,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再也維持不住身形,重新化爲火浪慢慢退散。
解決完紅色怪物,那人轉身走向葉綾舟,沒想到卻遭到了黃色火焰的阻擋。
黃色火焰將葉綾舟整個圍了起來,不讓那人靠近。
那個人就站在葉綾舟面前,但是葉綾舟看不清他的容貌,兩人之間隔着黃色火焰形成的火牆。
不過,透過火牆,她卻看清了那人左臉上戴着的眼罩。
那是一個黑色的八邊形眼罩。中間畫有金色的複雜圖案,周圍還有一圈看不懂的符號,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着奇特的光芒,深深刻在了葉綾舟的腦海中。
就在葉綾舟好奇那個男人接下去會做什麼的時候,對方取下了眼罩。
葉綾舟感到眼前有道紫光劃過,還沒等她看清楚,黃色火牆就一下子躥得老高,似乎非常興奮,並且發出極爲耀眼的光芒,周圍的溫度也在急速升高。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令人窒息的灼熱感讓葉綾舟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拽着睡衣的領子,葉綾舟大口喘着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
“奇怪,我怎麼又做這個夢了?爺爺不是說我的夢魘症治好了麼?”葉綾舟皺着眉喃喃自語道。
她已經記不清八年前那場事故的具體細節了,但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
因爲就在那一天,她失去了最愛的媽媽,成了孤兒。
那是一段極爲痛苦的記憶,親眼看着媽媽被大火吞噬,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絕望的感覺時時刻刻折磨着她,也在她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以至於在事故發生後的半年時間裡,她幾乎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噩夢。夢中是一片火海,她困在裡面,怎麼逃都逃不出去。
直到爺爺治好了她的夢魘症,後來幾年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可是今天她又夢到了那場大火,是夢魘症復發了嗎?
也不一定,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是因爲遇到了跟那場事故有關的人,觸及到了藏在內心深處的脆弱,纔會又開始做這個夢吧?
就在葉綾舟思考之際,本來一直窩在窗臺上睡覺的丟丟忽然睜開了眼睛,碧綠的貓眼中亮起了微弱的銀光。
不過葉綾舟並沒有看到丟丟,因爲她的思緒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完全佔據了,甚至忘了噩夢帶來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