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弄清年輕男子到底有沒有看到她,葉綾舟伸出手在對方眼前晃了幾下。
兩人近在咫尺,她的手都快貼到年輕男子的臉上了,對方卻神色如常,完全無視她晃動的手。
葉綾舟不死心,總覺得和年輕男子對視的一瞬間,對方應該是看見她了。
於是,她又伸出兩根手指,對準年輕男子的眼睛,猛地戳了過去。
她當然不是真的要戳對方眼睛,而是想試探一下年輕男子是不是裝的。一來有眼鏡的阻擋,接觸不到對方的眼珠。二來就算真的戳過去了,以她現在的狀態,也碰不到對方的眼睛。
所以葉綾舟只是做了個假動作,實際上在手指即將碰到對方眼鏡的時候就停住了,結果人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居然不是裝的?
葉綾舟大失所望,無奈地撇了撇嘴,有氣無處發。換成平時,要是有人敢對她毛手毛腳,早就被她狠狠教訓一頓了。
可現在她既不能動手也不能動口,除了虎視眈眈瞪着對方,竟然一點辦法都沒,這種只能任人擺佈的感覺實在憋屈得很。好在這名男子沒有再繼續摸她,葉綾舟總算鬆了口氣,不然還真不好辦呢。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周源,我家小舟怎麼樣了?”
這個聲音葉綾舟非常熟悉,是爺爺,秦勉爺爺來了!
葉綾舟沒再管這個叫周源的年輕男子,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遠處走過來的一名古稀老人身上。老人面容慈祥,臉色紅潤,拄着一根木製的貓頭柺杖,走路的速度並不快。
果然是秦勉,葉綾舟欣喜萬分,想跑過去迎接爺爺。雖然她知道爺爺肯定和年輕男子一樣,既看不到她,也聽不見她說話,但此刻有個親人陪在身邊,多少能緩解一下心中的無助感。
哪知一用力卻沒能站起來,似乎有股力量禁錮住了她的雙腿,讓她整個下半身都無法動彈。由於重心不穩,葉綾舟身體一歪,往旁邊倒去,腦袋直接穿過地面扎進泥土裡。
哎喲喂,這下糗大了!幸好現在是魂魄狀態,別人看不到她出糗的樣子。
葉綾舟一邊嘗試着將埋進土裡的腦袋拔出來一邊自我安慰,反正也不疼,就當給爺爺磕了個頭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由於雙手無處借力,又不太習慣這具魂魄狀態的身體,葉綾舟揮舞着雙臂在空中跟自由泳似得揮舞着,扒拉了一會兒才把腦袋給拔出來,一擡頭就看到走過來的爺爺嘴角抽搐了幾下。
她不由一愣,爺爺是在笑話她嗎?難道爺爺能看見她?再仔細一瞧,爺爺臉上神情嚴肅,佈滿了擔憂,哪有在笑?
興許是剛纔摔花眼看錯了吧,葉綾舟也沒多想,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魂體,總算弄明白站不起來的原因了。
誰讓她靈魂出竅只出了一半呢?能活動的部分自然也只有一半了。
她沒辦法用魂魄狀態的上半身去控制實體狀態的下半身,結果就發生了剛纔那一幕。先前小幽在的時候,她一直是坐着的,沒站起來過,所以不知道自己會站不起來,不然也不至於毫無防備地翻倒。
“太沒天理了,我又不是屬狗的,居然自己把自己給栓住了,還摔了個狗啃泥,氣死我了。”葉綾舟一邊重新調整姿勢一邊小聲嘀咕,因此並沒有看見站起身小跑着過去迎接秦勉的周源,在她說完這句話後臉上揚起了笑容。
其實就算葉綾舟看見了,也只會以爲周源的笑容是衝着秦勉去的。
“秦老,小舟呼吸平穩,心律正常,情況良好,沒什麼大礙,就是太虛弱了,可能會昏睡一段時間。”周源邊說邊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再將眼鏡摺好放入口袋。
他說話的聲音清朗悅耳,速度不快不慢,沒有因爲跑動而氣喘吁吁。語調也很舒緩平和,猶如沐浴在春風中,溫柔得讓人心癢癢。
葉綾舟忍不住擡起頭打量了周源幾眼。
原先周源一直蹲着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站立着葉綾舟才發現他的個頭還挺高。
身材修長,一身白大褂恰到好處襯出了周源溫潤如玉的氣質,和他的嗓音相得益彰。
沒有眼鏡的遮擋,周源的長相看起來更加俊秀了一些,少了幾分斯文,多了幾分親切。嘴角微翹,看起來始終帶着笑意,眼神也很柔和。
這樣的周源反倒讓葉綾舟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一個認識了很久卻又很長時間未曾謀面的朋友。
在周源左胸口的位置,還彆着一個奇怪的徽章,上面用篆文寫着“忘憂谷”三個字。其中“忘憂”兩個字被一片綠葉託着,看起來非常古老,佩戴在周源過於素淨的白大褂上,特別醒目。
“唔,長的不錯,挺帥的,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還好不是什麼斯文敗類。”葉綾舟在心裡評價道。
她已經從周源的話中瞭解到是自己錯怪人家了,周源十有八九是從最近的救援點,雲霧鎮的衛生院裡趕來的急救醫生。先前的行爲並不是耍流氓,而是在幫她檢查身體,有些觸碰很正常。
想想也是,發生車禍怎麼可能沒有急救人員在場。不過周源實在太年輕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所以葉綾舟一開始沒把周源和醫生的身份聯繫起來。
現在看來,周源可能是個實習醫生,而且還是新來的。
葉綾舟會這麼認爲不是沒有根據的,雲霧鎮就那麼點大,小鎮上只有一家衛生院。裡面的醫生護士她雖然不是全部認識,但至少都混了個臉熟。周源卻是個生面孔,之前從沒見過他。
這邊葉綾舟還在研究周源,那邊秦勉又不放心地追問:“就只是昏睡一段時間嗎?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需不需要住院?”
周源搖了搖頭,回道:“秦老,您別擔心。我都仔細檢查過了,小舟沒有受傷,既沒有物理性創傷,也沒有任何魂術傷害的痕跡,更不需要住院,只要回家好好靜養就行了。”
“那就好,辛苦你了。”秦勉拍了拍周源的肩膀,“你的醫術我自然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