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軒明的遺言

金鑾殿上,兩對新人皆紅袍喜服,整裝待發。海林兒得手腕上,已經戴上了宋樑胤贈予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莫言、彥不歸、戚重光和司馬寒等人也在旁張羅。封軒陌更是開心得手舞足蹈,修柔兒表示很是無奈,只能將他看緊一點了。封軒朗一襲玄黑描金龍袍,修阡陌一襲紫色長衫,然而就這兩對新人即將步入金鑾大殿拜天地時,七道身影猛地從殿外飛了進來,落在大殿中央。

屆時,衆人皆是驚詫,不覺提高警覺。當看清來者面容時,站在龍座旁的修阡陌卻是一臉從容。

“羅大人?爾等這是作甚?”戚重光率先走上前質問道。

修柔兒趕緊將封軒陌抱了起來,緊緊護住他。莫言和彥不歸隨即來到封軒朗面前,將封軒朗護在身後。身爲仙人,自然感受到一股邪氣和妖力。那來源者,便是……

“司徒鷲!”封軒朗一眼便認出了那七人之首的黑色長袍者。

羅賓即刻稟告道:“皇上,臣等冒犯聖嚴,也是非常之舉,只是修三少主心狠手辣,殘害人命。臣等一接到此消息,便火速前來通報,各縣城官府也證明此事。皇上,不能將修三少主,再留用身邊啊!”

“是啊,皇上,修三少主既爲狐族中人,其心必異!”章立連忙諫言。

“是啊,臣等還請皇上三思啊!”

其餘四部尚書齊聲附議道。

“修三少主,封帝朗,你們應該記得,那陌上花血魂吧!修三少主爲了這血魂之力,可是犧牲了不少性命呢!那些無辜的人們,那些無辜的精魂!”司徒鷲緩步走上前,悠悠然說道。

司徒鷲言畢,便是喚起一道青色光焰,青光焰中,那些受害者早已成累累白骨,觸目驚心。在場之人無不驚愕,紛紛望向龍座旁的修阡陌。而封軒朗、莫言和彥不歸,更是豁然頓悟!

六年多前,封君天爲守住封軒朗帝王之血繼承者的身份,以“皇室孽種”的罪名將其趕走。那時,封軒朗在沈時的守衛下,趕往長堯山。在途經青丘邊境時,封軒朗遇到了修阡陌,也遇到了追查索取精魂的莫言和彥不歸,於是便有了後續的發展。

此事在當時便是不了了之,如今一經提及,便是再度喚起他們的回憶。

“此事,朕自是知曉!怎麼?難道你們還想將朕也一併驅逐嗎?”封軒朗冷言道。他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來到修阡陌身邊,握住修阡陌的手。就這樣,緊緊牽住,不在分開。

“阡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的!”

當然對於此事,封軒朗更是明白中人。的確,修阡陌在沒遇見自己之前,爲了獲取灌養陌上花血魂的元素而不擇手段,無論是精魂,甚至是不惜任何代價接近自己以獲取自己的帝王之血,修阡陌都毫無顧忌。

封軒朗承認,當初得知真相時,自己的確恨透了修阡陌。他恨修阡陌的冷血無情,恨修阡陌的隱瞞欺騙……但是更多的,是恨自己,他恨自己竟然會愛上這個欺騙他的男人。不僅愛上了,還愛慘了啊!而這個男人,也荒唐得愛上了自己的獵物,愛上了自己!甚至爲了保護自己而默默承受着那些蝕骨鑽心的痛苦!

獵人愛上了自己的獵物,而獵物呢?何嘗又不是愛上了一心要置他於死地的獵人。直到此事封軒朗方纔明白,原來愛就是這般義無反顧。此時此刻,他卻無法怪罪修阡陌,無法怨恨修阡陌,只想陪着修阡陌,和他一起承受,和他一起面對!

“呆子……”親眼所見封軒朗如此堅定而決絕,心甘情願,修阡陌的心,卻隱隱泛起陣陣酸楚。

“雖說如此,但我們之前修業時,那些百姓,並沒有被殺害,而且當初我們設下的結界,足以保護這些百姓,怎麼會被蠶食,成爲累累白骨?”就在衆人對封帝朗的態度而驚駭失色時,莫言冷靜分析道。

彥不歸擰着眉頭說道:“對啊,之前我們不都將失去精魂的百姓居所,設下長堯山特有的結界嗎?除非有深不可測的法力,否則難以破解的!”

“沒錯,況且蠶食血肉,並不是我們狐族行爲!靈鷲一族司徒族長,我們狐族和你們族人的對抗,你當真以爲我們狐族會不瞭解你們的所作所爲!”作爲今天新人的蕭紅芙直徑緩緩走出。最後,他將目光望向了卓雲,美眸中,卻是無限柔情。

“我也是靈狐,人妖殊途,不知,還有沒有這個資格,成爲你的妻?”

卓雲憨然一笑,深深地凝望着眼前這位紅衣似火,美豔絕麗的女子,那堅定而鏗鏘的話語堅定道來:

“多少個日夜我們並肩作戰,無數次生死相依,我便知道你是狐了,所以對於賜婚,我並沒有抗旨啊!無論你是人是狐,都是我卓雲的妻子!卓雲,此生只愛你一人!”

卓雲此話一出,衆人不禁動容。宋樑胤將身邊的海林兒摟得更緊了,之前因爲門戶之見,他自知自己配不上海林兒,無法給予海林兒想要的幸福,然而此時,他終於知道,自己想要好好保護海林兒,守護這個珍貴的女子。

莫言和彥不歸不約而同回過頭,兩人相視一眼,久久凝望。

修柔兒聽到卓雲對蕭紅芙的真心,也欣慰一笑。被修柔兒抱在懷中的封軒陌,則是很認真地思考着卓雲這一番話。

“有了卓司馬此番話,修某也就能夠放心將紅芙交給你了!紅芙可是修某最得意的下屬,卓司馬可要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修阡陌欣慰一笑。隨後美目轉向司徒鷲,眼眸一凜,冷言道:“這段時間本殿一直在調查你們,卻苦尋無果。只取精魂,不取性命!這些百姓所在之處,只有本殿和狐千秋知道,是他告訴你的吧?還有那些被蠶食的百姓,也是你的傑作吧,靈鷲一族,司徒族長!”

修阡陌最後厲聲問道:“說!狐千秋在哪?你們究竟在謀劃什麼!”

司徒鷲方覺不妙,原來這一切都在修阡陌的預料之中,然而就在他企圖再一次遁逃時,他的周邊頓時一層紫紅色的火炎顯現,將他生生地困住。原本在他身邊的六部尚書,被修阡陌長袖一揮,震退了好幾步。

“這是?”被紫紅火炎團團圍住的司徒鷲,身上的法力卻在以上漲的形式大幅度散失,無形的威壓,讓司徒鷲喘不過氣來。他不斷喘息。

一股一股紫紅之息,從修阡陌的身上緩緩散發出來。這是充滿了帝王的威壓,在場之人的身子都不覺顫抖起來,望着那站在龍座旁的修阡陌,那散發出來的王者之息,竟然讓衆人產生了一種想要跪倒在他腳下臣服的想法。讓司徒鷲高傲的身子,緩緩跪了下來。朝着修阡陌,臣服,跪了下來。

此等紫紅氣息,是六界聖物,火之聖物帝焱。唯有水之聖物軒轅,方能與之並肩而立。就在司徒鷲跪倒在地後,莫言、彥不歸、戚重光、宋樑胤、海林兒、卓雲、蕭紅芙、修柔兒、趙奇、六部尚書……在場所有人,都紛紛跪倒在地,臣服在這兩人面前。

這是兩股王者的力量,任誰都無法抗絕的望着威嚴。

就在這時,一道紅色的靈力,從金鑾殿外飛了進來,落在大殿中央。他的身形若隱若現,彷彿已經油盡燈枯般。

“封軒明!”修阡陌很快便認出了來者,旋即一躍而下,來到封軒明身邊。封軒朗見罷,也緊跟而上。

“軒明!”

“封軒明,你怎麼樣了?”修阡陌將封軒明的身子扶了起來。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阡陌!”封軒明的氣息虛弱得令人窒息。此時他的面容已然蒼白如紙,身子單薄得讓人心疼。

“你對我的到來並不驚訝,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逃出寧古塔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悄然來到你和哥哥身邊了?”封軒明仍然執着問道。

修阡陌冷冷地望着封軒明,絕世的容顏上,終是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的確早就知道了,前段時間他便早有預感,只是一直探不到封軒明的下落,還有狐千秋的陰謀!

“我明白了!”封軒明虛弱一笑,他將視線望向正爲他而擔憂的封軒朗,看見自己的哥哥還能爲他流露出擔憂神色,卻是油然的滿足和幸福:“哥哥,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軒明,軒明,哥哥早就不怪你了,對不起,我不該把你流放到寧古塔受苦的……”封軒朗哽咽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哥哥,對不起,我違抗你的旨意了,我私自逃出寧古塔,但是這絕非我本意啊!是狐千秋帶我出來的。”

“狐千秋!”封軒朗和修阡陌兩人神情驟然一變。

“我原本只是假裝順從,想要探清他的真正意圖,可惜還是被發現了,哥哥,阡陌!”封軒明的臉色變得更加痛苦:“狐千秋!他抽取了我所有的蠱毒之力,他在泰華之巔,他想要毀掉大地靈脈啊!”

封軒明此話一出,金鑾大殿上,空氣彷彿凝滯不動,死一般的沉寂,縈繞在衆人的心頭,沉默無聲得讓人害怕,讓人不寒而慄,讓人……毛骨悚然!

但凡修道之人,甚至是朝中重臣,無不知曉泰華之巔,大地靈脈。那是守護人族,甚至是蒼生的關鍵。一旦被毀,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阻止他,必須阻止他……”封軒明不斷重複道。

“軒明!”

“封軒明!”

“阡陌……”封軒明擡起乾澀的眼眸,深深地凝視着修阡陌,祈求道:“阡陌,我深愛的男人啊,你能抱一下我嗎?在我最後的時光裡……”

修阡陌不語,伸出修長的手臂,將封軒明單薄的身子,輕輕地,擁入懷中。當封軒明的脣,短暫地在修阡陌的耳畔邊停留片刻後,封軒明伸出雙手,將修阡陌和封軒朗的手緊緊握住。

“最後,你終於願意抱我了,阡陌。”封軒明將目光落在封軒朗身上,淒厲而悲哀:“哥哥,我們兄弟兩人,這輩子都愛上了同一個男人,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知道,其實我的愛,根本不是愛。哥哥,這輩子我做得最錯的事情,就是和你爭你和搶了,哥哥,我很慶幸我有你這麼好的哥哥,可惜,我不懂珍惜,是我親自將這美好的一切盡數扼殺了!我真的,不配做你的弟弟啊!”

“哥哥,阡陌,原諒我,好嗎?”

“哥哥,阡陌,你們一定要幸福啊!”

當最後的話語終是如願吐出後,封軒明的身子緩緩消弭,靈散無蹤!

“軒明,軒明!”滾燙的淚水,終是決堤。望着靈散無蹤後空蕩蕩的地面,封軒明原本躺倒的地面,封軒朗終是失聲痛哭起來。莫言等人都是跪伏在地,不敢作聲。

只有修阡陌,仍然保持着那個擁抱着姿勢,靜靜地沉思着,方纔封軒明靈散無蹤前的每一句話,包括他在他耳畔前,不爲人知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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