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影棚裡,所有人,上到各個投資商,下到全部的風尢和林氏的個級別員工,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
偌大的攝影棚,靜的好像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宋衍只是擡起頭,看着林暮沉。
他冷冽的眼眸,陰霾的看着所有人,然後,低下頭來,看着宋衍,深邃的眼中,映着她茫然的影子。
他就那麼圈着她,手臂間,溫度毫無阻隔的傳遞在她的身上。
對她柔和的那麼一笑,然後,他擡起頭來,“我想,以後不用我重複第二遍了。”
低頭,他看見她臉頰上的一點紅印,眼眸一沉,隨即,犀利的眼睛,帶着憤怒,看向周威。
周威動了動脣角,話還沒說出來,一瞬間,一巴掌,已經啪的一下,打在了周威的臉上。
比起來,剛剛他的那一下子,簡直就是小兒科。
周威的臉,迅速的腫了起來,嘴角沾染上了一點血跡,簌簌的順着下巴滴落下去。
周威伸手,擦了一下,嘴角,自嘲的冷笑一聲。
然而看向一臉漠不關心的林暮沉。
“林暮沉,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還記得你是怎麼說,你說,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天地,你說,大家一起就是兄弟,你那時你是個什麼,你什麼也不是,你什麼也沒有,是我,是我幫你,只有我幫你啊,結果現在你爲了一個,一個女人你打我!”他發狂一樣血紅的眼睛盯着宋衍,“爲了這麼一個僞善的女人……”
話音剛落,他臉上便又捱了一下。
周威咬脣,看着林暮沉冷然的彎了彎手腕,“說過了,我不想再聽到,關於她的一句壞話!”
周威點頭,看着他,“好,好,我知道了,我走,林暮沉,你不要後悔!”
看着周威就那麼離開,宋衍還想要阻止。
就算是討厭他,但是,也不想看到,因爲自己,鬧成這樣……
然而還沒說話,她已經感到頭暈。
原本就有些虛脫,在那黑暗又憋悶的環境裡被關了一個半小時,怎麼都有些不舒服。
扶了扶額頭,她疲憊的說,“暮沉,我不舒服,我先走了。”
林暮沉忙皺眉看她,“不舒服?”看見她臉上是有些病態的潮紅,他不說話,低頭,一把橫抱起了她來。
“哎,暮沉。”
“閉嘴。”他喝了聲,低頭將這個不聽話的女人,帶了出去。
她意外的看着他怒氣的面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到了他。
扯了扯他的衣服,“暮沉……沒事吧、”
他低頭看着她,“在公司裡被人欺負,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喃喃的低下頭去,“也不算欺負……”
聲音越來越小起來。
其實,確實不算欺負,想開了,也沒什麼的。
她笑笑,“何必爲別人的錯誤,惹的自己不高興是不是?多看不開啊。”
他只是嘆息,低頭,環抱着她,大步,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場面一度冰凍,許久都沒緩過來。
“宋衍……竟然跟林總……”
有人發出驚歎,隨即,想起了林暮沉說過的話,以及他那冷鷙的目光,忙又閉了嘴。
門口,沒人注意的地方,容雅靠在門上,笑了笑。
這樣低調的一個人,公然的出現,說她是他的女人。
她咬着脣,原本紅潤的脣瓣,慢慢變得發白。
林暮沉,爲了這個女人,已經什麼都不顧了是嗎?
看見周威洗過臉走過去,她叫了聲,“周威?”
周威頓了頓,回過頭,就看見,容雅笑着望着他。
看着她的笑容,他自慚形穢,舒了口氣,走過來,“容雅,不是身體不舒服,你怎麼會來。”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紅腫的面頰,忙走過去,擔心的說,“你的臉,怎麼搞的……”
他想起剛剛的屈辱,眼中恨恨的閃了閃,“沒事。”
她眼中帶着疼惜,“這怎麼行。”她拉着他,“走,跟我回去,我給你上藥。”
到了容雅家中,容雅忙亂的找到藥箱,給他擦藥,藥水輕輕的抹在他的臉上,她動作柔和的好像花瓣飄落的動作一樣,優美極了。
他更難過起來,抓住了她的手,“你看到了是嗎?”
容雅手上頓了頓,隨即,仍舊笑着,推開他的手,給他擦藥,“現在別的都不重要,好好的休息吧。”
他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她搖頭,真誠的看着他,“我只是覺得你很傻,幹嘛要,跟他作對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周威想起來,仍舊咬牙切齒,“他怎麼能被這個女人矇蔽,他忘了,那個女人,怎麼對你嗎?”
容雅望着前面,微微發愣,隨即忙對他笑起來。
雖然在笑,但是他知道,她心裡一定很難過。
他這麼想着,握住了她的手,“沒關係,但是她的名聲還是臭掉的,暮沉現在出現,更坐實了,她就是個噁心的第三者。”
容雅說,“其實沒必要……搞成這樣,我只想安靜的生活。”
周威說,“你不能再這麼善良了,你看看宋衍,看到她那麼囂張我就……”
容雅無奈的搖搖頭,給他擦了擦面頰,說,“行了,現在當做好好休息一下,他不過是生氣,但是他還是心軟的,等氣消了,你們會和好的,這麼多年的朋友,怎麼可能……”
就是說,這麼多年的朋友,因爲一個女人……
他更氣的面容僵硬,但是既然容雅不想再說,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抱怨。
跟她勉強笑笑,說,“別擔心了,看看時間,糟糕,這麼晚了,你要先休息了,我先走了。”
她目送他離開。
看着他走遠,她方有些頹然的,坐下來。
林暮沉,林暮沉……
爲什麼偏偏遇上你……
“精彩,真是精彩啊。”
這時,裡面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容雅一愣,轉過頭,看到阿辰的瞬間,她忙重新站起來,無奈,腳上的高跟鞋一頓,她又要倒下去。
卻被他一把撈住了手臂,拉了起來。
她起身,正對上他玩世不恭的笑臉。
她看着他,“你還不回香港?”
他攤手,順手拿起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說,“這裡這麼多好戲,回香港,不是看不到了,那多可惜。”
容雅雖然厭煩,卻還是耐着性子,“你是不是有什麼預謀,我知道,你想從林暮沉身上,扳回三合會,已經想了很久了。”
他仍舊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話裡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玩笑,“三合會哪個不想讓他滾蛋,只不過我做的更明顯一點而已。”
容雅嘆了聲,“你鬥不過他的。”
他擡起頭,“因爲你喜歡他,所以我就鬥不過他?”
她說,“除卻了宋衍那個女人來說,林暮沉哪裡,都比你強。”
他呵呵的笑起來,過去,一把環住了她的腰肢,貼近了她的面頰,“哪裡,都比我強嗎,牀上也比我強?怎麼,你見識過嗎?”
他對着她,輕佻的吹了口氣。
她皺眉,“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放開。”
他說,“別這樣嗎,人生在世,短暫的很,要及時行樂。”
她盯着他,“別惹怒我,要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
阿辰切了聲,放開她,轉過頭,繼續百無聊賴一般,玩弄她房間裡的東西,“怎麼樣,今天這個傻瓜,看起來他對你很言聽計從啊。”
容雅看了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已。”
阿辰笑,“不過是個炮灰,做壞了事情,也不會連累到你,你管那麼多。”
她坐下來,沒說話。
他勾着她的腳,玩弄着,“不過那個女人也真命大,你在監獄裡找人砍過她一次吧,不僅沒死,竟然還因此立功,提前出獄了。”
她皺眉,“我說過多少次,讓你不要隨便提起來!”
他看着她,“怕什麼。”
她不語,只是負氣,抱起了一邊的抱枕。
這時,外面忽然有了什麼動靜。
似乎是門的聲音。
容雅一愣,給了阿辰一個眼色,阿辰一改剛剛的玩世不恭,肅然的點了點頭,向裡走去。
她走出去,見原來是門沒關好,風吹着門的動靜,吱呀的一響。
她剛鬆了口氣,忽然看見,院子裡,有個人。
是周威。
他笑笑,走進來,“容雅。”
她愣了愣,隨即笑起來,“怎麼了?”
他說,“哦,剛剛在路上看到這家布丁,想起你以前說很愛吃,給你送過來幾個,怎麼站在門口,出了什麼事嗎?”
容雅搖頭,“門有點響,出來看看。”
周威笑笑,將東西遞上來,“那,這個給你。”
容雅接過了,“進來坐坐吧。”
周威動了動,眼睛似乎飄向裡面,最後還是說,“算了,你休息要緊,那麼我先走了。”
然後跟她道別,離開了這裡。
容雅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靜靜的站在那裡。
“聽到了嗎?”身後傳來阿辰玩笑般的聲音。
容雅只是搖搖頭,“不知道。”低頭看了看手上小巧可愛的布丁,她只說過一次,他卻記得。
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男子,一直喜歡她,卻不說,默默無聞的幫助着她,只要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他。
她想,他該果然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了。
回過頭,她看着阿辰,“有些事,不能被人知道,否則,會很麻煩。”
阿辰微微愣了愣,隨即,更勾起脣角,邪惡的笑了起來,“我怎麼就喜歡你這個邪惡勁兒!”
容雅瞪了他一眼,沒再管他,直接走了進去。
第二天,宋衍再去工作的時候,大家似乎一夜之間,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衍姐,今天的腳本。”
“組長,開會了。”
“嗯好。”
大家互相之間,說話客客氣氣,微笑間,也帶着那麼一股疏離。
跟從前,卻是沒什麼兩樣。
而即便知道了她跟林暮沉的關係,也再沒有人,敢提起一句,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她從不知道,林暮沉的一句話,竟然就會有這樣的作用。
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是好在,一切恢復如常,不是嗎?
晚飯前,林暮沉打來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出去。
宋衍問他要去幹嗎,他卻是支支吾吾的,也不說。
宋衍說,“如果要去吃飯,我帶上安安?”
林暮沉支吾着說,“不是吃飯。”
“嗯?那是幹什麼?”
“讓你來你就來!”他怒着喊。
宋衍握着手機,撇嘴,“讓你說你就說……不說還一直吼。”
那邊小陳聽了,給宋衍使曖昧眼色,“哎呦,怎麼,在吵架?”
宋衍放下電話,說,“瞎說。”
小陳說,“哎,戀愛就是好,生活馬上多了個寄託,即使是小麻煩啊,也是甜蜜的負擔,哎。”
宋衍也不過是淡淡的笑笑。
在幼年時,他們之間的戀愛,好像一直是她在追趕,他卻淡漠如初,從沒有一點表現。
現在,他卻出奇的主動了。
宋衍笑笑,收拾了包,出去迎接她甜蜜的負擔。
林暮沉一身正裝,帶着她往不知名的方向走着。
一會兒,到了一家店,裡面卻是漆黑的。
宋衍透過車窗開過去,說,“婚紗店……婚紗?”
林暮沉勾起脣角,邪魅的笑笑,隨即,拉起她出去。
宋衍說,“但是,但是人家已經關門了。”
他卻仍舊拉着她,也不說話,徑直走進去,卻看見,門口竟然還等這一個他的管家、
是她見過的,所以禮貌的點點頭。
管家說,“先生,已經都準備好了,請進。”
進去後,燈被豁的打開,空曠的婚紗店,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數不清的婚紗,掛在裡面,雪白的一片,好像是進入了童話裡的世界一樣。
宋衍擡起頭,愣愣的看着林暮沉。
他只是笑,眉眼裡都帶着一份得意和歡喜,煞是好看。
“我要的婚紗在哪裡?”
“先生,在這邊。”
管家帶他過去,兩個這裡職員樣子的女孩子出來,“林先生,已經準備好了。”
簾子打開,他推宋衍,“進去換上。”
宋衍好像個木偶一樣,被兩個女孩子操着,換上了那雪白的,輕盈的,如同一片白雪皚皚的長長婚紗。
婚紗拖在地上,如同羽毛一樣。
她小心的邁出去,只覺得自己好像是隻漂亮的天鵝隨時都要飛起來了一樣。
林暮沉回頭看着她,微眯着的眼睛,好像沉澱的深井,看起來,深不可測。
宋衍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是不是……不好看。”
林暮沉嘴角彎着淺笑,只是慢慢的走過去,拉起了她的手來,“我的小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雖然,是每個新郎都會說的一句話……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在每個新娘耳中聽到,都是最美的讚揚。
因爲,每個不同的新郎,眼中都有他最美的另一半,或許是這樣的緣故吧。
宋衍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卻忽然想起來,擡起頭來,“但是,你讓我穿這個……”
他聽了,蹩眉,“怎麼,你不願意?”
旁邊的人聽了,不禁竊笑,不愧是林暮沉,怎麼求婚的方式,都這麼霸道……
宋衍撅嘴,“但是你這是求婚嗎?”
林暮沉看着偷笑的兩個人,說,“我不是求過了。”
她說,“什麼時候?”
他瞪她,“你手上的帶着我的戒指呢,怎麼,你還想反悔不成?”
看着林暮沉一副你敢說個不字,就要火燒婚紗店的樣子,幾個人心裡想,這哪裡是求婚,明明就是逼婚……
宋衍看着他那個凶神惡煞的樣子,撲哧的笑了出來。
這時,林暮沉的電話響了起來。
林暮沉皺眉,低頭去看,是周威。
他舒了口氣,接了電話,“怎麼。”
“暮沉,我想見你。”
他說,“不是說了,你已經被解僱了。”
“出來見個面吧。”他似乎喝了很多酒。
林暮沉微微停了停,放開拉着宋衍的手,轉過頭,站在大理石的柱子後,看着窗外,略微沉思片刻,他說,“好。”
周威搖搖晃晃的站在小巷裡,四周人影綽綽,他的眼睛有些花了,捂了捂自己的額頭,向裡走去。
然而,看到的任何人,都好像是容雅一樣。
他過去,抓住一個人,“容雅……”
“有病啊。”
他搖晃一下自己的腦袋,“不是,不是容雅……”
就那麼,在衆人奇怪的目光中,搖搖晃晃的,進了酒吧裡。
倒在了長長的沙發上,幾乎再也起不來了一樣。
林暮沉到的時候,身後照舊跟着幾個人。
他擺手,讓人停下,不要跟太近。
然後自己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醉的一塌糊塗的周威。
輕輕呼了口氣,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看向一邊,低聲說,“想要說什麼,說吧。”
周威微微擡起迷濛的雙眼來,看見林暮沉,模糊的說,“你來了……”
然後堅持着,坐起來。
一身爛泥一樣的身子,卻怎麼也直不起來,只能靠在絲絨的沙發上。
林暮沉不看他,靠在另一邊坐下。
“見我,做什麼?”
他看着林暮沉,“你早就知道……我喜歡容雅,對不對?”
林暮沉眼眸平靜,聽到這句話,表情都沒變一下,“嗯。”
“所以你才讓我去照顧容雅?”
林暮沉低低的說,“嗯。”
他笑起來,“你還真是好心。”
林暮沉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威揉着自己的額頭,突然看向林暮沉,“其實,我比你喜歡她,還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