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付婉一夜宿醉的尹曼青醒來時頭痛欲裂,可隨即太陽穴上有溫柔的觸感來襲,猛然一驚,回頭才發現舒景立於身後,專注於太陽穴上的輕輕按摩。
“你什麼時候來的?”
宿醉之後的昏沉全部被驚慌取代,尹曼青一瞬不瞬盯着舒景,思索着是他把自己從酒莊送回來的嗎!
從認識舒景到現在,她從不曾給過舒景一絲絲的機會,尤其沈燁離開的這兩年時間裡,尹曼青更是拒舒景於千里之外,她以爲時間總可以讓一切淡去,他的感情,他的耐心,總有一天會逐漸消失。
可是,這只不過是她的想法罷了。
舒景捕捉到她眼底裡撩起的慌亂,恍如他是毒蛇猛獸似的令她害怕,畏懼。
“剛來不久。”
不想嚇到尹曼青,舒景索性退離了幾步,離她幾米之外的距離坐定,同樣是萬般專注的神色和尹曼青對視,不言不語的模樣給了尹曼青莫大的壓迫感,“我去給你倒杯水。”
出於朋友之間的禮儀,尹曼青急於從牀上起身,不知是見到舒景太緊張,還是酒醉後暈眩的緣故,走得太急,眼看要絆倒時,幸好舒景出手及時,擱上尹曼青腰身時,瞬間有了更深的眷念,加重了臂彎之間的力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那麼怕我,不願意見我。”
“我沒有。”她違心的否認,接受不了舒景,卻也不想傷害他。
尹曼青否認與否,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舒景只想她能從執迷不悟的等待中抽離出來,明知道是毫無希望的等待,她卻依然堅持已見。
尹曼青被舒景摟得有點緊,她掙了掙,“放手好嗎?我給你拿水。”
她的掙扎不弱,視舒景如燙手山芋似的,恨不能即刻推開他,可這一回舒景改爲牽起了她的手,“今天哪兒也別去,陪陪我……”
不是命令的口吻,語聲裡似乎潛藏了深深的懇求。
尹曼青發怔,不知今天的舒景爲何格外的悲傷,不敢與他對視的雙瞳,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臉上,“怎麼了?好像很不開心。”
舒景斂了斂脣角,她說的沒錯,他是不開心,從回國第一天認識尹曼青那一刻開始,似乎註定了自己的生活要變得一片狼藉,連舒景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自什麼時候開始,尹曼青對他而言越來越重要,越來越不能割捨掉。
她難過,他跟着悲痛。
她開心,他也情不自禁展露笑顏。
他的情緒無時無刻都在跟着尹曼青變化而變化,“你開心,我就開心。”
“舒景,別這樣,我承受不起,作爲朋友,我很感激你對我的愛護,可僅僅止於感激,我的心裡除了……”
“別說了,我懂。”逃避式的不肯聽到尹曼青說心裡只有沈燁的話語,中途截斷了她的話語。
尹曼青臉上掛滿無可奈何,其實舒景一直不給她壓力,只是今天的他,此刻的他彷彿周身被悲痛塗滿了,“你什麼都不用做,今天陪陪我,陪我說說話。”
沒有鬆開尹曼青的手,甚至握得更緊,順勢帶入胸前,“不接受我沒有關係,但別逃離我,你說只能是朋友,那就當一輩子的朋友,只要別躲我。”
空氣裡全是壓抑逼人的因子,這樣的氛圍令尹曼青無所適從,她約莫可以猜測到舒景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不如,我們出去吃飯吧,我恰好餓了。”
她從來不會開口主動約舒景,但與其兩個人單獨處在一起,還不如去人多的地方,至少不那麼尷尬。
舒景自是明白尹曼青的意思,雖然哪兒也不想去,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對他來說是便是很大的滿足,可顧慮到尹曼青的感受,還是決定順從她的決定。
離尹曼青的住處至中心的星級酒店不遠,約莫半小時車程,“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把車停好。”
正午的時間段,來這兒吃飯的人不少,停車位全部佔滿了,只能把車停至地下停車場。
尹曼青則等着他一起進去酒店,安靜的佇立,思緒卻異常不平靜,想沈燁,無盡的想念爆棚似的傾瀉出來,他們一起時不是沒有過一同用餐的情況,然而這樣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
他們還沒來得及彌補過去的遺憾,新的遺憾竟然毫不留情的滋生出來,兩年的空白,沈燁留給她的只有擔心,畏懼,和想念……
尹曼青微微的擡頭,你現在到底在哪呢?
那麼多人想你,希望你能回來,你當真這麼無情的永遠再也不現身了嗎?
忽然間有一個身影躍出來,尹曼青半眯了雙眸,那道背影……像極了沈燁。
頃刻,尹曼青心猛然的縮緊,步伐沒有一絲一毫遲疑的跟了上去,“等等,沈燁……”她沒入人羣中,飛速跟上那道和沈燁重疊的身影,恍如這個時候是百般肯定那個人就是沈燁。
她怎麼會看錯,她不會看錯的,是他,百分百是他,“不要走,等等。”
尹曼青的呼喚聲由堅定到慌亂,再到語帶哭腔,淚水悄無聲息沾染了她的兩頰……
舒景把車停好回到原先尹曼青等他的地方,竟然沒有看見人,詢問了飯店門口的保安後,沿着他們所指的方向循去,“小曼。”
尹曼青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一心一意往前追,只是剛纔她認爲是沈燁的身影卻在熙攘的人羣裡消失了,彷彿周圍全是和沈燁相像的背影,同樣的身高,同樣好看的後腦勺,可一轉身卻不是他。
“你不可以的,不可以這樣對我,明明回來了卻不來找我,沈燁……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出來見我,出來和我說說話。”
尹曼青的身邊全是形形**的人羣,朝她投以詫異的神色,她則顧不上別人怎麼看待她,淚眼滂沱的念着沈燁的名字,原本還信心滿滿的篤定沈燁會回來找她,可是這一會兒瞥見和他一模一樣背影的人出現時,她的惶恐和不安升級到了令她崩潰的邊緣。
舒景發現尹曼青時,她正無助哭泣的立在人羣裡,面色是絕望的蒼白,待靠近時聽到她嘴裡喊着沈燁的名字,情緒無法控制,舒景才後悔真不該聽從她的出來一起吃飯。
溫暖,給人以無盡呵護的掌心輕輕的拍打在她的背脊處,攬尹曼青入懷的剎那,舒景呢喃的低語,“我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讓你開心一點。”
她真的很會給他出難題,彷彿無論舒景做什麼,甚至於任何人做什麼,都不會讓尹曼青快樂一點,她快樂的源泉只有一個人能給他……
“他回來了,我不會看錯的,真的是燁回來了,可是爲什麼…… 他不出來見我。”尹曼青依在舒景的懷中哭訴,心裡有埋藏了厚重的心事和難過。
她一直很信任沈燁,相信他答應自己一定會做到,沒想到,分隔兩年後……或許什麼事情都變了,或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按照她所設想的模式變化。
舒景輕輕拍她的後背,“你一定看錯了,如果真是他回來了,爲什麼不找你?他沒理由不見你的。”
他喜歡尹曼青,不知不覺中對尹曼青的喜歡成爲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主題,但是,舒景不會自私的希望沈燁永遠不回來了,他倒是期盼沈燁能像尹曼青想的那樣:他並沒有失蹤,並沒有死。
如此一來,自己才能堂堂正正的和沈燁有個公平的競爭。相反,只要沈燁不出現,只要他一天不回來,尹曼青的心裡永遠解不開心結,她的想念,她的眷戀只可能在沈燁一個人身上無窮無盡的揮灑。
“可是……我剛纔明明看到了他。”
尹曼青哭訴的聲音裡卷着濃濃的失望,如果沈燁有一天回來了,他卻不理她了,她要如何是好?
她不能想想未來的日子裡,沈燁和她成爲陌生人。
舒景無言以對,他似乎並不認爲尹曼青見到了沈燁,她日思夜想着沈燁這個人,會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事。
尹曼青情緒不好,這一頓飯顯然泡湯了,舒景護着她離開,言行舉止間盡是對尹曼青的呵護。
遠遠地,戴上遮陽帽,一身休閒衣服的沈燁躲在一個角落,平靜地看着他們兩人離開,他沒有想到回來的第一天竟然會和尹曼青不期而遇。
看着他能準確無誤在萬千人羣中辨認出他的身影,又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哭鬧着找尋他,胸口處如決堤洪水般無法抑制的痛苦和心疼蜂擁而來。
可是,無論如何,他不能見她。
即使,他想見尹曼青的渴望一點兒也不亞於她,甚至比她更加渴望能再次擁她入懷,可如今他不再是以前的沈燁了,所有的事情身不由己。
眼睜睜看向舒景對她呵護備至的保護,他醋意濃郁但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可以,他反倒是希望尹曼青能忘記他,“對不起。”
說再多的對不起也彌補不了尹曼青的痛苦,無數個對不起更是隻能構成今生最大的遺憾,他想和尹曼青生生世世相守的念頭,從他被沈爺爺陷害,想要置他於死地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念頭已經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