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念喬現在還記得小時候見過的那個女人,那個時候,她不過纔剛剛七歲,正是淘氣可愛的時候。
又因爲是家裡的幺女,所以備受寵愛,養成了刁蠻驕縱地性格。
那天她不小心奔跑的時候將家裡的一個花瓶打碎,那是父親最喜歡的一個花瓶,花了很多心思才從古董商那裡買過來,其價值已經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了。
所以,即便是她打壞的,父親也是十分生氣。第一次衝她發火,嚴厲地表情嚇得她當即淚奔。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卻又倔強地不肯放聲大哭。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如果掉眼淚可就不漂亮了,來,笑一個,讓阿姨看看我們的小喬還是最漂亮的女孩。”
在她哭的泣不成聲地時候,突然一道溫柔地聲音在她身邊響起。等她睜開淚眼濛濛地大眼睛,就看到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阿姨蹲在她身邊。
鄭念喬自己的母親就是個美女,姐姐剛好有比她大幾歲,這個時候也正是青春靚麗的時候。對於美女,她已經司空見慣了。
可是,卻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像眼前這個笑得如此好看地女人。
這女人說不上有多美,比她美的人她見得多了。但是她的笑容真的很溫暖,那一笑就微微彎起來的月牙形的眼睛,讓她一下子止住哭聲,只顧得看她,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看喲,李媚,你可真是美得不像話,就連我這個淘氣地女兒看到你,都不禁驚爲天人,連哭都忘記了。”這時候鄭念喬的母親在一旁打趣地笑道,拍了拍那個漂亮的阿姨說。
李媚,李媚,鄭念喬一下子記住了這個名字。
她想,果然人如其人,這麼漂亮的人,叫的名字也是這麼好聽啊!
那是她第一次見李媚,也是至今爲止唯一的一次。那一次是李媚和丈夫一起到他們家做客,李媚的丈夫叫康東饒。據說年輕那會和她的父親是生死之交,兩人好到什麼程度鄭念喬不知道,反正據母親和姐姐說,從她一生下來就和康東饒的兒子訂了娃娃親。
不過因爲當時康東饒和李媚在美國,那個叫康城的孩子也在美國,所以,便從來沒見過。
那一次,李媚和康東饒也沒有帶着康城一起來。
康城和她同歲,據說學習成績和能力都很強,當時正在參加一個飛機模型比賽,一時抽不開身不能過來。
吃飯的時候,李媚就坐在她身邊一直給她夾菜。關於那個花瓶父親也不生氣了,畢竟來了客人,還能一直生氣不成。
不過說起康城來,父親則是一臉的羨慕。然後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說了一句,“你這麼皮,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淑女樣子,哪裡能配得上康城。”
當時她在鼻子裡哼了一聲,表現出不屑地樣子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心裡十分牴觸這段娃娃親了。所以,纔會在遇到秦天的時候,義無反顧地要和他在一起,執意要和康城解除婚約。
那段過去其實算起來,已經久遠到沒有人提起,她就絕對想不起來的地步。
可是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很多的記憶突然一涌而出。參照着眼前這張女人略有些發福地臉,她倒是能夠一下子對照上以前那個美麗溫柔地阿姨。
“她是李媚,那你就是……?”鄭念喬突然覺得呼吸一窒,似乎一切都明朗了。
可是,又忽然想到唐雲禮的年紀,和唐雲禮的名字,又覺得有些不太可能。不禁皺起眉頭看向唐雲禮,等待着他進一步給她解惑。
“我是李媚的兒子,不過,我的父親並不是康東饒。”唐雲禮看着驚訝地鄭念喬,緩緩地開口向她解釋說。
鄭念喬依舊緊皺着眉頭,似乎還是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唐雲禮將李媚腿上放着的毯子又仔細地給她蓋蓋好,然後將她推到落地窗那裡,依舊讓她看着遠方。
等做好這一切後,唐雲禮纔有回到鄭念喬的面前,指着旁邊的兩組沙發說:“坐下來吧!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其實,我母親嫁給康東饒的時候,已經結過一次婚了。”唐雲禮想了想,覺得用這個開口來說,會比較好理解一些。
果然,鄭念喬露出恍然地表情。
唐雲禮停頓了一會,又接着說:“我母親和我的父親結婚是包辦婚姻,那時候我母親還在農村呢。甚至,連大學都是生完我之後才又考上的。她一直都是個不甘於平淡的女人,更何況我自己的親生父親又是那樣的酒肉之徒。所以,在我兩歲的時候,他們便離婚了。
離婚後我母親迅速地嫁給了當時頗有些資產的康東饒,於是康東饒便賠償給我父親一筆不菲的贍養費。只是我父親那種人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沒多久贍養費被他花光,然後因爲心情鬱悶喝酒死在了大年夜裡。從此以後,我便一直和我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由他們撫養我長大。
當初跟你說我的經歷時,有一點我是沒有騙你的,那就是我曾經的確是當過兵如果部隊。如果不是我母親突然過來找我,並且哭着懇求我回到她身邊,或許,我今天就不會成爲一個商人,而是一名優秀的特種兵吧!
我母親和康東饒結婚之後也生了一個孩子,我知道那個孩子的名字叫康城。小時候,我也曾經和他見過面的,那孩子很依賴我,總是跟在我身後叫哥哥哥哥。他一直很聰明,學習好,能力強,一直都是我母親和康東饒的驕傲。
可是那一次母親哭着把我叫回去,當我在病房裡看到他的樣子,簡直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那麼俊朗的大男孩,爲什麼會毫無生機地躺在病牀上。我過去後的第三天他就走了,無論我母親和康東饒怎麼哭泣,他都沒能留下來。而我從病房裡走出來後,便蹲在地上抱住了頭。同時心裡也暗暗地想,一定要給他報仇。”
“他……死了?他……是怎麼死的?”鄭念喬顫抖着聲音問。
雖然外面很冷,可是這個房間裡的暖氣卻開的很足。就算是她這樣的體質,也應該會出汗纔是。但是現在,她卻覺得渾身冰冷,從心裡散發出一陣陣的寒意。
“我母親說,是因爲車禍的緣故。而之所以出車禍,是因爲他聽說他的未婚妻跟別的男人私奔,徹底地離家出走。”
果然。
鄭念喬的心徹底地寒下來,當初的意氣用事沒想到造成了那麼多的傷害。而更可笑的是,她拋棄所有傷害了那麼多人,卻最終沒能得到幸福。
是啊,踩着別人的幸福一路爬上去,她又憑什麼能夠幸福。
這是康城對她的詛咒嗎?因爲她而死,所以詛咒她永遠都不會得到幸福。
鄭念喬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寒冷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冒着寒氣。好半天,她才語氣嘶啞地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兩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樣。
相當嘶啞難聽。
“你的確是不知道,那個時候,你應該和秦天的感情你儂我儂的時候吧!又怎麼會知道一個大男孩,信守着有未婚妻的誓言一直單身一人,拒絕了所有好女孩地示好,只爲等到年齡一到就來娶他的新娘。可惜,他的新娘卻並不如他期待的那樣期待這段婚姻,她跟人私奔了。大男孩得知退婚的消息無法接受,一個人千里迢迢地跑回來,想要找那個新娘問個清楚。只是上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就在下了飛機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出租車和大巴車相撞,他幾乎當場腦死亡。留着最後一點希望在醫院裡撐了三天,也最終沒能躲過死神的手。”
“你知道嗎?我母親真的很寵愛他。他是她的小兒子,又是和心愛男人一起生的。所以對他傾注的愛,幾乎是她的全部。康東饒也是,兒子一死,幾乎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無心經營公司,便把公司所有的股份都給了我。當時他本想帶着妻子離開這個傷心地,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生活的。可是,卻無法阻擋妻子思念兒子的心,最終,我的母親因爲思念過度而變得瘋瘋癲癲,整個人忘記了所有。妻子瘋了,兒子死了,康東饒也因爲承受不了打擊而一病不起,沒多久也過世死去。於是我就完全接管了康東饒的公司,也完全接管了已經瘋癲的母親。”
“早兩年的時候,我母親是誰都不認識的。不過,那個時候她卻還唯獨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康城的死因。她一直不斷地重複着一個名字,鄭念喬,鄭念喬。在她還沒有徹底迷失心智之前,她向我無數次說起過,一定要給康城報仇,去找鄭念喬。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知道,到底是我也想爲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報仇,還是因爲母親不斷地提醒,不斷地念叨,纔想要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