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一大堆從超級市場掃來的菜重新回到公寓時,宮思恬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
最近的她總是動不動就累,動不動就犯困,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折磨她?
明明要去買菜的人是他,可到了超級市場後負責選食材的人卻成了她。
她沒有異議,畢竟以他大總裁的身份不懂這些也是正常,可他卻還在一旁不斷的催促,語氣還是那般的不耐。
懇後來,她也算弄懂了。
在超級市場這樣生活化的地方,出現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着實有些不符,而他,更長了一副令所有女人傾慕的五官。
面對衆人的注目禮,也難怪他的臉色不那麼好看。
讓廉亦琛將手中的塑料袋全部丟進廚房,順便將身旁的小女人也拽了進去。
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是存在着先前的那份不悅。
宮思恬怯怯的擡眸望了望他,她可不可以申請去睡覺?
然而,面前的男人沒有給她申請的機會,放下手中的食材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去洗澡。”說完,修長的身影閃出廚房,將一臉睏倦的宮思恬落在身後。
宮思恬嘟嘟嘴,張開嘴巴打着哈氣,她真的好睏。
任命的轉身,將從超市裡購回的東西一樣樣的分類後放入冰箱,原本空蕩的冰箱終於有了生氣。
忍着疲累,她繼續準備晚餐,她現在祈求的,是等下不要犯惡心纔好。
衝完澡,洗去一身疲累的廉亦琛換上一套乾淨的家居服。
簡單的背心包裹着他強健的身軀,一條米色的休閒褲讓他一改先前的正統,此刻的他散發着乾淨的氣質。
悠閒的走出浴室,促狹的黑瞳一眼便望見在廚房中站立着的小女人。
忙碌的工作佔據了他全部的生活,如今的他需要的,只是這樣的一份平靜。
或許,這就是他將她留下的原因。
曾經,也有個女人在這塊地方給過他溫溫的柔情。
只是這次,他不想再付出的太多。
付出太多,傷的也多。
這次,只要接受就好。
輕輕地走近她,見到的是已經切好裝盤的生菜,以及恍惚的她。
“怎麼樣?”他出聲輕問,低沉的聲音帶着微微的磁性。
宮思恬一驚,打架的眼皮倏地分開。
她竟然差點睡着了,而且是站着!
窘迫的垂首,宮思恬搖搖頭輕輕地將他推離了一點,繼續手中的工作。
點了火,熱鍋,接着往鍋裡倒油。
而她,胃裡也開始犯惡心。
油溫漸漸的升高,濃濃的油膩味讓她厭惡的皺起了秀眉,強忍着那份噁心感,她伸手將盤中的芹菜倒入鍋中。
一下子,清油的氣味竄到最濃,她忍不住捂住了嘴。
“嘔——”丟下鍋鏟,小身子倏地衝出了廚房,直奔衛生間。
廉亦琛一驚,迅速的關了天然氣,尾隨她而去。
衛生間內,宮思恬單薄的小身子蹲在地上,對着馬桶乾嘔着。
“哪裡不舒服?”幾乎是想也沒想,他就這樣關心的問出口。
單手撫上她的後背,下意識的輕撫着。
宮思恬嘔了半天,直到將胃裡的酸水吐盡,才緩緩地直起身。
面對廉亦琛的關心,她的小臉浮上淡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是,她安慰般的笑容一點都沒有掩蓋她蒼白的小臉,那毫無血色的臉,讓他莫名的感到煩心。
後來的情景,就變成廉亦琛在廚房忙碌,而宮思恬則是坐在大廳內,稀奇的往裡面偷看。
他,會做飯?
歪着小腦袋,她非常非常的懷疑。
他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那樣的高高在上,桀驁不拘的性格,還有一份自然而然散發着尊貴的氣質。
這樣的一個人,很難想像他進入廚房的樣子。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父親的生日宴上。
那日,各界名流都到場祝福,而她本來是該獨自呆在家裡的。
她知道,爸爸是嫌她不會說話,到時被賓客看到會丟了宮家的臉。
可是,姐姐說話了。
姐姐一再的要求帶她出席,爸爸拗不過姐姐,只好讓步。
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她必須躲在暗處。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很乖的躲在一旁。
靜靜地角落裡,沒有人會注意到渺小的她,事實上真的沒人注意,大家都把重點放在爸爸這個壽星公和才華出衆的姐姐身上。
她偷偷地躲在角落,羨慕的望着會場的一切,直到,耀眼的他出現。
他的出現,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起。
也包括她的。
會場亮眼的燈光下,他抿着薄脣,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輕笑,他的那雙黑瞳,倨傲的視線蔑視着一切,卻又散發着對萬物勢在必得的決絕。
幽瞳那股深意,她望不透,但他的深邃卻帶着強烈的魔力,讓她挪不開。
後來,她從爸爸與姐姐的談話中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廉亦琛。
從此,波瀾無痕的少女心開始蕩起了漣漪。
那一年,她17歲。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麪放到她的面前,將她空靈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
下意識的擡頭,發現一身休閒的廉亦琛已經坐到她的身邊,他的面前放着一碗同樣的湯麪。
“吃吧,我只會這個。”清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但宮思恬卻感到一股濃濃的暖意包圍着自己。
他,給她做了面。
雙手輕輕地捧起小碗,燙燙的感覺傳至手心之中,但她卻不覺得燙。
熱氣傳入她的鼻內,有些難受,但她卻輕輕地拿起筷子挑起細細的麪條,一口一口的吃着。
另一邊的廉亦琛深深地凝視着她,將她的動作全部都看入眼底。
他不明白漸漸地在心底流淌的那股暖流到底是什麼,只知道,他一點都不排斥。
眼神,深沉,也漸漸迷離。
柔軟的麪條在她的咀嚼下變得細碎,接着被她吞入腹中。
雖然談不上美味至極,但是,她真的覺得很好吃。
輕輕地將手裡的碗筷放下,她擡起頭,感激地向他看去,觸不及防的跌入他幽深的眼底。
視線,與他交匯,眸光中的熾熱讓她躲閃不及。
她淡淡的笑着,兩人的目光緊緊地交/纏。
她的眼神,充滿着恬靜與柔情,那不染一塵的清澈眸子是那樣的乾淨,那樣的純潔。
那樣的空靈,讓他覺着後怕……
倏然的移開眼,他起身,啓脣淡然的說道:“你洗碗。”話落,修長的步子跨出,頭也不回的進入臥室。
那雙清澈的眸子,吸引着他一步步的深陷。
宮思恬怔在原處,對他突然的轉變感到錯愕,然而,也只是一瞬。
她的身份,她記着。
而他,也不是她可以期盼的人。
廉家的老宅子,位於城市邊郊的半山腰,沿途別墅圍繞着山路而建,氣勢異常宏偉。
整個建築風格極其的復古,亭臺樓閣,沒有絲毫的現代化氣息,反而是古色古香。
此刻,廉家大宅內,老態龍鍾的廉老太爺正閉着眸子養神。
身旁坐着的,是年輕的新婚夫婦——廉亦琛與宮思琪。
“爺爺,您找我們來,是爲了讓我們看您老睡覺?”終於,一臉沉聲的廉亦琛受不了這樣的等待,忍不住開口。
深刻的線條有些冷硬,更顯出一絲的不耐。
“亦琛。”依然閉着眼睛,然而老太爺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從他的口中逸出:“爺爺年紀大了,該放手的東西也是時候要交給你了。”
蒼老的手拄着紅木柺杖,挺直的背脊顯得精神抖擻。
廉亦琛詫然的回過頭,對於老太爺的話顯然很是意外,但他並未細問下去。
其實爺爺早已將廉氏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他,只是爺爺手中還握着大部分的股份。
“我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在做了。”他說,聲音中是更多的無奈。包括娶宮思琪,包括生繼承人,哪一件是他心甘情願去做的?
沒有,一件都沒有。
只是,他依然順從了。
就只是因爲他是爺爺,是一手將他帶大的人。
“我要看到結果。”緊閉着的眸子悄然的打開,廉老太爺的神態自若的環顧兩人:“有個孩子,好讓我安心。”
他老了,只有見到曾孫出生,才能安心離去。
廉亦琛嘆口氣,剛想回話,卻讓一旁的宮思琪搶了先:“爺爺,我、我已經懷孕了。”她吞吐着,終究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恬恬已經確定有孕,那她也必須從這一刻開始假裝懷孕。
宮思琪的話,讓廉亦琛一驚,煙瞳閃過一絲銳光,深深地向她望去。
她有孕……
而廉老太爺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眉開眼笑:“真可真是個好消息!思琪啊,只要生下繼承人,爺爺立刻將手中的股份全部都放給你們。到時你和亦琛兩人可以分擔不同的領域,我相信你們倆的能力。”
就因爲相信,纔會極力的撮合他們。
思琪這丫頭的能力,絕對不輸給男人。
“放心吧爺爺,我會的。”宮思琪淺笑着,對連老太爺的話有着說不出的高興。
到時,只要深入了廉氏的內部運作,離成功也就不遠了。
“好,好!”廉老太爺開心至極,能有什麼比即將有個曾孫還能讓她高興的呢?
而不同的是,廉亦琛的眼神逐漸的森冷起來。
柔軟的玫瑰牀上,宮思恬側着身沉沉的睡着。
開始變得嗜睡的她,總是不分時間的感到睏倦,反正閒着沒事,所以她一犯困就自己睡覺。
只不過,今日的臥房內卻十分的凝重,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讓她呼吸困難起來。
朦朦朧朧的開始清醒,她緩緩地睜開眼,卻意外的發現本該去了公司的廉亦琛就坐在牀頭,眸光復雜的望着她。
是因爲他存在的原因,所以連睡着的她都會覺得氣氛壓抑了嗎?
坐起身,她雙眼惺忪的望着他,眸中閃着濃濃的疑問。
“你懷孕了?”
突然,他開口,濃眉深深地擰着,表情依然的平靜。
宮思恬茫然的點點頭,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訝。
他知道了,看來姐姐已經告訴他了。
“你沒告訴我。”他說,很肯定很肯定的語氣,似乎,還透着幾分的惱怒。
宮思恬詫然,眨着明眸,伸手在被單上緩緩地寫着。
【我以爲姐姐已經告訴你了。】
所以,她纔沒說,是因爲她以爲他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告訴宮思琪了?”濃眉越擰越深,煙瞳中閃過一絲精光。
毫不隱瞞的點點頭,她感覺到這似乎有些不尋常。
廉亦琛抿脣不予,幽瞳深深地凝視着她,想從她的身上找到一絲謊言的跡象。
只是,沒有。
單純的眸子依然那樣清澈的望着他,和之前沒有任何的差別。
【怎麼了?】
她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揮了揮。
深深地忘了她一眼,廉亦琛冷然的站起身,將她的問題拋之腦後。
宮思琪既然都知道了,卻對他閉口不提,反而將這件事留到爺爺的面前去說,而且,是爺爺提到繼承人的時候。
時間湊巧,拿捏準確。
她想從這中間得到什麼,不言而喻。
宮思琪,果然比一般的女人可怕。
她要的,就是套出爺爺的承諾,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入駐公司。
“以後,你有事第一個要告訴的是我。”忽然間,他轉過身,目視着她要求着。
薄脣輕扯着,他淡淡的說道:“別忘了你的身份,我需要的是順從。”而不是隱瞞!
一句話,將她從渾濁的思緒中驚醒,他的語氣是那麼的堅定,他是目光,竟是那麼的鄙夷。
身份……
她的身份……
呵,一個情/婦。
心,狠狠地擰着,一下一下的抽痛,先前的一切美好全都消失。
忽然記起,她對於他來說,僅僅只是一個情/婦。
她究竟在奢望什麼,心底那份深陷的期盼又到底是什麼。
不論任何,他的心都不會屬於她。
他對她的佔有,只是一種懲罰。
懲罰她將他戲弄,懲罰她的無知。
如今的她,需要欺瞞姐姐,在姐姐面前繼續扮演他們的計劃。
至於他,則是他說的那兩個字——順從。
垂下眸,驀然的發現自己現在的處境,竟是這樣的兩難。
一張巨網,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全部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