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道炸雷，將蘇溪的心劈成兩半，她從來不敢想這個問題，莊銜不會醒來，那他的人生，該怎麼辦？
蘇溪突然間怔在原地，看着莊毅，說不出話來，而莫宇的神情也是慘白，他的手握緊了蘇溪，想要拉住她，卻被蘇溪強制性地推開。
“大哥，你放心吧，我會一直照顧莊銜，直到他醒來。”蘇溪握緊了雙拳，神色堅定。
世界凝眸在燦爛到虛無的陽光裡，病房隔絕陽光，卻看得到，走廊外面盛放的華彩。
情感迅速升溫，卻遇到了冰冷的岩石。
莊毅看着蘇溪，竟對她的這番話無言以對。
“好，你最好祈禱，他會醒來，不然，我不會放過你。”說完，莊毅氣沖沖地離開，而蘇溪終於堅持不住，癱坐在地，她的神色彷彿死寂一般。
“蘇溪，你沒事吧？”莫宇立刻蹲下來，雙手握住她消瘦的肩膀。
她推開莫宇的手，聲音清淡地說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兩個人，這麼多天的朝夕相伴，就算水落薰一心一意地照顧莊銜，他也覺得兩個人還有希望，但蘇溪今天的承諾，其實，並沒有估計他的感受。
莫宇覺得心中一痛，卻不知道如何抒發他心中的無奈。
“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一會兒。”莫宇有力的雙手將蘇溪拉起，起身後，他的手準備握住蘇溪的，卻見蘇溪的身體悄悄地向後一躲，分明是躲他的姿勢。
依舊是空落落的手，莫宇第一次覺得，有些事，不是由他掌控的。
“蘇溪，我們能不能談談？”莫宇看着她漂亮卻削弱的蝴蝶骨，神色凝重，而後，蘇溪停了下來，依舊是孤絕的背影，這麼近，卻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以爲蘇溪不會轉身的時候，卻看到蘇溪神情冷淡的臉。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對於蘇溪，這一切，發展到這種局面，每一件都應證了，他們在一起，不過是一個錯誤。
世界彷彿靜止，莫宇的世界裡頓時一片混沌，讓人無能爲力的混沌。
“天天的事，我並不知情。”他的神情有幾分錯愕和無辜。
但迴應他的，卻是蘇溪冰冷的笑容：“你知不知情，並不是我決定的，既然如此，我們就談談吧。”
她的聲音無助，想到當初的絕望無助，蘇溪竟然覺得活過來都是奇蹟。
咖啡廳裡。
動人的音樂響起，柔和而動聽。
蘇溪一身寬鬆的白色衣服，由她親手設計，還沒有發行，記得莊銜那時候說過，獨家珍藏，是他送給蘇溪獨一無二的禮物。
“當時不告訴你天天的身份，不是我決定的，而是，你決定的。”蘇溪聲音發冷。
莫宇放在桌子上的手緊了緊，修長白皙，勝過大多數女人的手，這雙手，曾經簽過影響全球GDP的文件，也曾暗中謀劃過各種文件，讓曾經風雨飄搖的蒼原集團成爲龍頭老大，無人可以撼動。
但現在，他卻覺得如此的無力，他自命不凡，對一切志得意滿，卻掌控不了這個人的心。
“什麼意思？”莫宇擡手，想要觸摸蘇溪的臉，最終卻收了回去。
蘇溪的意思，他真的不明白。
“你記不記得，當初，我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問你，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的反應，太明顯了。”蘇溪聲音沉沉，只覺得痛苦不堪。
但這一切，已經過去，陪伴她走過風風雨雨的男子，他的餘生，不知道會不會在長眠中度
過。
“這就是，你瞞着我的理由？”莫宇覺得，這個事實未免太戲劇化，卻又合情合理的讓她心驚。
“原本，我是想告訴你的，就在，你跟葉薰訂婚的前夕，但那天我碰見了葉薰，她警告我，不要把天天的身份告訴你，不然，天天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咖啡廳裡，蘇溪的聲音有些突兀，還好，動聽的音樂聲掩蓋了她的聲音裡，周圍也沒有別人。
莫宇的神色瞬間變了，他的笑容，無奈又憤怒。
“蘇溪，你寧可相信葉薰也不相信我，是嗎？”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像是投放在風中，送出去的感情隨風流逝，覆水難收。
只見蘇溪淡淡一笑，無奈，卻從容。
“讓我相信這個的，不是葉薰，而是你的反應，你不覺得，夫妻之間，不應該隱瞞嗎，你知道我與陸庭的往事，但是，我卻從不知道，你的世界裡，曾經有一個寧歡樂。”
想來，這段感情，給她的，是無盡的傷痛，最終，只能以失敗告終。
“蘇溪，我承認，我們之間有太多誤會，但是，我對你的感情，你不能否認，如果你可以給我機會，我想好好的照顧天天，我不是不喜歡女孩子，而是，我們莫家，有一種怪病，傳男不傳女，所以，我當時，纔會那麼反對。”
這些，莫宇原本不想解釋，失去她的代價太痛苦。
溫暖的陽光打在開足了冷氣的咖啡店裡，打在桌子上，明媚而耀眼，溫暖而帶着淡淡的涼意，奇異的感覺，照在蘇溪白色的衣服上，帶着驚心動魄的美。
她陷入沉默，此時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這麼多年的誤會終於解開，卻最終成了遺憾。
“莫宇，這次，我很鄭重地對你說。”蘇溪的手不安地摩挲着咖啡杯的邊緣。
咖啡上面是一個心形的圖案，精緻可愛，褐色的泡沫凝固了一般。
而莫宇的神色凝重，似乎在等待着最後的審判。
“嗯。”最終，他點了點頭。
“不管怎樣，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以後我會經常讓天天來看你，日後，我要好好的照顧莊銜，直到他醒來。”明媚的陽光中，莫宇感覺到了幻滅的味道。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年少的時候他曾經聽過這句話，不以爲然，但現在，親身經歷，卻覺得心酸無比。
“那如果，莊銜不會醒來呢？”莫宇神色虔誠認真，不存在冷笑，戲弄，而是很認真地問這個問題。
蘇溪的神色一驚，而後恢復正常，淡淡地說道：“那就等到他醒來，這是我欠他的，莫宇，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她提了手提包走出去，身形藏在一片暈影之中，莫宇遠遠地望着，卻再也沒有信心追上去。
此時他也在心中懷疑，是不是真如蘇溪所說，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就算現在努力彌補也沒有用。
但是，他頓時覺得命運對他不公平，對於他來說，一切還未經他同意，就已經結束。
安靜的病房，蘇溪的背影孤索，一眼望去，總覺得有什麼消失，而她的身上，似乎有浩大陽光的幻影，卻孤單至落拓的境地。
“莊銜，你什麼時候會醒過來？”蘇溪緊緊地握着他的手，神色堅定。
曾經一看到莊銜，首先看到的，必定是他溫和的笑容。
現在，他孤零零地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長長的眼睫毛垂下，在眼皮上成了一個黑色的圈。
“天天這些天一直唸叨着要見你，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們一起回馬爾代夫
，好好的生活，好不好？”
晶瑩的淚滴落下來，打到潔白的牀單上，暈開了淡淡的水跡。
交握的雙手似乎闡釋着永恆，卻像是一場不能醒來的夢。
“莊銜，我會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醒來。”蘇溪的聲音沉重，卻堅定，讓他身後突然出現的人頓覺無望。
覺得有一道強烈的目光窺探，蘇溪猛然回過了頭，看到莫宇陰沉的臉，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我買了粥，要喝嗎？”莫宇將走進來，將粥放在牀頭的桌子上，雙手修長，骨節分明，他的鎖骨十分明顯，幾乎要勝過所有的女人。
什麼時候，他竟然變得這麼瘦？
蘇溪愣神，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她欠莫宇的，是一段長長久久的感情，卻也可以說，什麼都不欠，歸根究底，不過敗給了時間，欠大家一個幸福的模樣。
而莊銜卻是用了整個生命裡最珍貴的時光，她不想讓莊銜的餘生都放在冷冰冰的牀上。
如果他一直不醒，那她陪着就是。
“莫宇，我說了，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不要讓我爲難。”蘇溪起身，認真地看着莫宇，卻在看到他清瘦至此的模樣，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莫宇的背影一僵，隨後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沒有讓你爲難，蘇溪。”
他轉過身，漂亮而深刻的眼睛看着蘇溪：“天天是我的女兒，我照顧她，理所應當，而你是她的媽媽，爲了不讓她傷心，我必須，要照顧好你。”
一席話，千迴百轉，卻不過是爲了完成最簡單的，照顧戀人的願望。
蘇溪無話可說，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沉默，尷尬一起涌來，蘇溪的臉色竟然有些蒼白。
“來喝粥吧，不然要涼了。”莫宇聲音悅耳，喚回蘇溪的神志。
“嗯。”
兩人相對無話，互望一眼，便立刻閃開，像不曾看到一樣。
三天後，經過醫生的全面檢測以及分析，確診莊銜在昏迷之前頭部受到了撞擊，腦部逐漸死亡，成爲植物人。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蘇溪的臉色蒼白之極，似乎，再差一點點，就會與莊銜一樣，失去所有的意識。
“不，怎麼可能，不會的，莊銜一定會醒過來，一定的。”蘇溪說完，大叫着站起來，撲向了莊銜的病牀上。
他的脣色蒼白，明明曾經他還是如此開朗的人，一笑整個世界都晴了一般。
但現在，卻對外界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感知，在睡眠中逐漸喪失生命。
“莊銜，你快點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不會在讓你難過。”
蘇溪癱坐在地上，目光渙散，脣色近乎透明。
她的頭靠在牀邊，卻不敢再看莊銜一眼。
從天天出生之後，她就知道，莊銜對她抱有不一樣的情感，只是，她沉溺在與莫宇分離的痛苦之中，從來都不考慮。
“蘇溪，你不要太難過了，醫生說了，還會有希望。”莫宇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將蘇溪攬入懷，聲音疼痛，他的心不比蘇溪好受多少。
莊銜不醒來，那就是，他與蘇溪之間永遠的鴻溝，所有人，都只能屈從於這段悲劇。
“真的，還有希望嗎？”蘇溪聲音絕望而痛苦，卻忍不住從莫宇的話裡尋求安慰。
“當然。”莫宇將蘇溪按在自己的懷中，伸手輕拍着她的肩膀。
“醫生說了，如果每天你能好好地跟莊銜說話，也許會有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