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影中,莫宇的面容堅定,像是一個沒有表情的雕塑,展示出來的,都是決絕。
他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刺中蘇溪的心,但,她卻像沒有任何反應似的,沒有擡頭。
軟茸的發讓人憐愛:“莫宇,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我的心裡,真的是有你的。”
她知道,莫宇這一次,是真的要放開手了。
惶恐與不安讓她近乎虛脫。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會,安安心心地呆在你的身邊。”蘇溪的聲音很低,似乎是最後的祈求。
有一瞬間,她想告訴莫宇,天天是他的孩子,卻不知道說出去之後,會不會引來更大的震怒。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莫宇將蘇溪推出去,關上了鎖。
門內門外,彷彿兩個世界,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莫宇,你開開門好不好?”蘇溪使勁地拍着門,卻得不到迴應,她彷彿不知疲倦地拍着,最終,只能任體力透支之後,無力地靠在門上。
不知不覺,天光大亮,灰白的天被湛藍取代,彷彿被雨水沖刷過之後,世界透亮,彷彿從來沒有經歷過絕望黑暗。
門突然開了,蘇溪下意識地起身,卻因爲身體無力的緣故,側着倒在地上,臉重重地摔在地上。
“太太,你沒事吧。”一個驚慌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張媽蹲在地上,將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扔了。
她的身後,是一輛粉紅色的小推車,天天在裡面睡的正熟。
看到這一幕,蘇溪只覺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只剩下了麻木的疼。
“這是,要趕我走嗎?”她的聲音裡是淡淡的自嘲,讓張媽有些難受。
“太太,我......”剛纔在莫宇身邊,她也費力地勸說讓莫宇將蘇溪留下來,卻無濟於事。
“沒關係,張媽,我知道的,你不用說了。”兩三縷頭髮散下來,將蘇溪蒼白的臉色掩蓋,同樣被蓋住的,是哀莫過於心死的眼神。
“天天正在睡覺,一會兒醒的時候,會餓。”張媽淡淡地說完,忽然想到了什麼,支支吾吾地,不敢說清楚。
看到她這副情態,蘇溪苦笑一聲:“張媽,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的神情中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少爺說,與你解約,有關解約的事,他會做好一切後續程序。”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蘇溪的反應,卻發現自始至終,蘇溪的神色都很平靜。
“知道了。”
平靜到近乎決絕的聲音,而後,張媽看到蘇溪緩緩站了起來,默默地將所有的東西收拾好,對張媽說:“麻煩你了,張媽,告訴莫宇,我以後,不會再去糾纏她。”
她將衣服重新塞進行李箱,眼睛中不再有之前的絕望,整個人看起來很正常。
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用,張媽只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走進去。
她拉着手提箱以及天天,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雙手卻伸了過來。
擡頭一看,正是葉薰。
“葉薰,怎麼會是你?”蘇溪眼睛中有些許的疑惑。
今天葉薰似乎是精心打扮過,眉眼精緻,眼睛中卻帶着幾分諷刺和決然。
“蘇溪,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她收回手,眼神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蘇溪淡淡地擡起頭,一雙眼睛看不清楚神色。
就是因爲如此平靜的表情,才讓葉薰感到害怕,難道蘇溪
還有什麼籌碼?
“蘇溪,既然你已經離開莫宇了,就不要再來糾纏了。”她的聲音帶着十足的心緒,蘇溪聽得明白,卻不想再計較。
“葉薰,你究竟有什麼事,直說吧。”她不想再與葉薰莫宇有任何的糾纏。
沒想到蘇溪的反應竟然如此簡單,葉薰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蘇溪,我其實是爲了幫你,你有沒有發現,莫宇家中根本就沒有女兒?”
果然,她想的不錯,在提到有關天天的事情之後,蘇溪猛然擡起了頭,一雙眼睛中帶着詢問的神色。
“我知道。”
蘇溪想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最後只好說出這句話。
只見葉薰又是嘆了一口氣,拉着蘇溪循循善誘道:“莫家的女兒,都不允許生下來,即便生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莫宇討厭女兒,不是沒有原因的。”
此時,葉薰臉上是關懷的笑容,而蘇溪卻無暇顧及她是不是在笑,而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緒之中。
這麼說,就算自己告訴莫宇天天是他的親生女兒也沒有用嗎?
這麼做,不過加深了莫宇對天天的厭惡而已。
“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蘇溪擡起頭,直直地看着葉薰,那種澄清的眼神,幾乎要把葉薰看透。
這是第一次,蘇溪這麼看她,她的心中有些害怕,卻強撐着說道:“蘇溪,你知不知道,昨天莫宇其實是在我那裡?”
這句話就像平靜夜裡的炸雷,將蘇溪炸醒,心緒翻騰。
她的雙手握緊,在極力地隱藏着心中那種難受的感覺。
蘇溪,你要承受住,已經分開了,他在哪裡跟你有什麼關係?但,爲什麼,心還是那麼痛?
看到蘇溪痛苦的神情,葉薰臉上有一抹喜色閃現,然後她雙手拍着蘇溪的肩膀:“蘇溪,其實我是在幫你,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爲我知道,天天對你的重要,我不想他遭受其他傷害,當然,我也是爲了我自己。”
葉薰知道,不把謊說得圓滿一點,蘇溪根本就不信。
“你爲了自己,爲什麼,要保護天天?”
只聽葉薰輕笑一聲,說道:“蘇溪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摸樣,看似與世無爭,實際上所有的一切你都有,你的存在,不過是爲了告訴我,我根本就不配得到莫宇?”
這番話,也是她的心裡話,她想得到的,被蘇溪輕而易舉地推開,然後又輕而易舉地得到,爲了今天的局面,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管你怎麼想,我沒有這樣的意思,葉薰,你之所以告訴我這些,是要我隱瞞天天的身份,永遠不讓莫宇知道吧。”她不是笨人,只是有時候,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去想而已。
見蘇溪將話說的如此直白,葉薰覺得隱隱藏藏也不好,只見她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道:“你的存在,對於莫宇和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干擾。更不要說天天了,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天天,但在莫宇眼裡,也許她還不如一個植物。”
她將話說的惡毒無比,偏偏蘇溪卻沒有絲毫的懷疑。
當時莫宇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天天的存在,對於他來說是不必要的。
“你放心吧,我不用莫宇,也會將我的孩子照顧得很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葉薰,原本的你就很好。”
說完,她拉着推車以及行李,離開。
而葉薰卻在她的身後紅了眼睛:“蘇溪,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走出別墅,到了一個僻靜的小路,天天卻不
合時宜地哭了起來,聲音很亮,似乎是發現了離開家,讓蘇溪頓覺淒涼。
她曾以爲,家這個稱呼,對於她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直到遇見了莫宇,她才知道,其實她也是可以擁有幸福的人。
但最後,莫宇卻將這一切生生地破壞,還給她的不是一無所有的曾經,而是比曾經還要恐怖的絕望。
“天天,不要哭,沒事的,沒有人要你,媽媽也會永遠在你身邊。”她抱着天天,眼角中兩道水痕蜿蜒。
但天天毫不領情,一個不過只有四個月的孩子,很難想像,爲什麼會有這麼絕望的哭聲。
蘇溪眼看着哄不住天天,只好坐在地上,緊緊地抱着她,像是抓住生命裡最後一根稻草。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手機忽然亮了,莊銜的名字像是一道光環。
三個小時之後,莊銜的私人公寓裡,蘇溪洗完澡,頭髮溼漉漉的,眼角通紅。
莊銜看着心疼,卻不忍戳破。
進去兩個小時,蘇溪只怕哭了兩個小時。
“蘇溪,你們,發生什麼事了?”他不過擔心一問,就看到蘇溪的眼淚,瞬間決堤。
在這一刻,莊銜的心崩潰了,在他眼裡,蘇溪就是他的逆鱗,誰都不能傷害。
而蘇溪從來都十分頑強,如果不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定不會失控。
“蘇溪,別哭,我還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陪着你。”他伸出一隻手,將蘇溪攬進懷裡,眼睛中是森寒的光芒。
“莊銜,帶我走,好不好?”她伏在莊銜的懷中,讓眼淚決堤,聲音由嗚咽轉變爲毫不掩藏。
許久之後,她擡頭,眼角的淚光仍在,眼睛中卻十分堅定。
莊銜一愣,他想到蘇溪所有的話,卻沒想到,會是這一句。
“莫宇,你決定離開他了嗎?”莊銜沉着聲音問。
室內寂靜,天天已經安睡,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心中究竟經歷了什麼。
蘇溪不語,陷入了沉思,她與莫宇發生的種種,在腦海中重放。
而莊銜,則以爲蘇溪是在猶豫。
然而,就在他準備拒絕蘇溪的時候,卻見蘇溪猛然擡起了頭:“我決定了,反正,我留下來也救不了天天,而且,莫宇這次,一定會跟葉薰訂婚。”
這一點,她很確定,哪怕是爲了讓自己徹底放棄,也是如此。
他的眉心緊皺,彷彿在考慮什麼,蘇溪也意識到,她說出的這些話太過草率。
“如果你不想去的話,也可以,是我考慮不周。”對於莊銜的反應,她非常理解,也明白,自己的話一旦說出就沒有收回的餘地。
“不,蘇溪,我會帶你離開,但是,你要給我一段時間,可以嗎?”離開上海,就需要找更先進的醫療手段,在國內不行,可以直接去國外。
蘇溪一震,呆呆地看着莊銜,似乎是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
“莊銜,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莊銜對他,是不一樣的感情,他不說,自己也不問,以至於有一天她居然直接地把他當作最親密的人。
但她明知道,給莊銜的,太少。
“不,蘇溪,你不要這麼說,遇見你是最讓我開心的事。”說着,莊銜伸出一雙手,輕輕地揉着蘇溪的頭髮,脣角是輕鬆的笑容。
就像,帶着蘇溪離開,不過是出去旅遊一般。
“莊銜,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可能,這一生,只會把你當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