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朗怔了怔,冷不丁說了一句:“你是指剛纔我爸給的照片?”
一聽這話,總感覺不對味,我伸手捋了一下額前的髮絲,推了張明朗一把說:“先放開我吧。”
張明朗卻依然緊緊環住我,又是來了一句說:“我沒有要責問你的意思,你的人品怎麼樣我心裡面清清楚楚。但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去謝存輝的家裡,這是讓我疑惑的地方。陳三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把臉扭到一邊去,想了想我說:“對的,是有事。我姐暗戀謝存輝,那晚她拼命想要去找他,謝存輝被纏得沒辦法了,只得找上我去調解。你要不信,現在就可以打給謝存輝問個明白,問問那晚我表姐陳雪嬌是不是也在。”
我依然還是個謊話精,我的謊言還是這樣能半真半假真假難辨信手拈來。
因爲在我看來,我打死也不能把照片的事情給張明朗說了去,估計他真看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於我們又是下一場毀滅。
更何況事情已經解決了,不必再提起來,用這個作爲拷問他的枷鎖。
他也足夠可憐,有一個人渣一樣的媽媽,這些年未必能過得有多好。
從他那晚醉酒之後,我更覺得,他承受的壓力,或者竟然不能比我少一分一毫,我也無謂再火上澆油。
而張明朗,他沉默了一陣,這才慢騰騰地說:“不用確認了,你說什麼我都信。不過這些照片,是別人拍了快遞給我爸的。這個人,肯定是居心不良,你覺得會是誰?”
哈哈,我覺得不是蘇小米就是你媽,但是我會告訴你嗎?
說了之後,說不定你張明朗不會覺得陳三三其實沒有那麼蠢她心裡面通透着,更有可能的是,你會認爲我沒證據亂指控呢。
所以我淡淡笑笑說:“不清楚,我覺得自己沒啥敵人,也不知道誰想對付我。”
在見識過蘇小米那類人之後,我這才發現其實女人嘛,不必在一個男人面前顯得那麼聰明,不然他怎麼刷存在感對吧。
果然,在我這樣說了之後,張明朗又是把我抱得更緊,忙不迭地承諾說:“放心,我會把這個人揪出來的。”
我正打算迴應一句什麼你真好之類的鼓勵話來着,張明朗的電話響了。
他依然擁着我,伸出手來掏出電話看都不看就接通了。
然後我聽到了蘇小米有氣無力地說:“師兄,你昨天怎麼不接我電話,我有急事找你。”
張明朗瞥了我一眼,還沒開口就直接把電話遞給我,可憐巴巴地看着我。
我拿過去,裝作如無其事地說:“什麼?電話沒信號,什麼?你說什麼?”
然後我把電話掛了。
推開了他,我有點不爽地問:“不想接她電話,怎麼不把她弄到黑名單裡面去?”
張明朗一臉的鬱悶,老半天才說:“她是盛德的策劃主管,還是我爸提拔的,我做業務,經常需要跟策劃部打交道,我總不能跑去找我爸說策劃部的主管性騷擾我,讓他開掉她吧!更何況她前段還想幫我擋刀子啊,我要真怎麼樣,感覺有點狼心狗肺。”
我了個擦擦,他竟然用到性騷擾這個詞,我有那麼一瞬間心裡面悲喜交集。他這樣說確實表明了他對蘇小米再無舊情的心意,而又揭示着蘇小米這個陰魂不散的還是眼巴巴地貼上來。
但是,既然毫無舊情,那麼盛德年會那晚,醉酒的蘇小米被林啓程這個活雷鋒送走之後,張明朗眼睛裡面閃耀的異樣的東西又是什麼?
更何況,見識過蘇小米那歪得無可救藥的三觀之後,又見識過她故弄玄虛的功力之後,我覺得與她斗的道路會漫長得讓人心生疲憊,我確實有點累,我只不過是想弄得周正明和周佩玲這兩個蛇蠍心腸的姐弟掉一層皮之後,爲了肚子裡面的孩子也會跟張明朗前事不計地好好生活,可是生活啊生活,生活原本就是由人的一串串行爲組成的。
可是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我如此,而面前的張明朗也是如此。
哪怕我們曾經裸露相對,哪怕我們曾經抱得比誰都貼近,哪怕我們曾經以爲彼此之間毫無秘密。
可是事實證明,再親密的愛人,兩兩之間未必隔着千山萬水,卻隔着層層阻隔的肚皮,每個人的心被困在體內那個小小的心房裡面,密不透風,難以猜測。
再一次心情變得更是黯淡,我也覺得餓了,就岔開話題說:“做飯去了,好餓。”
最後,飯是張明朗做的。
他拿了手提電腦放在那邊,做一個菜就百度一下,然後給出了與百度上面的圖片相似度大概有10%的東西,賣相雖然很爛,味道也還能入口,總體來說我算是吃飽了。
因爲我的事,張明朗沒能成功出差,在家裡閒着也是閒着,給林啓程吩咐了一下,說有事打我,他關掉了好好在家研究怎麼樣做飯,我也樂得清閒,抓緊時間背單詞看財務統計之類的,總之接下來的假期過得很是頹廢,好不容易週一了,這纔像是被拉出去放風了一樣,終於能上班了。
早餐是張明朗做的,自從那次我吃壞了肚子,他就不敢再在外面給我買了,所以我沒怎麼吃飽,又帶了一瓶牛奶。
正坐在卡位上喝得來勁,從外面急急匆匆趕過來的黃思敏,掃了我一眼之後,神神秘秘的喊我說:“陳三三,你過來我辦公室一下。”
就衝婚禮那陣她趕上去搶了蘇小米的麥解了我們的圍,最後自己當衆哭成狗了,我就覺得黃思敏其實真的挺可憐的,至少她喜歡一個人,一旦確定了不是自己的,她就不會再巴巴貼上去了。
於是我把牛奶往桌上一丟,往黃思敏的辦公室裡面走,順手把門帶上了。
黃思敏把包包放在桌面上,連個電腦都不開,一開口就把我嚇住了。
沒錯,她這丫,沒事問起羅建文了。
大概是在路上想了很多措辭,她小心翼翼的表情,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聲音也變得有點低,而且我還發現她的臉上有些其他的曖昧的東西。
她說:“陳三三,我問你一個事,你說羅建文這樣的花心大蘿蔔,是不是特別多女朋友?”
差點被嚇掉下巴了臥槽!
直覺告訴我,那晚黃思敏跟羅建文肯定出事了。
靠着不錯的回憶,我記得那晚黃思敏推了蘇小米之後,被謝存輝拉了下來,最後謝存輝又安排她繼續去ktv,那時候羅建文也醉得差不多了,越想越覺得,他們兩個人,肯定是喝多了發生了一些曖昧的接觸。
不過不知道爲啥,看到黃思敏破天荒這樣問起羅建文,玩心頓起,我逗她:“羅建文啊,他平時很多女朋友的,最多的一次,一個月換了十個。”
這話,是個傻蛋都能聽出來是玩笑話,然而黃思敏卻像陷入了什麼怪圈裡面,完全沒帶上智商就出門了,她的表情立馬像朵開夠了時間的花一樣謝了下去,半響才黯淡地說:“哦,這樣啊。”
我伸手出去,在桌子上慢騰騰地敲着,敲了好一陣她不樂意了,擡起頭來瞪着我就說:“陳三三,你大爺的,還不出去忙,還在這裡敲什麼敲。”
我想着我休息那幾天,黃思敏有短信我說發現了周正明報銷上來的一張單據有異常,於是我收回手,沒直奔主題問她要看,而是淡淡笑說:“羅建文有沒有女朋友,如果有些人不方便問出口,其實我是可以去問問的。但是前提是我挺好奇,到底羅建文跟有些人發生了什麼事,纔好知道怎麼問。”
沒錯,可勁鄙視我吧。我這是在拉攏黃思敏。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相比周佩玲與周正明的泯滅人性,黃思敏的見死不救似乎顯得沒那麼招人恨了,她或者說得沒錯,她救不救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能像個怨婦一樣想着她怎麼不救我,對於我,她真的沒有這樣的義務。
而我正在應該恨的人,永遠是始作俑者,剛巧黃思敏她身處的這個職位,能給我最大的幫忙。
果然,一聽我這話,黃思敏遲疑了一陣,最終硬着頭皮說:“那晚,我喝多了。羅建文也喝多了。然後我們不知道怎麼樣一回事。然後發生了一些兒童不宜的事情,然後第二天醒來我們很尷尬,然後就這樣了。”
聽完,我哦了一聲。
見識過黃思敏之前的私生活之後,可能是偏見吧,我覺得這事對她而言不算事吧,然而我卻看到黃思敏的臉騰一聲紅了。
我這才覺得,事情變得複雜了。
說句不好聽的,生活中大多數這樣的例子,兩個不見來電的男女,因爲喝酒啊衝動啊犯了錯什麼的,說不定犯完錯之後有的人心境就不一樣了。
羅建文的心思變了還是沒變我不清楚,但是眼前的黃思敏,肯定動了別的心思。
不是不知道,之前黃思敏對張明朗怎麼樣的感情,就這一晚她就對羅建文改觀啥的,由不得我不猥瑣地想,該不會是羅建文功夫太好吧。
而我確實還算猥瑣得有點底線,這樣一想我的臉也騰一聲紅了,跟黃思敏兩兩對望了一下,各自都覺得尷尬。
兩個曾經鬥得半生死的女人,現在要多囧有多囧,這際遇我也是無力吐槽了。
沉默僵持了一陣,黃思敏裝作不經意地說:“嗯,其實我沒事,就隨口問問,都是成年男女,一個巴掌也拍不響,我總不能讓羅建文對我負責吧。”
突兀的,我伸出手去,慢騰騰地說:“把周正明那張異常的單據給我拍一下照,我幫你去探探羅建文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