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帶着葉敬文去了兩人曾經去過的美食一條街, 在角落坐下之後,林微對着趕來招待的店員輕輕一笑,說:“來兩碗酸辣粉。一碗只放辣椒不要醋, 另一碗只要醋不要辣椒, 多放點醋。”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敬文一眼。
葉敬文聳聳肩:“你知道我在吃醋?”
“你對周放一直沒有好臉色。”林微拿起杯子喝起茶來。
葉敬文點了點頭, 伸過去握住林微的手:“想通了?怎麼突然肯見我了?”
“嗯, 最近看了些影片, 有些東西能不能接受,其實也是一念之間吧。”林微歪頭想了想,又道, “不想跟你爲了這個鬧得不愉快。”
“進步很大啊,居然去看動影片了?”葉敬文笑道。
林微這才發現說漏了嘴, 趕忙低下頭去假裝若無其事地喝茶。
“你不用擔心, 我會尊重你的。”葉敬文安撫一樣握住林微的手, “不用怕我。”
林微低着頭說:“是我近來很忙,課程本來就多, 學生會的事情又麻煩,所以沒太多時間陪你,怕你倒不至於。”
“林微。”葉敬文輕輕嘆了口氣,“爲什麼騙我?”
林微喝茶的動作頓了頓。
“別忘了我還是文娛部長,學生會忙不忙我不清楚?”葉敬文臉上有一絲受傷的神色, “爲什麼你總是有心事也不肯跟我說呢?”
“七科聯考, 哄誰呢?內外婦兒神經傳染, 這些課程你們都沒開吧?我就算才大一, 對醫學院的課程安排也不是一無所知。”葉敬文的聲音冷下來, 放開了握着林微的手,“你騙我, 到底是爲什麼?”
林微低着頭不說話。葉敬文也不再說話。兩碗酸辣粉,一碗辣得要死,一碗酸得要命。可惜放在桌上,沒有人碰,慢慢變涼了。
良久之後,林微才輕輕嘆了口氣,平靜地說:“作爲你的戀人,我壓力很大。但是,我願意爲你放棄一些東西。”
葉敬文擡頭認真地看向林微:“林微,我跟你在一起像是喘不過氣來。雖然說付出了不一定有收穫,可兩人之間總是單方面付出,付出的人也會覺得累。在我們的感情裡,顧忌到你,我已經收斂了很多。我不願意用強硬的方式對待你,我怕傷到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林微低頭喝了口湯,因爲太辣而吐了吐舌頭,“我討厭解釋,不過我想讓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是忙着辭職,而且也好好考慮了一下我們的感情問題。包括瞭解男性之間的戀愛方式,我想我也應該努力一些。”頓了頓,又輕聲說,“至少,如你所說,讓你感覺到我是喜歡你的。”
葉敬文一愣,這麼大的事,他居然沒有告訴自己,一直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
“辭掉主席職務?我給你的壓力這麼大嗎?”
“不光是你的問題,你進學生會不久,不知道學生會和團工委那邊的勾心鬥角。”林微輕輕嘆了口氣,“實話說,我有些厭倦了,正好趁機放下。”
葉敬文皺了皺眉:“林微,我不希望你爲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據我所知,你做主席做得很不錯,廣受稱讚。”
林微笑着打斷了他:“這段感情來之不易,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學生會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只是浮雲……”林微翹起嘴角,“再說,我已經找好了主席的接任人選。”
“誰?”
“你。”
簡短的提問和回答之後,兩人相視而笑。
葉敬文進一步確定了,林微其實是披着羊皮的狐狸——看他那笑得一臉得意的樣子。
他從是什麼時候做好這些打算的?他不當主席退居幕後一身輕鬆,美其名曰是爲了愛情,然後把重擔全部扔給我?林微啊林微,我是該哭還是該笑?
“本來,T大的規矩是至少大二的學生才能當主席,不過近年來校方的思想也開放了許多,有些大一新生能力很強,我跟校方溝通過,並且承諾等你上任之後先帶你一陣,老師也同意了。”林微頓了頓,認真道,“敬文,做主席對你並沒有壞處,你現在才大一,有時間有熱情,你也有這個能力。”
“行了行了,別給我灌迷魂湯,你知道,我這個部長都當得不倫不類的。”葉敬文皺着眉又喝了一口放了很多醋的酸湯。
“我還打算搬過去跟你一起住。”
“咳咳……”葉敬文差點把湯給噴出來。
不是吧,林微的轉變是不是太大了?
“我想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的想法。”林微依舊很認真,說起道理來那是滔滔不絕,“首先,你來做主席,你比我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管理學生會的事情,你才大一,需要鍛鍊,有了當主席的經歷,這對你將來有益無害。”
“其次,我搬到你住的地方去照顧你,調理你的胃病,胃病是需要養的,有我看着你,你不用整天叫外賣或者吃泡麪,讓你的胃越來越糟。”
“第三,我是真的厭倦了學生會,又不能撒手不管,由你來接任主席,我很放心不說,還可以在你背後幫你,而且也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第四,我想我們需要時間來調整,住在一起,彼此適應一下,或許是個好辦法。”
林微一條一條列出來,就跟開會的時候一個德行,吐字清晰,條理分明。
“刺蝟和仙人掌,或許也能找到很好的相處方式。不過,暫時請你在書房給我另外安置一張牀。”林微衝葉敬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以上條件,OK嗎?合同可以改,不得反悔。”
這傢伙真是精打細算,聰明極了。說出來的道理簡直讓人無法反駁。葉敬文也不由笑了,說:“林微,你都下好套讓我鑽了,你說我能不鑽嗎?”
林微笑道:“希望這是個好的開始,你做了主席之後如果不喜歡,過了這學期再辭職也不晚。”
“唔,到時候就算學生會被搞砸了,有人罵,也罵不到你的頭上了,是吧林微?”
“真聰明。”
“好吧,合同給我,我來籤。”
“口頭協議就好。”
葉敬文的笑容更深了,口頭協議?那就是說如果不遵守你也拿我沒辦法咯?比如,來給我治胃病,順便餵我吃飯什麼的……
“還有……”林微看着葉敬文的笑容,也很詭異地笑了笑。
“繼續說,還有什麼要求,我的林大學長?”
“我有權利拒絕你的無理要求,住在你家,我希望能保證最基本的人身自由權和隱私權。”
葉敬文嘆了口氣,果然,狐狸是不可小看的。不過,你進了狼窩,再聰明也不一定能自保呢……
“好吧,我答應。”葉敬文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還有……”林微繼續笑,“我不希望看見你哥哥,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用拳頭招呼他。”
“沒關係,到時候你用左拳我用右拳,你打頭我打肚子,我們一起上去伺候他。”葉敬文毫不猶豫地賣了神經病二哥。
林微笑得很開心:“你那麼討厭他?”
“嗯,我討厭別人把我跟他相提並論,他叫葉大BT,我叫葉小BT,和他並駕齊驅並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葉敬文很苦惱地皺了皺眉。
“呵,這個稱號還蠻特別的。不過,是誰這樣叫你們的?”
“一個女孩子,跟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叫何芸。”葉敬文笑着回答。
林微的笑容頓了頓,然後拿起葉敬文的酸湯喝了一口,說:“好吧,爲了配合你,我也吃點醋。”
***
果然,林微做事是很有效率的。
次日,學生會主席團就召開了會議,通過了林微的辭職申請,並且敲定了新一任的主席。經過一個星期緊張的交接工作,週末再次召開全體大會。葉敬文和林微在交接儀式上握了握手,網絡部的人很會抓鏡頭,拍下了一張在T大論壇傳閱多年的照片。
照片裡,前任主席林微笑得很開心,現任主席葉敬文也笑得很燦爛。
握在一起的那雙手,怎麼着都有點詭異的味道。
似乎某人在撓某人,某人在回掐……
當然,這是多年後經過某八卦團的照片四倍放大才看出來的。
現場的同學們感覺脊背有點發涼。我的天,兩位主席長得都那麼好看,笑起來感覺怎麼那麼陰險呢……
被前任主席林微極力推薦讚揚,誇得天花亂墜的葉敬文,成爲了T大歷史上第一個大一就當上主席的人。
當然,論壇上的八卦亦如百花齊放,熱鬧非凡。
什麼傳說中主席和文娛部長有姦情的定律,終於在這一屆泡湯了。也有人說,或許林微的辭職是因爲溫婷,兩人一起辭職好好談戀愛去了。甚至有人開玩笑說,林微回家相親去了。
當然,人們猜歸猜,可惜拿不到任何證據。兩位主席,都成了看不透的謎團。
週末,葉敬文催着林微搬家,林微的行李並不多,拿了電腦和幾件衣服就搬了過去。其他東西都沒搬,造成宿舍裡仍然有人的假象。
到葉敬文住的地方之後,客廳裡的大型魚缸映入眼簾。
“想讓你有家的感覺。”葉敬文認真地說,從背後抱住在魚缸面前微笑着的林微,“八條金魚,一條都不少。”
林微有些感動,在魚缸上輕輕敲了兩下,問道:“取名字了嗎?”
葉敬文的下巴擱在林微的肩膀上,磨蹭了兩下:“嗯,取了。”
“這條叫葉敬文愛林微。”
“這條,叫林微愛葉敬文。”
“這條,叫葉敬文和林微是相愛的。”
“這條,叫……”
“行行行,我服了你。”林微很無奈地轉了個身,就着相擁的姿勢,親了親葉敬文的臉頰,“現在開始同居生活,你沒忘答應過我的事吧?”
“嗯……”葉敬文摟住林微親了過去,卻被林微用手擋住。
“我有權利拒絕你的不合理要求。”
“親一下也不行?”
“有個詞叫得寸進尺,我知道你不會親一下那麼簡單。”林微笑得有些奸詐。
葉敬文無奈地舉手投降。
兩人的同居生活從這天起正式開始。林微發現臥室裡很多佈置都換過了,衛生間裡也有情侶牙刷毛巾杯子……看着那些很卡通的杯子,林微只好無奈地笑笑。
雖然幼稚了些,可確實……挺有家的味道。
當晚,林微睡在了臥室,葉敬文抱着枕頭去書房。溫婷的短信卻適時的發了過來:“恭喜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燒到平民窟。”
葉敬文笑着回覆:“師姐說話爲什麼總是這麼抽象?”
“知道我爲什麼辭職嗎?知道林微爲什麼辭職嗎?”
葉敬文無奈,這位大美女是不是半夜開始抽風了?
“不知道,師姐請講。”
“法學院有個人叫蕭凡,心狠手辣跟林微有過節,我辭職是怕當你的炮灰,林微辭職是怕當他的靶子,其實我跟林微都是可憐人,唉……”
“師姐是站在我這邊的嗎?爲什麼總是給我重要情報?”
“林微站哪我就站哪,小時候被他領導慣了……”
“那先謝謝師姐的情報。”
“嗯,我真睡了,被韓師弟刺激得我半夜三更精神抖擻,你別介意。”
葉敬文笑了笑,果然,韓陽的玫瑰花是很有殺傷力的。或許,單純的韓陽同學菊花、玫瑰、菊花茶交替着送,能拿下溫婷那個冰山也說不定?
葉敬文呼了口氣打開電腦,上了T大論壇去查蕭凡的八卦。
蕭凡,跟林微同一屆,自入學以來,兩人一直水火不容,也經常被師妹們拿到論壇上做比較。一個文科狀元,一個理科才子。一個冷漠,一個溫和。一個團工委書記,一個學生會主席……最重要的是,那位蕭凡可是個強人,他追溫婷曾經追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
而林微對溫婷的“癡情”和溫婷對林微的“專一”,讓那位從小沒受過傷的帥哥很不爽。
於是他處處跟林微作對。
這件事其實學生會的人都清楚,不敢說而已。葉敬文因爲是新加入的,又對這些八卦不瞭解。於是,忽略了這位隱藏boss。
葉敬文輕輕笑了笑。查到蕭凡的手機號之後,非常官方地發了條信息過去:“蕭凡學長嗎?我是學生會主席葉敬文,因爲辯論會延期,造成學生會和團工委活動檔期衝突的事情,不如我們改天談談?”
“你就是新任主席葉敬文?我也想見識一下被林微誇上天的天才師弟。你定地方,順便聊些私事如何?”
“OK,週一晚八點,銀湖餐廳二樓等。”
發完消息後,葉敬文輕輕嘆口氣,把自己扔在牀,躺了一會兒,然後又去隔壁看林微。
林微睡得很熟,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讓他的臉看上去說不出的柔和。葉敬文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臉頰,動作溫柔地替他蓋好被子,這才轉身出門。
黑暗中,一雙眼睛睜開來,看着葉敬文的背影眨了眨,然後,彎起來笑了。
***
次日清早,葉敬文起牀的時候,林微已經在廚房忙碌着。洗漱完畢時,餐桌上的牛奶麪包已經放好了。
“吃吧。”林微把牛奶遞過來。
“應該是喝。”葉敬文壞笑着,喝了一口牛奶,“跟你一樣美味。”
“咳……”林微噴了一小口牛奶出來,不是他思想不純潔,跟葉敬文待久了,實在純潔不起來,特別是他還笑得那麼詭異。
“這也是適應的一部分?”林微嘆了口氣,“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讓大腦過濾一下話裡的殘渣。”
“過濾之後就沒有精華了。”
林微笑了笑:“口才這麼好,不如你去參加辯論會?”
“我對辯論沒興趣。對了,昨天學習部送上來的辯題我看過了,你今天有空的話,給點參考意見吧。”
“想起我比你大,記得我是學長了?”
“嗯,學長還做飯給我吃,辛苦了。”
林微笑了笑,沒再說話。
兩人安安靜靜吃完了早餐,葉敬文便打開電腦把辯題都調了出來。
“本來這些事不想麻煩你,可我才大一,對學校的規矩不瞭解,萬一選個不合適題目來決賽,我怕被人罵。”葉敬文工作起來倒是很認真。
“不錯不錯,有點主席的架勢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進入狀態。”
“我小學的時候可是少先隊大隊長,林微你別小看我。”
“是是是,大隊長。”
葉敬文坐在轉椅上,林微站在旁邊,手搭着椅背,專心看着電腦裡的那些辯題。
突然,手被他抓住,輕輕一拉,林微本來就重心不穩,這下可好,整個身體都栽進了葉敬文懷裡。
“你幹嘛?”
“這個題目,關於愛與婚姻的,你看如何?”葉敬文緊緊摟着林微,目光卻很認真地投在電腦屏幕上。
“這個做辯論會的題目,正方和反方都有很不錯的發揮餘地。”林微贊同地說。
“也會很激烈呢。”葉敬文說,“那就定這個?”
林微點頭:“你是主席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