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出東臨城,載着滿載而歸的謝昭。
韓長生一臉夢幻,他看了謝昭一眼一眼又一眼,忍了一刻一刻又一刻。
最後,到底破了防,根本沒忍住。
“不是.東臨城居然真的將安安留下了?
不是說東臨城避海而居,從來不接待外客嗎?
你居然還真的有遠房親戚,在東臨城做弟子?”
謝昭沒骨頭似得靠在馬車的車壁上。
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敲擊着“物歸原主”,從漆雕拓野那裡拿回來的“柺杖”,然後慢吞吞道:
“這話說的,如今誰家還沒有幾個沒出息、不入流、又不思進取的窮親戚呢?
東臨城的天之驕子有我這樣的遠房親戚,也還好吧。”
韓長生一臉糾結的道:“你吧,‘不思進取、不入流、沒出息’倒也談不上,畢竟不是芸芸衆生人人都有武道上的天賦。再說你本來就身體底子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但是”
他實在是詫異。
“我先前還以爲你是在吹牛,原來你還真的有一位在東臨城做外門弟子的遠房表兄啊。”
“啊,那可不。”
謝昭臉上具是真誠。
她點了點頭,驕傲的微微昂了昂下巴,一種狐假虎威既視感撲面而來。
然後她道:“若不是我表兄仗義,咱們能被放進東臨城做客嗎?
早就說了,我這人啊打小就老實,從來不騙人的,以後你可得對我尊重點。”
凌或不動聲色的微微挑眉。
他看了看那一臉真摯純良的少女,然後搖着頭無聲輕笑了一聲。
又是遠房表親?
這般看來,她的“表親”倒還挺多的。
不僅潯陽謝氏有她的遠房表親,甚至遠在東海畔的東臨城居然也還有?
也就韓長生還傻傻的真的相信了,那個不曾露面就放他們進了東臨城之人,真的是一個區區東臨城外門弟子。
謝昭最初讓他將“黃金臺”夾帶着手書,丟進的那座小院雖然僻靜無人。但是那庭院整潔典雅,半點不像外門弟子們的聚居地。
韓長生想了想,似乎也覺得哪裡不對,他一臉糾結的道:
“可是,你那位遠房表兄既然都將咱們放進來了,爲何不來與我們認識認識,見上一面交個朋友?”
謝昭老神在在,表情一本正經。
“你懂什麼,我那位表了又表的遠房表兄爲人最是含蓄害羞。
他與我這個遠房表妹尚且不甚相熟,你們都是男人,他去見你們做什麼?你臉上有花嗷?”
韓長生年紀不大,操心的事倒是很多,他面帶憂慮的追問了一句:
“但是他一介小小外門弟子,真的能做主收留安安嗎?
可別是爲了在你這個親戚跟前充面子,偷偷將安安留下的。
過幾天萬一再被他的什麼師兄啊、長老啊之類發現,然後將咱們安安趕出來!
到那時候我們已經深入北地部落,想收一分信箋都困難,那可如何是好?”
謝昭嘶了一聲,頗有幾分無奈的失笑道:
“那自然是不會的,你怎麼小小年紀那麼囉嗦。”
韓長生“切”了一聲,還是覺得這事兒不太靠譜。
他立刻轉頭看向沉默闔目的凌或,尋求支持道: “凌或,你都不說句公道話嗎?”
凌或靠在馬車車門邊閉着的雙眼養神。
他手中虛虛握着拴着馬車的馬繮,時不時輕輕甩腕控一下馬。
聞言也只是淡淡道:“我信她,不會有事。”
韓長生勢單力薄、雙拳難敵四掌,頗爲落寞的嘆了口氣,喃喃道:
“好吧.好在東臨城乃是名門大派,想來應該做不出將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直接趕出門的事。”
謝昭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韓長生這呆子,嘴碎且硬,但又太心軟,遇事優柔寡斷不夠果決。
其實依他的性子,確實是不適合跑江湖的,也不怪他的家人不贊同他闖蕩江湖。
不過小少爺有主意,自己偷偷從家中溜出來,還一入江湖就丟光了身上所有的盤纏金銀。
好在最後流落江湖時,搭上了凌或這個靠譜的。
謝昭道:“對了,我表兄聽聞我們接下來要去北朝邯庸,便將東臨城中記載的關於北朝三十六部的文書典籍拿給我看了。
——我說與你們聽聽,你們心中也好有個計量。”
凌或和韓長生立刻看了過來。
就聽她笑笑,細細攤開講解道:“如今的邯庸三十六部,除了宇文、阿支納、忽而拖這三個勢力最大、人口最多、歷史最爲悠久的頂級部落外,還有六大新興部落實力也不容小覷。
他們分別是漆雕部、鮮于部、舒祿嘉部、納蘭部、烏陶部和達爾鄂部。”
韓長生驚呼一聲,打斷她的話提問:
“漆雕部?難道就是東臨城兩位絕世高手之一、‘劈月刀仙’漆雕拓野身屬的部族?”
謝昭微微頷首。
“沒錯,‘劈月刀仙’漆雕拓野,確實出身邯庸三十六部中的六大新興部落之一漆雕部。
他雖自幼在中州瑞安的東臨城長大,但是卻是實打實的北朝貴胄之後。”
韓長生若有所思的“啊”了一聲。
他一臉的憂國憂民,搖着頭喃喃自語道:“這不是要壞菜了嗎?
聽說咱們稍後要去的宇文部,就是不二城那位副城主‘孤狼劍仙’宇文信出生的部落。
如今又得知‘劈月刀仙’漆雕拓野,居然也是北朝邯庸人!
這豈不是說,天下七大絕頂高手之中,已有兩位劍仙、一位刀仙都與北朝邯庸有所瓜葛?”
謝昭聞言失笑,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也並不盡然。”
韓長生皺眉:“什麼意思?”
謝昭:“‘劈月刀仙’漆雕拓野的父親漆雕壤將軍,雖然是漆雕部首領大親王的弟弟,但是漆雕拓野的性情,不太耐煩理會凡塵俗世。
他一心向武問道,已經多年不曾迴歸故土。這一位刀仙,心中無家國、只有他那柄開山破海的‘劈月刀’。
至於不二城城主‘乾坤劍仙’薛坤宇,他的母親乃是南朝女子,據說當年是被買賣到北朝的。
他心中一直期翼的,也不過就是‘聞道心如雪、守劍得自在’。
所以說,不論是‘乾坤劍仙’薛坤宇,亦或是‘劈月刀仙’漆雕拓野,他們心中所望所盼,皆是武道之上能入再臻境,有所突破造詣。”
“至於什麼王侯將相、名揚天下、四境紛壤,他們都不甚在意,更無心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