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琳這些話,倒好像是杜染音如今入了皇后的眼,就不再與從前季家的人來往似的,她旁邊的那些妃嬪看向杜染音,眼中也有了幾分輕蔑之意。
“謝玄妃娘娘。”杜染音將鐲子收起,“染音也想與娘娘多多走動,只是怕娘娘平日裡繁忙,沒空理會染音,往後染音一定多往娘娘宮裡去。”
季初琳本想再跟杜染音磨幾句,然而手上的牌形勢也不大好,一時心急,也不暇再與她說什麼。杜染音心念着鳳逝川的事,尋了個機會讓春濃來找自己,而後將紙條讓她轉交給連無雅。
“一定記住,不許被別人看見了。”
春濃將紙條在袖子裡藏好,慎重地點頭:“知道了,姐姐。”
壽宴很快開始,歌舞奏樂,熱鬧非凡。
各國使節進獻壽禮過後,是各妃嬪的壽禮,最後壓軸的纔是皇后的。
杜染音爲鳳逝川之事食之無味,目光不住往鳳雛淵席位的方向打量。鳳雛淵已換了一身靛藍色絲織錦服,其上繡繁複的松枝雲海紋,雲海之上一條金龍熠熠,金龍口子銜着的寶石,竟是一顆紅色珍珠。
杜染音盯着那顆珠子,心中難免詫異。珍珠色澤雖多,但至今還沒有發現過顏色如此純正的大紅色珍珠!這樣的稀世珍寶,竟被他隨意地鑲在了衣服上。
鳳雛淵大概多喝了幾杯酒,臉上染了幾分紅暈,那一雙桃花眼微眯,風華流轉,與鳳逝川倒有幾分相似。只是不同於鳳逝川的妖嬈絕美,他的五官更有幾分君臨天下的凌厲味道。
十幾個宮人於皇帝面前展開一道巨幅的織錦刺繡圖,足足常有數十米,其上崇山峻嶺、山川河流、瓊樓玉宇、人流街道應有盡有。
“皇上,此圖名爲《西鳳全覽》,以賀吾皇生辰之喜,以賀西鳳國運隆昌。”
刺繡圖一出,下面衆人“譁”的一下,全都驚歎開來。那圖上,便是人物的表情都生動鮮明,表情動作、衣着服飾各不相同,更不必說那些房屋、車馬。有人已經在上頭數起西鳳的各州郡縣,以及那些大山和江河的名字。
“那是錦繡城,那是咱們的皇宮。”
有年幼的公主舉起手,聲音稚嫩地辨識出聲,便惹來周圍一片笑語。
將整個西鳳全縮略在一張長十數米,高不足兩米的織錦上,便是作畫也得耗費許多時日,又何苦這些全都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便是集結所有手藝精湛的繡娘,也得少則數月,多則年餘。
杜染音暗暗讚歎圖景之壯觀之餘,也佩服起皇后來。她雖不動聲色,卻恐怕在去年就開始謀劃這一浩大的工程了。
看到自己的王朝盡在自己眼前,皇上也是激動不已,讓宮人將圖卷挪進一些,好叫自己看個分明。
“好!實在是好!皇后,你的智慧和心思,朕的宮裡,可比者寥寥!”
正在衆人爲皇后的壽禮沸騰時,杜染音的手心裡卻忽然被人塞進了一個東西。
她心裡“咯噔”一下,看向旁邊佈菜的宮人眼裡,那宮人便以一個只有杜染音能看見的角度做出口型:“連公子。”
杜染音不由爲連無雅辦事的效率稱奇。
現在離壽宴結束還有很久,若是等到明日,再想進暗室就有些麻煩了。杜染音連喝了幾杯酒,嗆得臉上一片火紅,向皇后道:“娘娘,我喝多了酒,出去吹吹風。”
皇后正被恭維得開心,揮揮手就讓她去了。
出了宴會的大殿,夜風一吹,趕走許多燥熱,杜染音覺得一下子神清氣爽,剛剛酒的辣意也消散了不少。
她避開人多的宮道,加快步子往皇后的宮裡走去。
鳳逝川見到杜染音也有些驚訝:“連無雅倒是精進不少。”
“你快看看上頭寫了什麼。”杜染音將紙條遞給鳳逝川,心下卻隱隱擔憂。自己武功並不高,這宮裡高手這麼多,要是再頻繁出入暗室,早晚會被發現。如今只能期盼鳳雛淵早些回去,鳳逝川也好早點出去。
鳳逝川看完紙條,面上波瀾不驚,將紙條展開在杜染音面前,杜染音低頭看了一眼:“沈烈!”
“是他告的密?”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紙條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沈烈的名字。
杜染音見鳳逝川雖是一派平靜,可眼中卻露出一抹狠辣。這神色,杜染音最近已很少在他眼中見到。
敢這樣惹怒鳳逝川,沈烈必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的大壽結束,鳳雛淵又在西鳳待了幾日。鳳逝川的人手極力隱藏鳳逝川存在的痕跡,鳳雛淵的人怎麼也查不出什麼來。鳳雛淵再待下去必會引起西鳳皇帝的懷疑,於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晴日,還是萬分不快地辭別回了北歷。
杜染音跟着皇后一路將鳳雛淵送出宮門,看着那浩浩蕩蕩的車隊消失在視線裡,杜染音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
她隨着皇后回宮的時候,倒有幾分急切,卻不想一衆人走在路上,面前卻迎上了一個俊逸非凡的人。
“是鳳督主。”
皇后和幾個妃嬪同行,杜染音只得領着一堆宮女跟在後頭,聽見前頭傳出這樣的聲音,杜染音連忙踮起腳從人縫裡看過去。
鳳逝川仍是那身衣裳,此時陽光直照,染音忽然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得知鳳雛淵離開的消息,於是便從暗室裡出來了吧,只是碰巧遇上了皇后一行人。
皇后對他的出現略有詫異:“督主公事繁忙,竟有幾日都不見了,也該當心身子。”
“謝娘娘關懷,這些都是微臣分內之事。”
鳳逝川草草敷衍了幾句,他雖略躬身,身上那高華的氣質卻不爲這樣的舉動所擾,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不容輕視的非凡氣度。
幾個小宮女難得見到他,此時已經按捺不住驚呼起來,鳳逝川其人在宮中,着實是不少人崇拜的對象,尤其是些年紀小的宮女。聽說有幾個妃嬪,也是對他青睞不已。只可惜鳳逝川的性子難以親近,並不理會她們的拉攏投懷。
宮裡的男人,除了皇上以外,只有太監和侍衛。而侍衛,除了護衛宮廷的禁軍,只會被專門派去保護一些位高的妃嬪,諸如皇后貴妃之類。
有些不受寵的妃嬪在深宮之中寂寞,也接觸不到侍衛,太監便是他們唯一安慰的對象。即使太監不是真正的男子,但也能稍稍安撫她們躁動的心,因此也不是沒有鬧出過這樣的醜聞。
故此像鳳逝川這樣的,實在是令不少人垂涎不已,只是鳳逝川地位太高,也只能是癡夢一場。
並不理會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炙熱目光,鳳逝川徑自從她們旁邊走了過去,只是在注意到杜染音的時候,忽然投過來了一眼。
便是這輕輕的一瞥,也足以令杜染音身邊的宮女心動不已。
杜染音暗暗感嘆鳳逝川的魅力,若是讓旁人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太監還得了?想到這裡,失笑之餘,心裡竟也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宮中忙碌過後,一下子平靜下來,皇后宮裡源源不斷地賞賜出一些各國使臣帶來的貢品,糖果糕點水果茶葉和一些小玩意,也讓杜染音和春濃品玩了幾天。
這一日,杜染音打開窗戶,春濃一臉神秘地走過來,面色少有的凝重。
“姐姐你知道麼,我剛剛聽說宮裡忽然死了八個宮人。”
“你從何處得知?”
杜染音心裡一跳,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我剛剛從外面偷聽來的。”
此事非同小可,皇后掌管後宮,必也有所耳聞。果然,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有宮人過來請杜染音過去。
杜染音趕到皇后宮裡,殿裡已經跪了幾個陌生的宮女,皆是被皇后叫過來問話的。
見杜染音進來,皇后揮了揮手讓那些宮女退出去,她們便如獲大赦地匆匆起身出去了。
“娘娘,不知忽然喚染音過來所爲何事?”
雖然杜染音心裡已有幾分明瞭,但有時候該裝的傻還是要裝的。
“昨夜忽然死了八個宮人,本宮剛叫了人來問話,卻是通通一問三不知。”皇后執起手邊的茶盞抿了幾口茶潤潤嗓子,身上餘怒未消。
“你近來無事,本宮便將此事交給你,務必要查探清楚。”
“是。”杜染音低頭應下。
“宮人之死絕非巧合,竟有人在宮中明目張膽地行兇,實在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
皇后將茶盞重重擲在桌上:“一旦查出兇手,本宮定不輕饒!”
這件事可不比鳳釵失竊,且不說鳳釵的事是皇后故意爲之,便是果真失竊,也不比這回丟的是活生生的人命。
杜染音查探了兩日,並未得到什麼線索,卻頗有些憂慮,卻在一個晚間,春濃又帶來一個吃驚的消息。
“什麼,金燕跳井了?”杜染音驚得站起來。
“屍體剛剛打撈上來,被井水泡得不成樣子了!”
春濃雖爲杜染音,下狠心磨礪自己,隔三差五就出去探聽消息,爲杜染音蒐集情報。可是如今一個熟悉的人忽然間丟了性命,春濃感慨之餘,也是有些害怕的。
“可知道是爲什麼?”
“這我倒不清楚,前幾日還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就投了井。與她同屋的說,許是打水的時候失足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