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急忙回答道:“回稟太子爺,這是城外白雲庵的大師,今日前來是爲小佛堂的觀音大士開光的。”
周墨雲頓時覺得今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微微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就該日再來吧。”
周墨雲話音剛落,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尼姑已經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想必這位就是太子爺吧?剛剛聽說太子爺要來爲抄寫經書祈福,沒想到太子爺馬上就到了。”
對方都已經這麼說了,周墨雲當然不敢再徑直離開,但是這滿院都是尼姑,如果真的讓他進去的話,他心裡還真是覺得十分別扭。
那尼姑似乎也預料到了這個問題,朝着周墨雲作揖之後,這才淡淡地說道:“太子爺的這份心意實在是有些難得,但是今日的情況您也看到了,實在是多有不便。”
在周墨雲的連連點頭之中,那尼姑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季初凝的身上:“不過聽說今日太子爺是來爲祈福的,如果就這麼直接離開的話,自然是不吉利的。今日小佛堂雖然男子不能夠入內,但是女子卻是可以的。”
話音剛落,季初凝感覺如果不是周墨雲在場的話,她都要上去撕爛了這個尼姑的嘴巴了。
這話拐彎抹角得不就是在針對自己麼?
換句話說,這地方周墨雲不能夠進去,但是自己是完全可以的,所以今日那什麼所謂的十卷法華經,就完全是讓自己來手抄了?
這一刻,季初凝的心裡對皇后更添了幾分恨意。
這老妖婆,真是拐彎抹角地想要搓磨自己。估計從她一進宮開始,就被給算計上了吧,接下來的什麼生病祈福,什麼小佛堂不得男子入內,這一環扣一環都是針對着自己來的吧?
可嘆自己剛剛還滿心歡喜,以爲可以憑藉這個機會跟太子爺好好地獨處一下,到頭來要算計的人還只是自己一個!
周墨雲的心裡可不在乎季初凝到底是怎麼想的,反正在外人的眼中,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一體的,既然自己這個太子不能夠抄寫經書祈福,那太子妃代勞同樣是可以的。
周墨雲心思轉的很快,扭頭朝着一旁的季初凝溫柔地說道:“初凝,你看大師都已經這麼說了,不然你就在這裡爲母后祈福?”
季初凝的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心底只覺得一片蒼涼。
周墨雲是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自己之前爲他做了那麼多掏心掏肺的事情,他全都無動於衷,但是爲了,竟然能夠一改往日對自己的巧言令色,變得異常溫柔了起來。
實在是讓自己心寒!
此刻有這麼多雙眼睛盯在這裡,季初凝當然不敢做出直接拂袖而去的舉動,只能夠朝着周墨雲柔柔地說道:“既然今日情況特殊,那臣妾就代替太子爺,來爲母后祈福了,臣妾希望母后的身子能夠快些好起來呢。”
周墨雲難得上前幾步,輕輕拍了拍季初凝的肩膀:“如此就辛苦初凝了。”
季初凝被一羣尼姑簇擁着,朝着小佛堂的大殿裡面走去。
她突然之間停住了腳步,回身朝着周墨雲所在的方向望去,卻只能夠瞧見了周墨雲的衣襬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沒有絲毫留戀地消失在了拐角。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心也逐漸沉到了谷底之中,眼底的希翼也這落日的餘暉,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
周墨雲從小佛堂再次回到寢宮的時候,見到了面色紅潤的皇后:“母后,您不是身子不適麼?”
佯裝咳嗽了幾聲,朝着周墨雲擺了擺手道:“本來是十分不適的,但是沒想到我皇兒替母后去祈福之後,母后這身子竟然覺得好多了呢。”
周墨雲如果這個時候再不明白了的意思,那他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他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母后,初凝如今也算是您的兒媳婦了,您還是適可而止吧,不然讓外頭人瞧見了,總歸是不好的。”
當然不可能會聽周墨雲的勸說:“這件事情母后心裡有數,你就不必再考慮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你要加把勁將染音給攥到自己的手裡呀。”
周墨雲沒想到母后還在打杜染音的主意,頓時張了張口,想要說些勸阻母后的話,最後卻只能夠將話嚥了下去,保持緘默了。
於是這一日,在的有心散播下,整個宮中的人全都知曉了,太子妃季初凝在小佛堂爲抄寫經書祈福,以便來彌補了之前因爲頂撞,而使得娘娘昏迷的罪責了。
季初琳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只是略微冷哼了一聲,狠狠的掐斷了手中的一支花。
這個蠢貨,在季家丟人現眼還不夠,如今竟然丟人到宮裡頭來了!
這外頭的消息傳得好聽,內裡誰不知曉,這肯定又是看她不順眼,給她安一個孝順的名頭來使勁搓磨她罷了,這季初凝,真是不像季家出來的女兒!
她雖然向來跟季初凝不對付,但是如今此事在六宮已經傳遍了,如果自己不有所表示的話,到時候聖上那邊自己肯定也不好交代,於是扭頭吩咐了身邊伺候的奴才:“你去小佛堂盯着,季初凝何時出來,你定要第一時間來給本宮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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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凝不知道自己在小佛堂待了多長時間了。
她只知道進去的時候,正是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如今走出佛堂的時候,漫天的星斗都已經開始在夜空中發亮了。
一整天的時間滴水未進,她終於是趕在宮女來取經卷之前全部抄寫完畢了。
因爲這巨大的強度,季初凝覺得自己如今兩隻手腕似乎全都廢掉了,就算是想要擡起來都特別費勁,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
她任由自己的丫鬟扶着自己,踉踉蹌蹌地朝着宮門外頭走去。
剛剛拐過了小佛堂的大門口,早就站在此處的季初琳已經迎了上來,臉上的焦急一覽無餘:“妹妹,你可算是出來了!我聽伺候的宮女說,你可是整整一天滴水未進了,姐姐心裡着急,於是拜託御膳房給妹妹做了些補品。你快些趁熱吃點吧。”
如果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這一副姐妹情深的場景,估計真的要誇讚一句季太師的家教還真是好,可惜這內在的東西,也就只有當事人能夠看的清楚了。
季初凝掙脫了季初琳鉗制着自己的雙手,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來做什麼,莫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季初琳一臉委屈的樣子:“妹妹,你這是說什麼呢,姐姐真的是因爲擔心你纔來看你的,你爲何要懷疑姐姐的真心呢?”
季初凝此刻覺得惺惺作態的季初琳十分噁心,因此不想再跟對方繼續交談下去,於是微微退後了幾步,低垂着頭說道:“夜色深了更深露重,玄妃娘娘還是儘早回去歇息吧,千萬不要着涼了,本太子妃就先回去了。”
季初凝不由分說就要帶着貼身婢女離開,卻沒有想到在經過季初琳身邊的時候卻被對方一把給扯住了:“季初凝,你真是不配做太師府的女兒,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季初凝因爲對方的一番話,身子輕微抖動了一番,隨後又恢復了一派平靜的模樣:“我先走了,你也好自爲之吧。”
等到再也聽不到了季初凝的腳步之後,季初琳這纔有些疲倦地擺了擺手:“回去吧。”
因爲二人的談話都發生在偏僻的地方,按理說不應該有人會過來,偏偏鳳逝川救災不遠處,將這姐妹二人之間的一場戲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這是從前殿過來尋找杜染音的,沒想到在這裡看了這麼一場好戲。
鳳逝川悄無聲息地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根本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存在。
“你竟然將聖上的奏摺給帶出來了?若是被聖上知曉了,這可真是呀掉腦袋的呀!”
鳳逝川見到杜染音之後,不由分說地就將奏摺直接丟在了對方的面前。
鳳逝川的桃花眼微微一挑:“你的關注點有些問題吧?難道你就不好奇,這奏摺裡面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杜染音有些狐疑地望了一眼鳳逝川,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陰謀。但是對方此刻就坦坦蕩蕩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任憑自己打量,這又讓杜染音疑心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了。
她這纔將奏摺打開,只是看了寥寥幾行,就“啪嗒”一聲合上了:“這是季尚賢彈劾你的摺子?”
鳳逝川勾了勾嘴角:“不然呢?你以爲本座真的那麼鞠躬盡瘁,這麼晚了還爲聖上批閱奏摺?”
杜染音略一沉思,發問道:“這季尚賢都已經開始上書彈劾你了,你打算怎麼做?”
鳳逝川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態度:“能怎麼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順勢而爲唄。”
杜染音挑眉朝着對方說道:“看你說的這麼輕鬆,想必心裡早就已經有了主意了吧?”
鳳逝川摩挲着杜染音修長的手指,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知我者,染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