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讓我遇見你 血濺 殘月軒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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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嗯……”
答應着慢慢轉身,我突然旋風一般猛地躥回到乾媽的辦公桌前,幾乎是半邊身體都搶過界地探直了把頭伸到電腦屏幕前,正看到乾媽沒來得及關閉的網頁,頓時覺得血脈倒涌、眼前發黑——
那是一張不甚清楚的圖片,可能拍攝者站在馬路對面,近景是一位警員寬大的背影以及密佈的警車、紅十字車,二百米開外的距離有一所極具現代感學校的大門,儘管視線凌亂,可那眼熟的雕塑、眼熟的學校名稱還是如刀鋒般直刺我的心臟!
那正是我的壯壯讀書的語言學校!!!
眼前一黑,我幾乎一頭栽在乾媽的辦公桌上。難怪乾媽阻止我打電話,她瞭解我的個xing,所以不希望我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突然面對這件事。
可是——我等不了。
“我要打電話!”
努力深呼吸三次,我咬緊牙根慢慢地迸出我的要求。外面能打國際長途的電話不計其數,她攔得了我一時攔不了我一世——出去這個門,我照樣能做我想做的事。
與我堅定又忍耐的目光對峙片刻,乾媽莫可奈何地將話機極不情願地推到我手邊。她懂我眼神裡的堅持,也清楚有些事她沒有辦法隔絕,只好極不甘心地妥協。
我咬緊下脣,把冰冷的聽筒舉到耳邊,手指不能自己地微微發抖,可還是一下兒一下兒堅定地按在數字鍵上。我只要聽聽我的壯壯的聲音,就可以確定他有事沒事。我只要他平安無事就能象以往般安靜從容地在思念中煎熬下去……
電話號碼撥完,聽筒裡是暫短卻令我痛恨的空白時段,然後,急促而無盡的盲音不停作響,這預示着——無法聯絡!無法接通!
不!!!我在心裡無聲地淒厲嚎叫。怎麼可能在這麼可怕的緊急時刻失去聯繫。哪怕是無人接聽,也好過這種突然之間完全失去音信的空白答案。
重撥——重撥——重撥——
當我木然地堅持着重撥的動作,希望可以在下一秒發生奇蹟時,乾媽輕輕地按住我的手指,用極其柔和安慰的語氣說道,“心肝兒,別太着急。你還是去上課好不好?乾媽幫你坐這兒撥電話,只要打通立刻就喊你過來,行嗎?”
“雪聆聽乾媽的話,咱們先去上課?”
于靖陽湊上來扶着我僵硬的手臂試圖把我從辦公桌前帶走。
我沒有掙扎,任乾媽把我手裡的話筒拿走,腳下虛浮地打着晃,眼前突然漫天而下無數飛舞的金色小星星,窗外的光線如同帷幕關閉般慢慢消失,視線裡恍恍惚惚都是噩夢中血肉橫飛的爆炸後死傷慘景。
“心肝兒,要不你先……”
乾媽握住我無力張開的手指,擔憂地輕聲說着什麼。
她的聲音被滾滾而來的奇怪轟鳴聲淹沒,我的胸口如同被炸開大洞的堤壩,悲痛而絕望的恐怖感覺鋪天蓋地把我象粒塵埃般徹底湮滅——原來,我的噩夢不僅僅是噩夢,它是真實的悲劇,是我可以預感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殘酷現實!
在他們的攙扶下,我閉上眼希望可以減緩天旋地轉的暈眩,可那股不停在胸口澎湃洶涌的熱流竟驟然以不可阻擋之勢直衝咽喉,帶着鹹腥炙熱的慘烈悲傷噴涌而出。
“哇——”
第一口鮮血的噴吐只是開始,在乾媽和于靖陽的齊聲驚叫中,我勾着背僵直頸部又接連噴出兩大口滾燙的鮮血,頭重腳輕向前筆直地栽下去。
失去意識前的暫短知覺裡,是一片模糊遙遠的尖叫與紛雜,我彷彿要執意飄上雲端卻又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強硬固執地拉回,墜落進一方溫暖安全的神秘天地。
“咚……咚……咚……”神秘而強健的鼓聲送我沉入最後的安靜世界。
慢慢甦醒過來的時候,一點點在視線裡延展開去的是刺目雪白。記得看過一段小說描寫:一個痛恨現實的孩子死後到達天堂,那裡是無盡的白色——白色代表着精神世界裡最純潔最高貴的境界。
我當然不會以爲自己到達了天堂,因爲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呼吸、在打量、在努力地回憶爲什麼身處如此陌生的房間。
“寶貝兒!”
句樂行滿眼血絲地俯身在牀前,聲線沙啞地召喚着我——已經放假了?每次都要放假我才能看到我的句樂行的說……
“心肝兒!”
乾媽擠在句樂行身後,一貫頗具風華的儀表已經憔悴不堪,兩隻黑黑的眼圈讓她看上去比較可親可愛起來。果然女人還是不要強悍外露的好——不對!沒放假,放假時乾媽總是要去看她的親兒子崇遙滴……
“雪聆!”
乾媽身後努力探出來的,是我的小王子于靖陽的俊臉,這孩子居然頭髮凌亂、臉色鐵青、脣上還布着細細的胡茬兒,糟得不能再糟——嗯?出啥大事能把他折騰到形象盡毀捏?
而且……爲什麼我只看到他卻沒有看到紀雪印和高寧,更沒有看到我的壯壯???
想到壯壯,迷糊混亂的思維突然被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我下意識地咬起脣,暫時被遺忘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洶涌撲岸,把我重新滅頂——我遠在英國的壯壯,我當初怎麼捨得放手讓你離開……
“寶貝兒,先讓醫生給你做檢查,一會兒我們再進來。”
句樂行用溫暖的掌心摩挲幾下兒我的臉頰,帶着乾媽和于靖陽退出病房,讓位於急速趕來的醫生護士。
我順從地讓醫生用儀器爲我做各項檢查,一、一回答着他的提問。我想我的情況比他們預期得要好,否則他嚴肅的臉色不會漸漸開朗起來。
“我暈了多久?”
在醫生離開前我輕聲問他。
“30個小時。”他和藹地回答。
30個小時之後——英國那邊是不是該有比較確切的消息公佈出來了?我把目光調向窗外,思考中泛起痛苦的焦灼紊亂。
房門輕響,句樂行腳步迅急地走進來,我收回視線直直地瞪着他,沒有強顏歡笑地對他說我沒事。在他面前我不從來不需要掩飾。
我有事,我非常難受,我的感覺特別特別不好!
任由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裡,我象只捱了霹靂再也不敢張狂的小野貓般軟軟匍伏在他懷裡,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