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懂醫學,但聯繫姑娘前面所說的話,也知道面前這碗藥水大概起了一個類似麻醉劑的作用,好讓病人在昏水中避開鑽心的痛苦。但我一心只想讓姑娘給鬆爺弄的貼妥一些就行,以免他受太大的罪,要根治鬆爺的傷,還是得到比較正規點的地方。所以我接過藥水後有些遲疑,小心問道:“喝了這藥水,姑娘你再給他稍稍治治,大概得多長時間?”
“恩?什麼叫稍稍治治?既給人治了,那有不治好的道理?”
我聽了這話着實有些不信,象鬆爺這樣的情況,即便到了醫院,也得費點功夫,如今在這荒山野嶺缺醫少藥,外帶個比我還小着幾歲的村姑,就能治好?我不由的生出幾分猶豫。沒想這點神情被姑娘清清楚楚看在眼裡,出言催促道:“怎麼?信不過我嗎?快喂他把藥喝了吧,救人要緊。”
我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擡頭看了看這個姑娘,恰好她也正向我望來,說實話,我雖見識不廣,但平生閱歷的人也算不少了,卻從未見過如此清澈乾淨的眼神,宛如世外桃園中一道清泉般恬靜,面對這雙眼睛,叫人生不出半點的疑心。於是我沒說二話,一點一點把藥水喂到鬆爺口中。
藥水生效還需要一段時間,直到這時我纔想起來屋外的龐老二他們水米都沒沾牙,於是摸摸腦袋,怪不好意思的對姑娘說道:“我這同事大早上起來就受了傷,我們擡着他緊走了一路,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姑娘這裡要是有剩菜剩飯什麼的,拿一點給他們吃吧,到最後一起給你算錢。”
“別總錢不錢的好嗎?在這地方,你就扛着一揹簍的錢,能買什麼東西?不過啊,家裡可沒什麼好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飯,怕慢怠了你們。”
“不要緊不要緊,我們常年奔波在外,有口吃的就行。”
“跟我來吧。”姑娘說罷,帶我到廚房,在屋檐下做針線活的中年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屋去了,看不見她,倒叫我心裡輕鬆不少。廚房的鍋裡剩了一些摻着青菜的米粥,姑娘盛了幾碗,又端出一些焦黃的鍋巴,“就是這些了,要不夠,叫你同伴自己進來做吧。”
“夠了夠了。”我一邊道謝,一邊把米粥鍋巴拿出來分給龐老二他們吃。按說三人早就餓了,但此刻拿到食物後卻沒張口便吃,就只小六子淺淺喝了兩口。我這才明白,他們是讓老土給坑怕了,不敢一起進食。這小屋和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雖說來歷不明,況且那中年女人看上去總有些神叨叨的,可我總覺得姑娘地道的很,惡人絕對不會有那麼幹淨的眼神,不過這時也不便和龐老二他們討論。給他們送過飯後,我拐回廚房,恰好就只剩了一碗粥,我想着鬆爺受這麼大的罪,雖然沒下地奔跑,但流血再加疼痛,估計體力消耗也很大,便想着把這碗粥拿給他吃。姑娘看我出了神,抿嘴笑笑,說道:“你不餓嗎?”
“哦。”我回過神來,試探着問:“我受傷的同伴能吃東西嗎?要是能吃,先喂他吃一些。”
“恩,你心倒挺善,不過啊,他現在恐怕已經睡的人事不省了,你吃吧,吃完了去給我幫幫忙。”
我三兩口把粥吃完,一抹嘴,跟姑娘回她的臥房。鬆爺果然象是睡沉了,姑娘從櫃子裡取過一隻小箱子,打開后里面全裝了些我叫不上名的玩意兒,大概都是治傷用的工具。姑娘攤開一塊乾淨的粗布,然後點燃桌上的燈,把小箱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細細在火焰上烤過,擺放在粗布上。這套繁瑣的碎活兒做完,她翻開鬆爺的眼皮子瞧瞧,又拈起一根鍼灸用的細針,刺進鬆爺小腿內側。那藥水挺管用,鬆爺被細針紮了,連一丁點反映都沒有。
姑娘又拿過一個竹子編的小架子,招呼我幫忙墊在鬆爺的傷腳下,這東西大概就是專爲方便救治腿腳傷而做的,墊在傷腳下後非常合適妥當。外傷已經被我擦洗的乾乾淨淨,所以姑娘直接用一些吸盤樣的東西在鬆爺傷腳上緩慢均勻的挪動,我雖然緊管住了自己的嘴,可此時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
“他骨頭都碎成了片,得想法子先扶正恢復到原位,纔好上藥固定。”姑娘頭也不回的說。
這時候確實也不適合問東問西的,我暗罵了自己一句,決心不再出聲,以免擾了姑娘的心神。
姑娘的小手纖細柔弱,卻分外靈巧,而且動作極爲熟練,似乎是治慣了這樣的傷,讓我愈來愈對她多了幾分信心。說是叫我來幫忙,其實我什麼也不會,全是姑娘一人在忙活,我有心搭把手,總怕給她添亂。不知道忙了多長時間,姑娘總算把傷骨都扶到原位,然後弄了些黑色的藥膏,仔細均勻的塗在鬆爺腳腕上,塗過一層,又厚塗一層,待把藥上妥,姑娘用竹刻的小夾板固定好傷腳,這才長出了口氣,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回頭對我說道:“這就差不多了,再敷好外傷,什麼地方都不必去,安生躺在牀上休養,不用多少日子,骨頭就能長好。不過敷外傷的草藥得出去採。”
我想起當初在當陽地宮和金七爺一場搏鬥之後,龐老二拿了自己配製的傷藥給大夥兒裹傷,那藥確實靈驗,止血生肌收口都好用的很,於是就對姑娘說:“敷外傷的藥我們帶的有,就不勞姑娘出去採了。”
“那可不行,這一裡一外兩種藥得搭配着用,效果纔好,你們在這裡呆着吧,我去去就來。”
其實我心裡還是着實猶豫,雖然對這姑娘十分信賴,但鬆爺那麼重的傷,我到底是放心不下。姑娘出屋拿了鋤頭和竹簍,也不跟那中年女人打招呼,徑直出了......小陳,這樣吧,我們三個在這裡守着,你去跟那丫頭採藥,等把小尤的傷都弄妥了再說。”
我答應一聲,飛快的跑出去,緊趕慢趕,算是趕上姑娘,接過她的鋤頭和背蔞,一邊兒走一邊兒跟她搭話,“姑娘,你們家幾口人?”
“就我和我媽,你們剛來時坐在屋檐下襬弄針線的那是我媽。”
我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犯了嘀咕,一個看着不清爽的娘,帶個嬌滴滴的大閨女,就敢孤身住在這種地方?還有,她們娘倆都不象是種田的人,難道家裡的吃喝全是天上掉下來的?這母女當真有些不簡單?
心裡有了想法,腳步自然就慢了,姑娘看我愣,還以爲我是惦念鬆爺,回頭說道:“你把心放在肚子裡,那病人不要緊,你們擡來的及時,什麼都不耽誤,只要養好了傷,還是利手利腳的。”
我一邊含糊答應,一邊尋思,該不該把心裡的這些疑惑明打明的問出來?要說起來,姑娘住的小屋看上去有年頭了,絕不是臨時搭起來的,就算有人想算計我們,難道多年前就未卜先知?早早伏了人手在這兒侯着咱們好些年?要說正常吧,這母女倆還真有些不對路,初來時着急,沒顧多想,現在琢磨琢磨,誰家要沒個男丁,斷然不敢冒失收留幾個陌生人,還有,這種地方能說漢語的人雖然也有,但絕不會有誰說的那麼流利。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說。姑娘瞧我不說話,便安慰道:“你是不是瞧着我年紀小,信不過我的手藝?實話告訴你,我滿身上下也就學了這麼點能耐,平時那些山貓野兔摔壞了腿的,叫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不過,說到人吶,連上你同伴在內,這是第三回。”
“恩恩,信的過,信的過。”
“你們是從那兒來的?”
“陽川。”我只顧着想心事,一沒留神順嘴露了自家的老底,頓時後悔不已,直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陽川啊,我可沒聽說過,從前爸爸告訴我,中國大的很呢,可惜我是沒出去過一步,自小就長在這山溝溝裡,你們是研究什麼的?”
一問這個算是把我難住了,我統共才上了幾天學?就算想胡謅也謅不出來,因爲這兩年一直在和古物打交道,多少有點常識,於是急中生智答道:“這個這個,我們是研究歷史的,你懂吧?就是老早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還有那些文物......”
一路胡亂敷衍,總算是熬到了採回草藥,一來我惦記鬆爺,另方面怕自己不里加工,趁這機會,我蹲到龐老二身邊,簡單把自己想法說了說,龐老二聽後問道:“她真說她家只有兩口人?”
“恩,這我還能聽錯麼?”
“那就不對了。”龐老二眉心一動,說道:“你看這附近荒成什麼樣子了,方圓多少裡都沒人煙,她說她家只有兩口人,可就在剛纔,這院子外頭,分明有個男人在窺探!附近沒住戶,這人又不是她家的,你說,朝這裡窺探的人該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