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老二雖然沒長前後眼,但論事比我們考慮的要周全細緻,他最怕的就是金七爺分開之後生出什麼壞心眼兒,見對方還算老實,就帶同我們幾個人慢慢走,不圖進境快,先要保着人平安。蘇玉其實心裡就怕金七爺,只要老傢伙不在,她說起閒話來沒完沒了,金七爺閒暇時候估計沒少跟小丫頭講古往今來的種種奇聞異事,龐老二雖在這方面也算淵博,但怎比的上蘇玉講的繪聲繪色引人入勝?因此一邊走一邊聽她雲天霧地倒也有趣的很。
我們說說笑笑,走走停停,除了蘇玉,其餘身邊的人都算的上同黨,因此心裡頗爲輕鬆,只龐老二一直細心在前帶路,遇到別人問話時才偶爾回上一句兩句。如此這般走下去,二十來分鐘之後,我們第三次遇見了石屋。
這石屋已經幾次出現,但誰也說不出它是做什麼用的,我們要繼續前進,就得從三處入口選擇一個,龐老二沉吟片刻,回頭對鐵柱說道:“柱子,咱們怎麼着?是挑着路再走走,還是退到剛纔那石屋跟旁人匯合?金七爺定下的一個鐘頭,這時候也差不多過了一半兒了。”
鐵柱說道:“二哥,要是早早回去等着,沒來由又得叫金老。。。。。。金七爺埋汰,再稍走點也不礙事,前頭走過的路我都記的清爽,只過了兩道岔口而已嘛。”
“我總覺得有點不塌實。”
“二哥你也忒多心了。”鐵柱笑着說:“咱們就再往前走個十來分鐘吧,半個鐘頭一過,折回去時間剛剛好,趁這空我得跟蘇丫頭好好印證印證方纔說的那兩件事兒。”
“好啊瘦皮猴兒,任你嘴裡翻出花兒來,也駁不倒我。”蘇玉笑着說。
龐老二聽了鐵柱的話,也覺得走過的路雖然漫長,但大體還記的清楚,想來不會有什麼事兒,便選了中間那入口進去,這次走了沒多長時間,通道竟然分了岔,龐老二拿手電四處照照,見右那條分岔的洞壁上滿滿的刻了整面牆的大圖,走近一看,頭一副便是一大羣人簇擁着一個頭戴高冠騎馬而行宛若王公貴族摸樣的人在大路上前行,他們身後隱約是座高大宏偉的城池。古人一向都有以壁畫巖畫記述事件的習慣,因此龐老二看的十分仔細,我和鬆爺是門外漢,除了感覺這畫里人物面貌刻畫的栩栩如生以外,真沒看出別的什麼來,於是就問龐老二:“這刻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該是當年平陽王受封之後前往自己封地的經過,你們看,這些人身後那座城池似乎就是東漢的都城洛陽。”
從第一副開始,我們接連往下看這些壁畫,講的大多是平陽王來到封地陽川平良之後的種種舉動,龐老二一邊看一邊給我們講,其實這些畫上沒有文字,我猜想他講的大概全是據畫取意,沒有什麼實際的根據,不過咱們也不是搞學術研究,胡亂聽個新鮮,圖個樂呵。一直到十幾副畫以後,內容上彷彿有了大的變動,場景由城鎮變成荒山野外,我心頭一動:莫非是涉及到了地宮?
果然不出我所料,隨後的一副畫上,一個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的老者手持羅盤在山嶺高處駐足朝四方觀望,平陽王就在身後跟隨。毫無疑問,這是當年的風水術士在陽、平兩地爲平陽王勘踏修建陵寢的風水寶地。
不知不覺間,佈滿壁畫的通道竟然又到了分岔,壁畫內容還未結束,順着其中一條岔路刻了下去,龐老二說:“後面的大致內容咱們也都知道,記述的無非是開挖改建地宮的過程,沒什麼看頭,時候差不多了,咱們折回去吧。”
鐵柱說:“二哥,好歹看了這麼多,乾脆看完得了,說不準有什麼意外現吶?回去的路我都記的清楚,誤不了事,再看看吧。你要不樂意看,就在這兒等着,我略看看就回來。”
蘇玉說:“你那腦子,一半兒水一半兒面,稍動動就是糨糊,能看懂些什麼?”
鐵柱一邊回嘴一邊跨進帶有壁畫的岔路,沒想到這兒的壁畫和剛纔那些完全就不沾邊,他連忙招呼大家都來看,我們擠進去一瞧,見畫上人物都是三下兩下就勾勒出來的,別說形神兼備了,眼神兒梢差點的怕都看不出畫的是人,這畫內容晦澀難懂,我只看幾眼就沒了興趣,但龐老二卻看的津津有味,挨着看下去,似乎這段路上的畫還未有個結尾,通道便又分了岔。龐老二招呼鐵柱記清走過的岔路,自己拿着手電照着另段壁畫一副副看下去。奇怪的是這些通道壁畫只有頭沒有尾,畫到一半兒,只要逢着岔路,再看下去就變了其他內容。
我和鬆爺早就沒了興趣,蹲在一旁抽菸,只龐老二和蘇玉入迷般的對着那些畫看個沒完,前後過了不知道幾條岔路,龐老二看了看錶,說道:“壞了,這一看就忘了時間,還有幾分鐘就一個鐘頭了,咱們回吧。”
鐵柱自認爲走過的路都記的一絲不差,於是走在前頭帶路,初開始誰也沒在意,只顧跟在他後頭走,但走着走着,鐵柱頭上的冷汗冒出一大片,“二哥,我瞧着有點不對頭。”
鐵柱的話裡帶着一股慌亂的意味,龐老二怎會聽不出來?忙問道:“柱子,有什麼不對頭的?”
鐵柱嚥了口唾沫,拿手電對準牆上壁畫說道:“二哥,我記的來路該是沒錯的,不過你看看,這壁畫彷彿咱們沒有見過。”
聽他一提醒,我們幾個舉着手電一看,果然,眼前的壁畫分明不是我們先前看到的那些。鬆爺尚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大咧咧說道:“反正是沒什麼看頭,管它看過沒看過的,又礙不着咱們的事,我說鐵柱,別磨蹭了,趕緊走。”
雖說鬆爺不明事,但龐老二,蘇玉和我聽過鐵柱的話卻如同掉進了冰窖,渾身冷,這些沒見過的壁畫只透了一件事:我們走的不是來時的路!
龐老二叫鐵柱別慌,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按我們回憶,這一路過來雖然道路曲折,但也算不上錯綜複雜,鐵柱的腦子好使,不至於連幾個岔口都記不住。鐵柱仔細想了想,又帶着我們在幾個岔路來回繞了幾次,本意是想摸到原來的路上,不料越走越亂,連龐老二都被弄的頭暈,到最後幾個人乾脆就是胡走亂碰,根本沒了一點章程,鬆爺沉不住氣,見找不到回去的路,急的直跺牆,初進通道時我心裡那股隱隱不安的感覺再次冒了出來,眼下這通道的架勢,真真就是和迷牆一樣。我們原盼着能找到剛纔那麼多壁畫中的一部分,好以它爲中心順着記憶中的來路走出去,但牢牢刻在牆上的畫就和長了翅膀一般,再也尋不見蹤影。蘇玉下意識的掏出指南針,但不知爲什麼,昨天還好好的指南針,現在竟失效了!
在通道里來回亂走了足有半個小時,我們心頭的驚懼一層層加重,毫不誇張的說,要是一直這麼下去,人非要被困死在這裡。直到這時龐老二才醒轉過來,那些有頭無尾的壁畫就是誘餌,引着衆人一步步往深裡走,假若是我和鬆爺這樣的粗人,看不懂個所以然,說不定反倒不會上當。不過話說話來,這山體通道本身就透着股邪氣,但它一點機關也不安置,讓金七爺和龐老二這樣的行家都心裡鬆懈,被繞了進來,我們這邊情況不容樂觀,恐怕金七爺和衛攀他們也都入了局,想要靠別人營救幾乎沒一點希望,只能自己幫自己。龐老二越過鐵柱走在最前面,一邊看壁畫一邊努力回想原路,小路把我們繞迷了,就得想辦法走到最近的那處石屋或者最先見到的平陽王壁畫,纔有可能順利回去。在這種地方摸來摸去的方位感早就消失,除了左右能分清,東南西北已經成了一盆糨糊。
遇到這種大禍,鐵柱嘴上還是不肯消停,自言自語說道:“還好還好,這鬼地方幸虧沒有別的機關,要這時候來陣火雨,咱們幾個怕是要被燒熟。”
饒是龐老二足智多謀,此時也亂了方寸,跟沒頭蒼蠅般在通道里亂撞,直走到嘴皮子幹,我才從龐老二嘴裡得知,現在已經比金七爺約定的時間出兩個小時。橫豎是走不出去,龐老二叫我們休息一會兒,鬆爺拿出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又翻出塊壓縮餅乾啃了起來,蘇玉說他沒心沒肺,鬆爺小眼睛一瞪,說道:“這不還是你那狗屁七爺爺出的餿主意?龐二哥早就叫退出去再做計較,金老鬼非擠兌着大夥兒進來,現在可好,進來出不去了吧,好歹還帶着點乾糧,吃了喝了乾淨,省的死了也不心安。”鐵柱也跟着掏出水猛灌一通,說:“小尤說的沒錯,起碼眼下餓不死咱們,攢點力氣再找路,就看老天肯不肯照顧了,我就奇怪了,咱們走過來的時候也沒覺得這路有多花哨,怎麼一轉眼把頭都晃暈了呢?”
“也怪我忙着看稀罕,沒留心看壁畫的時候路已經分了幾岔,柱子說的對,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境地,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咱們歇歇再走走看。”龐老二說道。
我們幾個正說着話,鐵柱對蘇玉說:“大小姐,你暫且迴避一下如何?我內急,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不能自己跑遠點?”
“我怕跑遠了連你們都丟了,那可真叫慘到了家。這樣吧,一人退一步,我走走,你也動動,黑瞎瞎的其實也看不見什麼,不過總是不雅吧,我臉皮子薄,你就受累挪挪窩吧,”
蘇玉無奈,拿着吃了一半的餅乾起身走過拐角,鐵柱爬起來朝相反方向走了走,解開褲子一陣淅瀝嘩啦。
過了一會兒,龐老二見衆人都吃喝的差不多了,就準備再去找路,我正要站起來時突然注意到鐵柱剛纔方便的那地方有點異常,於是打着手電對鐵柱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