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爲試製樣品剛剛出模的關係，剛剛走近二號實驗室，李凡愚便聞到了一種很濃郁的味道。
這一階段總跟各種生產材質打交道，李凡愚瞬間就知道了這個味道源自於什麼。
這種並不刺鼻，甚至帶着一絲絲水果香氣的味道，是unobtanium橡膠特有的味道。
這種材質看英文感覺挺高大上的，但其實作爲一種新興的礦石複合橡膠，已經在製造業初步普及開了。某果的手機上，就應用了這種具有高度環保型和耐用性的材料。
雖然這種材質挺環保，但是每天都要接觸畢竟還是吃不消，所以此時二號實驗室的門並未關嚴。
李凡愚走近前去，便聽見了實驗室內的交談聲。
“我的大小姐，你這樣不行啊、身體是吃不消的！咱們又不是沒有測試儀器，真真兒用不着這樣兒！”
“胡師傅，儀器只能測試出按鍵能承受多少次的敲擊和轉動，它是不會告訴我們按鍵的使用感受的。”
“程總監，可是、可是你這樣兒……”
“放心吧胡師傅，我真的沒事。”
“沒事兒什麼啊沒事兒！”
嗯？
李凡愚隱隱約約聽到這一番對話，忙將門的縫隙推大了一些。只見實驗室內，一個小巧而倔強的身影，正在執拗的站在測試臺邊。
不是程珂還能有誰。
她穿着一襲相對於身軀有些肥大的白大褂，可能是個子矮的關係，還將大褂的袖子網起了一大截。
測試臺上，是一副半成品的扶手箱部分按鍵組。
此時的程珂，正在用手指一下一下，在按鍵組上有順序有節奏的按動着。
從李凡愚的角度看過去，她小而挺的鼻尖上已經批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按鍵的動作似乎是有些阻滯，讓人看着感覺有些彆扭。
不過小妮子卻鍥而不捨，一下一下按得非常認真。一邊按着，還一邊蹙着眉頭感受着什麼。
就這樣在周圍一羣研發工程師怪異的目光下，過了良久她才停下。
“胡師傅，ac鍵和auto鍵的阻尼好像不太一樣。您試一試？”
“哦？我試試……好像還真有那麼一丁點兒、這不影響使用的吧？”
“應該是按鍵彈片的問題，還是麻煩你們再去調試一下模具吧。”程珂並未理會，用一副絕對認真且不可置疑的語氣說到。
那胡姓的研發員無奈的搖了搖頭，微微一嘆：“哎…知道了。”
李凡愚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樣子的程珂！
這妮子在他的印象裡一貫是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不操心也不執著。除了看動漫，或是做那些能把人吃到味道中毒的黑暗料理、之外的時候，就從來沒見她認真過。
額…這麼說也不對。
自己第一次遇見這妮子，好像還見到她因爲電動車的事不依不饒。她驗證車閘是不是失靈的時候，咳咳…也還是挺認真的。
不過那跟工作無關。
在李凡愚之前的預想裡，程珂可不是個能安心工作的丫頭。所以程珂現在的轉變，還是讓他一時有些發愣。
在短暫的錯愕之後，他推門走了進去。
一見是他，程珂本來板着的小臉兒立刻就燦爛了起來，“凡哥！你怎麼來啦？”
李凡愚勾了勾嘴角，“哦、這會兒沒什麼事情，隨便轉轉。”看着程珂雀躍之下露出的兩排潔白的貝齒，他狐疑的歪了歪腦袋。
這丫頭看起來挺好的啊、現在能把博遠的業務拿起來，看得出成長了不少。
那徐複方說的“魔怔了”，是個毛意思？
帶着這種疑問，他又開口道：“額、還有…剛纔老徐跟我說你狀態不好，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他發問，正往出走的那胡姓研發員立刻停住了腳步，道：“李總，程總監不讓我現在的情況告訴他父親。她聽你的，你好好勸勸她吧。”
“胡師傅！”程珂見他向李凡愚告狀，急的一跺腳。
李凡愚見二人面色有異，奇道：“怎麼了？”
胡師傅嘆了口氣，“你看看她的手就知道了！”
說完也不看程珂，便趕緊閃身出了實驗室。
隨着李凡愚望過來的目光，面對着他的程珂趕緊將雙手藏在了屁股後面。
有鬼！
看着她做賊心虛的模樣，李凡愚把手一伸，“把手給我看看。”
程珂一臉緊張的神色，扭了扭身子，“沒…沒事啦凡哥、”
李凡愚向前一步，走到她的身前，一字一頓道：“我說，給我看看！”
見程珂還是死死的將手埋在屁股後面的白大褂裡，他一把抓住了小妮子的胳膊，將她的手拽了出來。
“呀！”
可能是李凡愚的動作太大弄疼了她，程珂驚叫了一聲。吃痛之下，小臂便被李凡愚拉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
看到了她的雙手，李凡愚的心咯噔一聲。
只見那雙白皙柔嫩的小手，中指和食指的指肚已經被磨的沒了皮，兩大塊創面上，還在往外滲着淡粉色的血水。
都說看一個女人是否養尊處優，要看她的雙手。
程珂的皮膚是極好的，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一般。之前和她的接觸中李凡愚也看過她的雙手；那雙小手柔若無骨，手上的皮膚柔嫩溫潤的，彷彿是一個剛剛剝去外殼的雞蛋。
眼前，在周圍皮膚的映襯之下，此時那兩處猙獰的創面讓人看着格外心疼。
見程珂還在死死護住另一隻手，李凡愚咬了咬牙，將她的右手也拉了出來。
一樣的創口，甚至比左手還要嚴重。
看着目光躲閃的程珂，李凡愚胸口有些發堵：“你是怎麼搞的嘛！”
“我…看你對這個項目這麼用心，也想幫幫你、”
“你就是這麼幫我？自殘？”
“不是啦、檢測設備只能對按鍵特徵進行識別和提取，對按鍵進行基本的耐用性和鍵程測試…具體使用感受是沒有任何測試手段的。”
“那你就用人肉測試？你傻不傻！”
說完，李凡愚便意識到了什麼。
他看了看測試臺，上面那些半成品按鍵上都沾着片片的血水。
一瞬間，他便明白了爲什麼剛纔看着程珂按鍵時的動作那麼彆扭。
他的心有點兒疼了。
“已經完成的那些按鍵部分，都是這麼測試出來的？這些天你到底按了多少次？！”
程珂也已經不知道按了多少次了。
一個按鍵大約七八百次？
中控臺和扶手箱部分…旋鈕和按鍵加在一起…大約有三十多吧？
李凡愚抓住她的雙手，“老徐說你魔怔了，我看你真是魔怔了！跟我走，你不能再呆在這兒了。”
程珂看着臉已經快揪成包子了的李凡愚，連忙把身子一扭，“我不！中控部分的按鍵已經完成了，扶手箱部分也正在調試。現在就差方向盤和車門部分了。”
死妮子！都這樣了還在逞強！
李凡愚抓住她的雙手，大聲喝道：“走不走！”
“不！”程珂只用了一個字和兩條直眉，便讓李凡愚知道了什麼叫小倔驢，一如二人初次見面時那樣。
他恐嚇道：“不走我打電話告訴你爸！”
“我不怕他！”
啊呀呀呀呀！
李凡愚連心疼帶氣，已經遊走在抓狂的邊緣。他一咬牙，決定直接把這頭倔驢拽出車間。
可是沒成想.
大力之下，程珂一個沒站穩便撲在了他的懷裡。失去了平衡的珂珂同學驚慌之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場面一度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