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江邊談判
江南的冬天總是給人一種措不及防的幻覺。前一日還是陽光明媚暖意融融,第二日便是陰雨霏霏,輕煙繚繞。
整個江城都籠罩在陰雨濛濛裡,路上撐着清油紙傘的行人緩步行走在細雨裡,倒多了幾分哀怨。
一個頭戴斗笠的男人走進江城客棧,直步走到櫃檯前,從袖裡拿出一封信,“將這封信交給住在你們這裡的朱梓峻大爺。”
客棧店夥計看一眼那男人,大大的斗笠遮住他半張臉,看不清他模樣,遂有些遲疑。
難男人又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仍在櫃檯上,店夥計登時兩眼發亮,喏喏道,“我立馬就給客官送過去,客官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那男人卻頭也不回的走出客棧去。
店夥計不禁啞然,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意外得到一筆酬金的好心情,他拿起那封信,奔二樓而去。
朱梓峻面色稍顯陰沉,拿出那封信,只淡淡掃了一眼便將信塞進袖裡,林採兮在一旁急着問道。“是不是他們送來的?澈兒怎麼樣了?”
朱梓峻沉聲道,“劉緒龍約我去江邊。”
林採兮頓時心急如焚,“什麼時候?”
“馬上。”
林採兮猶豫了下,還是輕聲問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朱梓峻看着她,柔聲道,“採兮,你乖乖等在這裡,好麼?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把澈兒安全帶回來的。”
林採兮點點頭,“梓峻,你自己要小心。如果你見到澈兒,告訴他,我不會放棄他的,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陪着他。”她並不堅持非要跟着去,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她早就領教過,更不會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認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臨危能想出什麼絕佳的好法子,她執意跟去,只會給朱梓峻增加負擔,到最後說不定會害了朱澈,雖然她心急如焚雖然她恨不得立刻把朱澈救回來,但她卻更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慕容一笑忽然從外面推門進來,佈滿血絲的眼裡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朱梓峻回頭看他一眼,“好,不過你只能悄悄的跟着。”
慕容一笑居然未作反駁。輕聲道,“好。”
兩人竟出奇的達成了一致。
江城最繁華的街頭有一條寬闊的巷子,長長的通向另一條繁華的大街,在這條巷子裡,立着十幾戶宅院,每一處都宅院的門前都掛着清一色的八寶玲瓏紅絲燈籠,從巷頭望到巷尾,這一串燈籠便形成了一條筆直的紅線,引着行人的視線通向另一頭。
而就在這些一模一樣的宅院裡,在一間同別處並無不同的房裡,坐着一個面色白淨卻透着一股陰柔的男人,雖說是男人,但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卻是女人的氣質。
他安靜的坐在軟榻上,眸裡黯淡無光,頭微微低着,視線落在腳下某處,良久,忽然輕輕的嘆了聲。
他做這些究竟爲了什麼?爲了登上那個寶座麼?爲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麼?可他得到這些又能怎樣?他不過是個閹人,註定了沒有子孫後代,即使拿下江山,誰又來繼承他的王位?即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也已不是個真正的男人,已不是個完整的人,到頭來亦是被天下人恥笑。
他原名叫安清飛,多麼淡雅的一個名字,可沒人知道他曾經擁有過這樣一個名字,他是主子眼裡的小安子,是宮女們眼中的安總管,是世人眼中的安公公,唯獨無人知道他曾經是安清飛。
可他就是不甘心,憑什麼他就要被人踩在腳下,憑什麼他做不得萬人之上?他心頭生出一股憤恨。
可他卻失敗了,他敗在自己的自信裡,他甚至在朝里拉好了自己的眼線設好了圈子,誰知他一旦離開京城離開這個圈子,竟成了強弩之鳥,而射向他的那把最銳利的劍卻是他日夜侍奉的主子——太后。
他終於明白了,他不過是別人眼裡被人利用的一條狗,他做了太多事,也正是這些事太后跟皇上都容不下他,他的主子是太后,倘若他多說了一句話,便會把太后推上風尖浪口,會讓皇上陷入左右爲難之境,而如果他死了,這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的罪惡都因爲他的死而終止。
想到這裡,他冷冷的笑了聲,可他們卻誰都不知道,他還有一條後路。江城只不過是他的轉站點,而這一站之後,他們將莫他奈何,而總有一天,他還會再回來。
他擡頭望向門外,綿綿細雨如他那顆被人揉碎的心,在輕聲低訴,而只有他才能聽得懂這江南的細雨裡的低訴。
江邊的風稍顯清冷,推着層層雨霧在江面上緩緩而行,猶如從天上垂下一段輕紗,遮住行人遠望的眼。
江邊立着一間小小的草廬,在斜風細雨裡頗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風情,劉緒龍便坐在這草廬裡遠遠的望着,遠望的視線裡罩住一個疾步行走的人,他身上的衣衫已被雨絲溼透,緊緊的貼在身上。
劉緒龍冷冷的哼了一聲,捏住茶杯的手指陡然加了幾分力道,指節頓時顯得有些青白,他沒想到朱梓峻竟然是皇上身邊的人,更沒想到他居然位居東衛之首,皇宮四衛是皇家的一道護身符,更是流傳在朝廷之內的一個傳說,據說無人知曉他們的身份。更無人知曉他們身在何處,但他們會在皇上最需要的時候準時出現。
他猛的將杯子按在桌上,杯口登時裂開一道紋痕,什麼四衛,不過是皇上養在**的幾條狗,即使立了大功又能怎樣?還不是見不得天日做不了高官?等那一天皇帝老兒看不順眼了,一刀子宰了,別人都不知道曾經還有這麼一號人。
他在暗罵別人的時候卻忘記了,他何嘗不是一條狗?還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太監養的一條狗,更何況他的下場可能會比被人宰了更慘。
劉緒龍憤憤不平的空擋,朱梓峻已疾步行至草廬。他立在廬外,挺拔的身姿在濛濛細雨裡像一堵鐵牆,他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劉緒龍,沉聲道,“劉緒龍,澈兒在哪裡?”
劉緒龍兀自低頭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邊輕咂一口,嘴角掛上一絲滿意的輕笑,低聲道,“江南果然好地方,清風細雨,香茶結廬,再加上一位英雄模樣的人物,當真是妙哉。”
朱梓峻聲色俱厲,“劉緒龍,既然約我來了,有話不妨直說,我要見澈兒。”
劉緒龍呵呵笑了笑,“朱二少爺,何必這麼着急?孫少爺好着呢,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兒,我能將他怎樣?二少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哈,京城,止安城,江城,咱們當真是有緣的很。”
朱梓峻冷聲哼笑,“這種緣分還是少些的好。”
劉緒龍哈哈大笑,笑聲穿過雨層傳到江面上,輕紗雨簾裡有一條小船微微顫動了幾下。
“朱梓峻,我也希望這種緣分永遠都不要再有了,你想見朱澈,好啊,成全你。你朝江上看看。”
朱梓峻心頭一震,忙轉身朝江面望去,隔着層層雨簾,江中心駛出一條小船,小船船板上站在一個小小的身軀。在江水連天的浩瀚裡更顯得風雨飄渺搖擺不定,他疾步奔向江邊,暗自運功對着小船高聲呼喊,“澈兒,澈兒……”
清晰的呼喚聲隔着雨層傳過來,站在雨中的朱澈身形微微顫抖,眼裡涌出一串熱淚,他張開嘴大聲的呼叫着,“爹,爹,爹……”淚水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擡手拼命的擦着淚水,望着江邊那個模糊的身影,他很想看的再清楚點,但禁錮在他身上的那雙鐵臂卻不許他隨意扭動。
輕風將朱澈的聲音拉向遠方,雖然微小,但朱梓峻卻聽得清清楚楚,雨水打在他臉上,溼了他的眼角,他又送出去一聲,“澈兒,不要怕,爹會救你的。澈兒,你母親讓我告訴你,她永遠不會放棄你,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陪着你。”
朱澈不再回話,淚水洶涌的滾落下來,他只是拼命的點頭,這一刻他真想爹能衝上來抱他一下,更想林採兮能在身邊鼓勵他給他力量,他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他是個小男子漢,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屈服,他要堅強起來。林採兮的話讓他心裡又充滿了力量,他擡頭望着站在岸邊的朱梓峻,目光裡充滿了信任,他相信爹孃一定會救他出去的。
朱梓峻望一眼江中的小船,霍然轉身,右手的兩根手指很隨意的朝天空動了動,疾步奔到草廬前,冷聲道,“劉緒龍,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
劉緒龍冷冷一笑,“朱梓峻,我知道你眼線衆多,但你最好能想明白,在這裡,只有你跟我,倘若我看到第三個人,後果你應該知道的,江水無情,不會垂憐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小孩子。”
朱梓峻牙齒咬的咯咯響,恨聲道,“劉緒龍,說你的條件。”
劉緒龍笑了笑,“朱梓峻,我並不想難爲你,只要你能將皇上騙來江城,朱澈就是安全的。”
朱梓峻眸光一閃,定定看向劉緒龍,目裡閃過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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