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林老爺、林夫人、林世傑和林世偉還在繼續翻閱賬本。
忽然,林世偉失聲叫了起來:“這個賬本的紙張是被換過的”
“什麼”其他人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林老爺接過林世偉遞過來的賬本,拿到光線不太強烈的地方,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好啊好啊爲了我慶盛昌這點銀子,真是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居然都能想得到換掉賬本里面的紙張來做假賬”
原來,爲了防止有人做手腳,慶盛昌三家作坊和店鋪的紙張都是在一家造紙坊專門定做的。那家造紙作坊爲很多富商和官宦人家制作賬簿專用紙張,而且給每家供應的紙張,顏色花紋都不一樣。給林家供應的賬簿專用紙張,乍一看和普通的白紙沒什麼兩樣,只是顏色有些發暗。可如果將紙張拿到光線不太強烈但又不是太昏暗的地方,一邊慢慢移動一邊觀察,紙張表面就會出現淺粉、淺黃、淺綠三種顏色的波浪線,並且隨着光線的變化,這三種顏色的波浪線會變深或者變淺。
而現在,林老爺將林世偉指出的那幾張可疑的紙張看了又看,最終不得不承認,這些紙張,的確不是出自那家造紙作坊,雖然紙面上也有那三種顏色的波浪線,可並不能隨着光線的明暗變化而變化。
林老爺對林夫人說:“你是不是能讓廣成來解釋一下,這些紙張,爲什麼會和其他的紙張不一樣”
曾廣成驚愕地瞪圓了眼睛:“老爺,這不可能店裡的賬簿子,都是每個月從管家那裡領來的,我們從沒有做過手腳,怎麼可能紙張不一樣不會是造紙坊弄錯了吧”
“哼造紙坊都給咱們慶盛昌送了這麼多年的紙張,怎麼偏偏就你的這一本弄錯了”林老爺眼睛裡的懷疑愈來愈濃重,“廣成,請你告訴我們大家,這賬本是怎麼回事”又對林世傑兄弟倆說,“你們兩個仔細看看別的賬本,有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剛纔,林世傑早就發現賬本里面有幾張紙不大對勁了,可是,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如果說出來,父親一定會懷疑表舅,那麼就會連累到母親。正在猶豫,卻被林世偉搶先說了出來。
林世偉又拿了一個賬本給林老爺看:“爹,您看看這幾張紙,也和其他紙張不一樣。”
林老爺死死盯着曾廣成:“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是有人偷樑換柱,用這種紙張造了假賬,然後吃虧空,將南記的銀子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曾廣成強迫自己冷靜:“老爺,我真的沒有發現,的確是我疏忽了。我會盡快查個明白,給老爺一個交代。”
“廣成啊。”林老爺看上去似乎蒼老了許多,“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做一家人看待,放心將南記交給你打理。可是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現在賬本都放在這裡,裡面有些紙張的確是被換過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林夫人急得快要落淚。這些天真是太不順當了,先是唯一的兒子世傑即將失去經營老店的權力,緊接着,表弟又被人陷害。
林夫人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幾乎是要力不從心了。
曾廣成心裡明白,是着了人家的道兒。當然這個人十有八九是林世偉,林世偉早就在覬覦南記了,上一次藉着清泉坡的命案沒能鬧出來結果,他的心裡,不定怎麼窩火兒呢。這一次,居然直接從南記本身下手了。只是不知道,他在南記的內應是誰。
難道是李滿倉
這麼想着,就不由自主看了一下李滿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爲主懷疑了他的緣故,忽然發現,他的眼睛裡竟有着一些幸災樂禍的神色。
曾廣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忽然想起來,三年前的一個冬天,李滿倉在賬本上記東西,因爲天氣冷,就將桌子椅子移到了火爐的旁邊,一邊烤火,一邊記賬。可誰料一個不小心,竟然將賬本掉在了火爐上面,頓時,賬本被燒焦了好幾張。這就意味着,這整個一本賬簿子,算是廢了,必須拿來一個新的賬本替換它。
曾廣成當時說話可能有些不中聽,說了李滿倉幾句,李滿倉自然是替自己分辨。曾廣成叫李滿倉自己去管家秦叔那裡領新的賬本,並且一筆一筆重新記賬。李滿倉雖然照辦了,可心裡難免不窩火兒。曾廣成聽兩個夥計說過,李滿倉在背後罵他,說他靠着是夫人的表弟才能夠掌管南記,否則,這南記的老大,肯定輪不到他。
當時曾廣成也理解李滿倉發牢騷,笑笑也就過去了。
不過今天,曾廣成猜測,是不是李滿倉還記着三年前那件事兒,藉機報復自己
想到這裡,曾廣成稍稍鎮定了一些:“老爺,夫人,這幾個賬本,的確是被做了手腳。可是,這也不能證明這手腳是我做的啊這些賬本,經手的人不止我一個。”
林老爺冷笑道:“那你說是誰”
“經手過這些賬本的人,都有嫌疑。”曾廣成看着李滿倉有些躲閃的目光,越發懷疑是他背地裡投靠了林世偉,吃裡扒外,肅清異己,“李先生是南記的賬房,每一筆賬目,進項出項,都是他親筆記上的。想必李先生可以爲我們提供更多的線索來查明此事吧。”
李滿倉一臉的委屈:“曾老爺這是在懷疑我嗎不跳字。
曾廣成說:“不是懷疑,而是希望李先生能夠回憶一下,這些賬本爲什麼會被做了手腳你以前有沒有發現過什麼”
“我怎麼會發現什麼”李滿倉十分不客氣地答道,“這些賬本的賬目,的確是我一筆一筆記上去的,可是我只是記賬啊,查賬可是曾老爺您親自查的。若說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李滿倉這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激怒了曾廣成。
“行了不要吵了”林老爺喝道,“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南記暫時由世偉代管。廣成啊,你也不要多心,現在你的確不適合繼續留在南記了。而且我這麼決定,也是爲了早日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清白。”
曾廣成冷笑道:“還我一個清白既然老爺認爲我是清白的,那我何需誰來還我這個清白既然老爺說要還我一個清白,那麼剛纔爲什麼一口咬定就是我貪污了南記的銀子”
林夫人不安地給曾廣成使眼色:“廣成,不要和老爺這樣說話。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互相埋怨互相猜疑也無濟於事,老爺也不要太生氣了,派人細細去查便是,如果真的是廣成做的,那我絕不會護短。廣成啊,這幾天就要委屈你了。”
曾廣成決絕地看着林夫人:“表姐,今天廣成對你說句真心話吧。上一次出了清泉坡的事,老爺就一直懷疑我對慶盛昌沒有盡心盡力。而我自己的確也沒有爭氣,一蹶不振,這半年也沒有接到幾筆像樣的生意。本打算給大少爺幫忙,好好製作北平王府那批傢俱,也好振作一下南記的士氣,可是今天,我竟然被懷疑至此。好吧,我知道,我只是個平庸之輩,根本不配在寧州數一數二的木器行裡做事,那我還是走吧,免得耽誤了慶盛昌的大好前程”
“拿了南記的銀子中飽私囊,東窗事發了你就想一走了之,然後帶着南記的那些銀子去過富貴逍遙的日子。表舅啊表舅,您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啊”林世偉拿着一個賬本在手裡輕輕敲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曾廣成。
曾廣成氣急反笑:“二少爺,您說我拿了南記的銀子,證據呢”
“如果你沒拿,那幹嘛這麼着急要走”林世偉步步緊逼,“還不是因爲做賊心虛想拿了銀子趕緊走人,免得被我們查出來。哼哼還要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想騙夫人的同情,是嗎不跳字。
曾廣成平靜地說:“二少爺,您不要叫我表舅,我擔當不起。再者,我再說一遍,除了慶盛昌給我的,我沒有多拿一個銅子兒。如果你一定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那請拿出證據來。還有啊,我並沒有賣給你們林家,我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誰也管不着”
林老爺見曾廣成說得如此鎮靜平和,一時之間倒猶豫了,不知道這是曾廣成演技太好,還是根本就是無辜。
可是,如果他是無辜的,那麼這個在賬本上做手腳貪污引資的人又是誰
能夠接觸到南記作坊賬本的人沒有幾個,曾廣成,李滿倉,最多再加上自己,可是,難道會是李滿倉
林老爺暗自搖頭。不會是李滿倉的。李滿倉忠厚老實,從慶盛昌老店的打雜夥計做起,勤勤懇懇,本本分分,不會是他。況且李滿倉只是個賬房,不是主事兒的,想要在賬本上做手腳,那必須得先瞞過曾廣成才行。
當然也不可能是自己。
那麼就只有曾廣成了。雖然他是夫人的表弟,這六年來打理南記也算是盡心,可終究,他不是自家人,與林家自然不可能是一條心。
這一年來,林老爺越來越欣賞二兒子世偉做生意的天賦、膽識和細心,早就起了將南記一併交給他來打理的心意,可畢竟照顧到妻子的感受,才遲遲沒有說。而且出了清泉坡的命案後,他的確對曾廣成愈來愈生氣,認爲雖然清泉坡圖謀在前,可曾廣成本人至少要負個不夠謹慎的責任。
因此,林老爺根本就不想挽留曾廣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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