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嗎?”沙摩爾見凱林.希爾態度堅定,他沒有多說,輕微發顫的指尖扯下了自己罩面的紗布,那雙熟悉的眸子裡,淌滿了悲傷。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註定了只能存活一個。”沙摩爾舉起了手中的劍刃,目光堅毅,朝凱林·希爾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儀,“出手吧,凱林,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希望能贏得尊重,對於騎士的尊重,不要有所保留,出手吧,凱林。”
凱林·希爾至始至終都是帶着微笑,眼底的暗淡被他完美的掩蓋,他沒有伸手,也沒有任何出手的舉動,那雙眸子很淡然,帶着淡淡的溫柔,“沙摩爾,最開始偷襲我們的傢伙是你的同伴吧?既然你爲了保護我們,連一起來的光明神殿的同伴都抹殺了,爲什麼不肯跟我們一起回那亞倫薩?我們明明可以,回去以前的……”
“回不去了,我是光明神殿的聖騎士,從我出生被送往神殿開始,我就開始爲聖騎士這個騎士的稱謂,我付出了多少嗎?”
沙摩爾眯縫着眼睛,“凱林,其實我很羨慕你,我一直以爲,我從小無父無母,可是直到我成爲聖騎士,斬殺了數名跟我一同成長的同伴,嗤嗤,同伴這個名字真的諷刺,從血海里一路廝殺出來,你不明白,那種……已經在血海中麻木的感覺,刀刃砍在肉體上遲鈍的感覺,呵呵,我就是這樣九死一生,終於獲得聖騎士的榮耀的。”
“可是……你知道嗎?”他歪着頭,眼神悲傷,“原來我也是有家的,還是一個顯赫的家族,知道嗎?旁系子嗣的悲哀,因爲一場家族間的旁系與嫡系的爭奪,羅德里……家族,曾經血洗整個旁系的血脈!”
“……沙摩爾,你……”凱林.希爾瞪大了眼睛,處於極爲震驚之中。沙摩爾這番話,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他的意思,是他的身份,羅德里家族的子嗣嗎?凱林·希爾攥緊了拳頭,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話,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沙摩爾。
“凱林,你知道嗎?我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在暮光叢林見到你的第一眼,我是多麼恨老天不公?你這樣的廢物竟然可以憑藉父親的權利,穩坐少家主之位,而我出生入死,數次經歷險些送命的磨礪,只爲了變得更強,可是同樣是羅德里家族的子嗣,我卻得不到認可,或者說我能存活下來,僅僅是因爲當初年幼,被羅德里家族執法者可憐放生罷了。”
沙摩爾苦笑着,手中的劍刃,刀鋒朝凱林·希爾豎起,“你,是我一直無法抹去的傷痕,我也一直認爲,老天對我是不公平的,我付出怎麼樣的努力,也無法企及你出生就與生俱來的身份與地位。”
“沙摩爾……”凱林·希爾皺着眉頭,剛想上前一步,冰冷的劍刃便是吻上他的脖頸。
“站着別動。”沙摩爾咬着牙,面色鐵青,“你以爲我現在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成見了嗎?呵呵,你現在,是堂堂駙馬爺,更是一方領土的公爵大人,而我算什麼呢?我最初所有的驕傲,早就被你碾壓的蕩然無存了,凱林,說真的,我討厭你,如果你沒有存在,說不定我已經獲得羅德里家族的認可了。”
“沙摩爾,你說的這些根本不是發自內心的。”凱林·希爾上前一步,彷彿沒有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
“你別走過來,我真的會取你性命……”沙摩爾握劍的手顫抖了下,“殺你可是我的任務,既然是任務,就一定要完成。”
“我不信,我認識的沙摩爾,不會對我刀劍相向的。”凱林·希爾揚了揚脣角,步伐再度向前。沒有絲毫懸念的,鋒利的刀刃在凱林·希爾**的脖頸上留下一道紅色的印記,少年的眉頭似乎皺了皺,卻沒有停下步伐,繼續向近在咫尺的沙摩爾走去。
“凱林!!停下來!!你瘋了嗎?”龍飛滿面不敢置信的盯着沿着劍刃滑落的血跡,他脣角顫抖了下,想要上前阻止凱林·希爾這與自殺無異的舉動,卻被凱林·希爾制止了。
“龍飛,”凱林·希爾說着轉過了頭,因爲這個動作,原本淺淺的傷痕,又深上了一分,紅色的血珠,宛如染血的櫻花般墜落,凱林·希爾面上的表情沒有痛苦,有的只是憂傷,“龍飛,交給我處理就好。”
“凱林……”龍飛咬了咬牙,盯着凱林·希爾脖頸上的紅線,腳下的步子鈍了頓,終於沒有靠前,“我……相信你。”
他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目光盯着沙摩爾,“沙摩爾,希望,你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沙摩爾抿了抿脣,並沒有看向龍飛的方向,他握着劍柄的手,在觸及那滴落紅色血液的劍刃,指尖顫抖。
“吶,沙摩爾,現在沒有人打擾我們了,”凱林·希爾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容,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胸口的白色衣服。
“不要再過來了。”沙摩爾咬了咬牙,“你賭的對,也猜的沒
錯,是,我是下不了手,雖然我一開始,是抱着殺你的目的過來的,但是,呵呵,可能,我真的很是沒用吧?連殺手都演繹不了。”沙摩爾脣角笑的有些淒涼,他放下了對着凱林·希爾的刀刃,在凱林·希爾走來的前一刻,鋒利的刀刃划向了自己的脖子。
“咯吱……”
刀刃與骨頭的摩擦聲,頓頓的,有些刺耳。
滴答……
殷紅的血液從刀刃上滾落而下,沙摩爾腳下的空地染滿了腥紅。
然而他卻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凱林……”沙摩爾的聲音像是硬生生的擠出來的一般,僵硬而不敢置信面前發生的事情。
“爲什麼?”他後退着,鬆開了指尖的劍柄。銀色的十字劍柄早已被鮮紅的血液渲染,象徵着光明與神聖的光明女神的浮雕,陷入一片血污之中,看不真切。
“不爲什麼……”少年的指尖有些顫抖,他看着面前的沙摩爾,緩緩放下了緊握着劍刃的手掌,鋒利的劍刃深深的鑲嵌在他的手掌之中,血色的**像是沒有止境一般,不斷地沿着鋒利的劍刃滑落,落在鋒利上,被劈成了兩瓣,宛如血紅的花瓣瓣零落。
“沙摩爾……”凱林·希爾的聲音有些虛弱,面容更是有些蒼白,他結結實實捱了兩次刀子,不說傷口有多嚴重,單單是流淌的血液,就足夠讓他頭腦微微發暈。
凱林·希爾朝前踏了一步,他嘆了口氣,看着不遠處的身影,“或許我的決定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我不該讓你隨我來帝都,我天真的以爲,可以幫你圓了心願,卻不想你的夙願竟然如此根深蒂固。”
“凱林,你走吧,就當沒有見過我。”沙摩爾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神態,他看着凱林,面色冰冷,“我沒有完成任務,我會回去交待的,只是,凱林,從今以後,我們再見面,就只能是敵人了。”他鈍了頓,面色有些難過,“如果你非跟光明神殿作對的話,我們只能是敵人了。”
沙摩爾等不到凱林的反應,他回頭深深的看了凱林·希爾一眼,朝窗外飛掠而去。
“沙摩爾!”龍飛奔到了窗口,那身影早已是無處察覺,只有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照顧好凱林。”
“沙摩爾!”龍飛有些焦急,他拔着窗戶的邊緣,半個身子探了出去,卻因爲只有拳腳功夫而沒有任何修爲魔法,只能遙望而無力追逐。
“叮咚……”
手中的劍刃緩緩落地,血肉模糊的掌心看着就無比疼痛,凱林·希爾卻感覺不到,只覺心如刀剜。
“龍飛,回來吧。”凱林·希爾的眼神空洞,藍色的冰層自發覆蓋住他脖頸與手掌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阻止了血液的流淌。
“凱林……”龍飛有些無所適從,他面色掙扎了下,道:“你等着,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凱林·希爾的神色有些憂傷,“不過是多了兩道光明神殿造成的傷害罷了,反正胳膊上已經有一道了,多出來兩道少上一道,也沒什麼區別吧?除了無法痊癒外,它們的作用不都是用來做標記嗎?”
“可是,就這樣放任不管嗎?”龍飛有些擔憂,“傷口會不會感染……”
“死不了。”凱林·希爾悶聲悶氣的說了聲,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柄被加持光明系魔法的聖騎士劍刃,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繼而放入了指尖的空間戒指內。
“沙摩爾,我想回家……”凱林·希爾望着窗外的天空,背影落寞。
“我們這就回去,”龍飛勉強笑了笑,心底卻是浮現出一抹痛楚,如果他再強點……如果他再強一些,會不會,不用這樣處於被動姿態?
……
頭頂的陽光前所未有的明媚,看到那亞倫薩那一羣罵罵咧咧笑着的士兵後,龍飛的心才真正的放鬆下來,這些天的爭鬥,爾虞我詐,連他這個事件之外的人都倍敢壓抑,他根本無法想象,置身在這一切中的凱林·希爾,該是有如何的崩潰?
“哇!!我們的希爾公爵回來了!!!”遠遠的就有士兵吆喝。
“好久沒有吃到公爵親自做的飯菜了,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口福啊?”有人笑罵着。
“老實點吧你!公爵剛回來,我們該爲公爵大人接風洗塵纔對!你這小子,真是沒眼色。”所有人都是喜笑顏開,所有人都是那麼開心,沒人察覺到凱林·希爾內心的壓抑,他始終保持着微笑,那抹笑容,在龍飛看來,有抹苦澀,也有些僵硬。
“公爵!你總算回來了。”一個看起來像領隊人模樣的士兵在凱林·希爾面前停下,他盯着凱林·希爾,並不像其他士兵一樣對凱林·希爾的回來喜笑顏開,反而是面露苦澀的笑容,“您要是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該拿那兩個姑奶奶怎麼着了。”
凱林·希爾愣了愣,“嗯?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士兵沒有詳細說,拉起凱林·希爾就直奔城門,“哎,沒時間細說了,公爵您快跟我過來吧?這兩位姑奶奶可是要把我這條命給折騰沒了。”
凱林·希爾心底升起一抹怪異,他看了眼同樣有些摸不着頭腦的龍飛,跟着士兵朝城門走去。
沒有停頓,士兵拉扯着凱林·希爾,徑直朝公爵府邸的後院走去。
還沒到,凱林·希爾就嗅到一股淡雅的芬芳,四周開滿了鮮花,在踏入後院的這刻起,彷彿走進了夢幻的世界。
凱林·希爾有些詫異的打量四周,他離開時,公爵府邸也剛剛建好沒多久,他離開那會,後院根本沒有裝修,記憶中只有幾間空房的地方,如今竟然開滿了鮮花,在不遠處,那座平平無奇的閣樓,不知何時被翻蓋成了簡易的城堡樣子。
帶着莫名其妙的詫異,在士兵同情的注視下,他被請進一間距離城堡不遠的閣樓。
“公爵大人,請進吧,兩位姑奶奶在房間裡等着呢。”士兵彎了彎腰,爲凱林·希爾微微推開一點門的縫隙。
凱林·希爾的額頭泛起冷汗,總感覺這士兵的架勢,像是一個負責迎客的小精怪,而據他看了《西遊記》又看了《大話西遊》等等亂七八糟的神話劇情的經驗得知,往往在小精怪後面,有的是想要取人性命的妖精。
“你不跟着我進去嗎?”他回頭瞥了眼士兵,見後者非旦自己搖頭,反而拉住了龍飛,跟他說這是公爵大人的私事,我們還是不要參與進去的好。
這一番下來,凱林本來就沒有底的心,更加沒有底了,他猶豫着推開了看似寧靜的房間的門扉。
“刷!!!”
沒有殺意傳來,卻又有不明物體朝他迎面而來,凱林·希爾愣了愣,伸手擋了下,入手的卻是一個抱枕。
“什麼……情況?”他有些錯鄂。
“哼!”
“哼!”
回答他的,是兩道冷哼。
以及異口同聲的:“你還知道回來?!”
那聲音雖然給凱林·希爾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卻聽的出來,是女子的聲音,他愣了下,發覺說話是明雅,以及……貝蒂絲。
她們二人坐在維幔後面,用審視的目光隔着維幔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說說吧。”明雅將一條腿搭放在另外一條腿上,隔着維幔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想來也是跟她的動作一樣,帶着冷傲與冰冷的,這刻,凱林·希爾竟然升起一股錯覺,彷彿面前的明雅,現在對他的態度纔是符合公主這個身份的態度。
“幹嘛不說話呢?希爾公爵。”另一邊,貝蒂絲將公爵二字咬的很重,她面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挽起了自己的雙臂,“說好的一個月,待的可夠久,我看你是樂不思蜀,根本不打算回來了。”
“咳咳……”凱林·希爾掩脣輕咳一聲,很快從無所適從中走了出來,他走到維幔前,有些無奈,“兩位姑奶奶今天這是唱的那一出啊?”
“姑奶奶……”貝蒂絲顯然愣了愣,跟明雅對視了一眼。
“是啊。”凱林·希爾心情大好,他忍住笑意,對二人道:“士兵們可都是這麼稱呼你們的,怎麼,你們自己不知道嗎?”
“……他們沒在我們面前這麼喊過。”明雅嘟囔了一聲。
貝蒂絲,直接皺眉,“他們在我們面前都是喊公爵夫人的,什麼時候……”
意識到說漏了嘴,貝蒂絲的面頰紅到了耳畔。
明雅按了下貝蒂絲的手,將目光看向凱林·希爾,“凱林,如你所見,我們一直在等你,其實是因爲我們跟你說件事,順便也聽聽你的看法。”
明雅這番話看似說的很鎮定,貝蒂絲卻感覺到,明雅握着她的那隻手,手心有汗水冒出。而她的那雙眸子更是忽閃忽閃,根本沒有跟少年對視。
“需要我定奪?”凱林·希爾有些詫異,他不傻,從士兵對明雅與貝蒂絲二人態度的轉變不難看出她們造成的影響,而那亞倫薩跟迪瑪麗迦位於邊境,在奧斯帝國虎視眈眈的注視之下,相安無事,這二女做出的貢獻,也必定不小,只是讓他定奪什麼事情,這又是哪一齣?
“明雅,你緊張?”貝蒂絲這話雖然是小聲說出來的,但是又怎麼能躲得過凱林·希爾的耳朵?他有些好笑,從剛開始進來到現在,他發現貝蒂絲真的是變了,變回最初天真笨笨的樣子,沒了心機也沒算計。
他聽過一句話,戀愛中的女人都會變笨,看來也不是沒有任何依據。只是,他真的希望她可以一直像這樣笨笨的,天真的,待在他的臂膀守護之下,沒必要去以身犯險。乖乖的讓他保護就可以了,不是嗎?
不知道爲什麼,朱蒂安那張梨花帶淚的面容在他面前浮現,他不由的呆了一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