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傲峰深深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周慕風說得沒錯,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周慕風也能夠成就自己的功業,繼續爲周氏一族立下汗馬功勞。
“爲父都是怎麼教你的,可是你又是怎麼做給我看的?”周傲峰對周慕風可謂是失望透頂。
“孩兒不孝,還請父親諒解。”周慕風重重磕了一個頭,內心充滿了負罪感。
葉青寧望見了周慕風眼中的傷痛,他義無反顧選擇了她,而揹負上不孝周氏家族的罵名……此番深情,她還要辜負他的話,那她豈不是會遭天譴?
“周大將軍,你不該責怪慕風。”葉青寧往前走了過去,江婉想拉住葉青寧,讓她不要惹怒大將軍,可是葉青寧已經走過去了。
周傲峰凌厲的目光落到葉青寧的身上,狠色說道:“如果不是你這個妖妃禍水,慕風怎麼會這樣墮落!”
葉青寧正色說道:“大將軍一生精忠報國,立下汗馬功勞,我知道大將軍同樣希望有一個出色的兒子跟你一樣。可是大將軍是否想過,周家屢立奇功,戰果累累這已經明顯危及到了皇上的地位!”
“你這分明是妖言惑衆!”周傲峰沒料到葉青寧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氣憤不已,“如果不是你迷惑皇上,皇上豈會……”
“大將軍!”葉青寧大聲一吼,打斷了周傲峰的話語,怒道,“大將軍明明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卻偏偏放不下兵權,功高蓋主是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忍受的!大將軍已經有了不世盛名,難道還要周慕風一定也要如此,更讓皇上覬覦周家的力量!”
在場衆人都沒有料到,葉青寧竟然會大膽在大將軍面前說出這些話來,即使這些道理他們都懂,只是大將軍不願面對,也沒人敢說。
“周慕風無心名利,這纔是保全周家幾世英名最好的方法!如果大將軍要周慕風做第二個大將軍,那麼你與皇上註定會有一戰!因爲皇上容不下週家着的勢力……”葉青寧狠下心說出了這些話,既是爲了軒轅翊,也是爲了周慕風。
“青寧,不要再說!”周慕風皺了皺眉頭,生怕父親動怒。
周傲峰的面色已經非常難看,怒火滔天地望着葉青寧,恨不得將這個滿嘴胡言的女人殺掉!
葉青寧跪在大將軍的面前,緩和了語氣:“忠言逆耳,青寧並非妖妃,不會任何妖法,只是就事論事,對大將軍直言純屬肺腑。如果冒犯了大將軍,葉青寧甘願被將軍處置,只是希望……”
葉青寧側頭望了一眼周慕風,凝眉說道:“希望大將軍不要再勉強慕風,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我只是想讓慕風做一個英雄,一個保家衛國的英雄,這有錯嗎,這難道不是周家的責任?”周傲峰咆哮道。
“青寧相信慕風不怕死,不怕戰場殺敵,願意保家衛國!可是他不願做的正是大英雄,因爲這個英雄要揹負的責任畢竟太多,而且皇上不希望周家再有這麼一個英雄!因爲英雄做到了一定的位置,就會變成野心,變質了的信仰,還會是起初單純地爲民而戰麼?”葉青寧說道。
周慕風沒有想到葉青寧會這麼瞭解自己,父親已經心高氣傲,很久聽不進去別人的良苦勸告,甚至屢次在朝堂上與皇上衝突。父親終歸是臣子,不該自持功高而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周傲峰也沒有想到葉青寧居然這麼大膽,一介女流之輩竟然在他的面前說了這些或許連軒轅翊都都敢怒而不敢言的話。
“爹,不要怪青寧,一切錯在孩兒,是孩兒辜負了爹!”周慕風身旁周傲峰會將怒火遷怒到葉青寧的身上。
他有錯,他會有錯麼?這二十年來,自從先父過世,周傲峰當上了大將軍之後,就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做錯了,只會將他向神一般敬仰着。
周傲峰臉色的怒色慢慢消失了,反而是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好一個變成野心。葉青寧你說得沒錯,本將軍最初的夢想只是帶兵殺敵,保家衛國。可是一步步走向了一個高峰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再跟本將軍說什麼忠言逆耳,而是一味的阿諛奉承,討好本將軍!甚至連本將軍的兒子都不敢對我說一個‘不’字,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他們的錯,本將軍永遠不會錯!”
周慕風停下來頓了頓神,掃視了在場的人一眼,接着說:“久而久之,我就真以爲自己真的不會有錯,什麼都是對的,無論做什麼都不該有人忤逆,哪怕那個人是皇上!”
一個人的權力的太高,就算是無心,他也會被權力的誘惑迷失得失去了方向。周傲峰伸手向葉青寧,扶起了她:“你起來吧,今天你的一語讓我醒悟了很多。”
大將軍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葉青寧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將軍,果真乃大丈夫也!”
周傲峰又轉而去扶周慕風:“慕風,傷得這麼重,不要跪着了。”
這個時候大將軍怒色不在,只剩下一個慈愛父親的關心。周傲峰又看了看周景林:“你這小子從小不聽話,難道也要我來扶?”
“哦,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起來就是。”周景林樂呵呵地站起了身,以前總是不敢跟周傲峰講道理,怕被父親責罰,今天才發現父親原來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
周傲峰深深嘆了口氣,對周慕風說道:“這兵權的虎符,我也不能一直獨霸了,只是要交出去真的捨不得啊。”
“父親其實不用交出虎符,你可以嘗試着接納周家軍以外的其他人才,雨露均分,讓皇上放心。”周慕風說道,正因爲掌握兵權的都是周家軍的人,所以皇上纔會……
“你說的沒錯,爹會試着去做,與皇上調節其中的矛盾。”周傲峰說着又瞟了一眼葉青寧,“今後你的路,你自己選擇吧,爹不再勉強你。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好好照顧你娘,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能夠見上。”
說着周傲峰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妻子生景林的時候難產而死,那個時候周傲峰正在戰場上殺敵。
“我無愧於驁國,卻欠下了你們娘最後的情意啊。”周傲峰感觸頗深,那是個好女人,知書達理,對他無微不至地關懷,而她死後,周傲峰才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盡過一個做丈夫的責任,關懷妻子。
“爹,娘一直以爹爲傲,從不曾怪過爹!”周慕風說道。
“是啊是啊,而且自打娘死後,爹就沒有再娶過其她女人,可見爹對娘是一片真心!”周景林附和道。
周傲峰笑了笑:“行了,你們就不要安慰爹了。我知道,也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景林,你還怪爹嗎?”
當初周傲峰逼迫周景林練武,可是周景林自小身子虛弱,根本不是練武的料,並且他對武術沒有任何愛好。周傲峰就讓管家把他常常關進黑屋子,不肯練武,就不準吃飯!
“不怪爹,爹也是想爲了我好,讓我身體長得強壯些嘛。”周景林傻傻地笑了笑。
“我一直覺得作爲周家人,就必須個個英勇無畏,以一敵十。可是你小子就是不爭氣……”周傲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其實爹一直想說,是爹錯了,不該逼迫你!”
他是個有錯也不會輕易承認的人,在大將軍的詞典裡,幾乎找不到認錯兩個字。
“爹~”周景林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沒想到會等來周傲峰這麼一句。
周傲峰在來之前就想了許多,他不該做一個這麼獨裁果決的人,也應學會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孩子們,如今你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路走,爹不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