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我南域王九姬就屬你最美豔,也就屬你最無一技之長。琴棋書畫無一精通,說草包美人兒,對你都是恭維。”
顧思田想躲卻始終逃不出鉗制,她預料接下來的話不是自己願意聽的。
果然。
“可他們誰又知道,我府中最值錢的就是你這個草包美人兒。”
周瑜文說着還輕佻的勾了勾顧思田尖俏的下巴。
氣壓低的讓人窒息,炙熱堅實的胸膛似乎要將顧思田肺部空氣盡數擠出。
微微掙扎着撇過頭,將下巴從那人手中掙脫,儘量不去同他對視。
“我不知你是從哪學來的經商之道,短短兩年竟然讓我賺的盆滿鉢滿。如今我自身難保,你說……這樣的妙人兒,我又豈能留給他人。”
炙熱的呼吸噴在顧思田的半邊臉頰之上,心卻隨着呼吸的頻率徹底沉入寒潭。
一把推開擁着自己的周瑜文,此刻對方也似乎有意鬆手,只那麼輕輕一推便脫離了禁錮。
依舊是那坯坯的笑;依舊是那低沉的話語;依舊是那俊俏的眉眼。此刻卻說不出的陌生。顧思田雙拳緊握卻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慄。
虧她以前還覺的這個男人不錯來着,眼睛讓豬油蒙了。
前世學了金融的金手指,如今竟爲自己平添了殺身之禍。
“周瑜文我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狹窄,竟然容不下我一個女子。這兩年我幫你賺的錢難倒不足以買我這條命嗎?”
顧思田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被愚弄,被出賣,被……背叛,所有的感覺一股腦的涌了上來。
更多的是心酸,說不出的心酸,似乎是心底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從入府到現在,周瑜文對她算是百般疼寵。
雖然之前說好的,她幫周瑜文賺錢,而周瑜文對她禮儀相待。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有那麼一刻,顧思田甚至想着就這麼跟了這個男人其實也不壞。
如今看來那隻不過是利用,如今鳥死弓藏,兔死狗烹,她再也沒有任何價值。
“我的東西,無論生死都只能是我的,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如今我特許你爲我殉葬,你應該感到榮幸纔是。”
撕下溫柔的面具,周瑜文語氣冷漠凌厲,目光中滿載着不屑。
屋外依舊烈日炎炎,屋內雖隔着磚瓦,顧思田的心卻一絲也熱不起來。
他的人?上月酒醉做下的糊塗事,他竟然用來威脅。
供桌之上週姓祖宗的牌位靜靜矗立在那裡,似在沉默,似在看戲。
顧思田覺的,此刻就連這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在肆意嘲笑着她的天真。
“榮幸個屁!周瑜文,你就是個卑鄙小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狗都比你仁義。”
這兩年顧思田時刻扮演着孟家嫡長女的高貴身份,她也受夠了。
原本想着以生財之道換取和離,由夫妻改成夥伴,和氣生財皆大歡喜。可如今,不需要了。
“別鬧了,喝了吧,反正你活着是出不去的。”
周瑜文轉過身不去看她,任由她一個人在那裡張牙舞爪。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似堵牆一般杵在門口,一種無力感從顧思田心頭蔓延至全身。
“周瑜文,你真讓我瞧不起。”
不帶任何語氣的一句話,卻像根刺一般扎進周瑜文的心裡。
“錦萱過獎了。”
周瑜文沒有回頭,只是虛應着點點頭。
“別叫我錦萱,老孃有名有姓,顧思田,我只有一個名字,顧思田,從來就不是你的什麼狗屁孟錦萱。”
周瑜文也沒再吭聲,他在等,等什麼,顧思田心中再清楚不過。
顧思田想笑,人家開金手指是保命用的,沒想到恰恰是這金手指如今害她丟了一條命。
無聲的端起酒杯一口悶了進去。
不似昨夜的酒那般辛辣,柔和醇厚的味道里卻依舊能嚐出苦澀。
算了吧,這兩年就當是從老天爺那裡偷來的。
他老人家若是願意,便再讓自己重生一次,若是不願意……死就死吧,反正這兩年過的不錯,賺了。
等待死亡的間隙,顧思田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那個背影,筆直,挺拔,但卻……寂寞。
他對誰都好,那般溫柔,那般寵愛隨和,卻唯獨對她,臨死都不願意放過。
顧思田忽然覺的不甘心,可爲什麼不甘,不知道……
目光逐漸渙散,失去意識之前她真的很想問一句“周瑜文,我顧思田上輩子是不是刨你家祖墳了。”
頹然倒地卻沒遇上冷硬的地面。
橫空而出的溫暖懷抱護着顧思田緩慢滑落到地上。
輕撫着顧思田緊閉的雙眸,周瑜文再也裝不出淡然冷漠。
原本泛紅的雙眸,此刻閃動着流光。
一滴淚靜靜滑落,無聲無息。
擁着那柔弱身體的手越發的收緊,似珍寶一般。
一個吻落在了那光潔的額頭之上,周瑜文話語中帶着顫音。
“好好活着,別委屈了自己。”
訣別之時,留下的只有這一個淡淡的吻。
往她懷中塞了一個小布包,又重新攏了攏她的衣襟,整了整有些凌亂的秀髮。
平復了一下情緒,周瑜文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喚道:“衛陵。”
一個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出現在了周瑜文的面前,靜靜的跪在那裡,不說不動,只等候着命令。
“帶走吧,答應我,幫我好好照顧她,什麼也別讓她知道。”
“屬下明白。”
簡短的應答之後,衛陵再不出聲,從周瑜文手中接過顧思田,轉身消失在祠堂外。
靜靜的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周瑜文的眸光中有着一種不捨的眷戀。
這一輩子,他活的瀟灑,活的滋潤,金銀不缺,女人不缺,好酒不缺,什麼都不缺。
但在這一刻,一種難以言說的遺憾卻在心中開了一個無限的黑洞,越來越大,越陷越深。
可無論如何,別人的時間依舊在流動,而他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定格在這一刻。
鋒利的劍劃破頸間,炙熱的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佛龕掛相,濺滿了祖宗牌位,鮮紅刺目。
他南域王不會死在任何人手中,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尊嚴,死的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