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龍脈?你可知龍脈是什麼,龍頭又是什麼?”
看着一些村民依舊懵懂,但另一些村名臉上卻顯出了懼意。
“龍乃九五之尊,唯一稱得上龍脈的只能是皇家陵墓所佔據的北沭江以北,龍頭位置正在北沭江的源頭。你如今稱這裡是龍脈龍頭,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又是什麼企圖?”
偏遠地區的人們向來懂的不多,但風水師卻不可能不懂,也不知道這風水先生存的什麼心。
顧思田不能把話說透了,這裡人多嘴雜,再給人抓了把柄就不好辦了。
她看着面前的老人,只是輕聲提醒道:“不明白的話就回去問問,我這是爲您好。”
雖然沒有全明白顧思田的話,但提到了皇上,提到了九五之尊,老人也知道這定然不簡單。
所以多了沒敢說,老人只是低着頭自己琢磨着。
看着底下沒了動靜,顧思田擡起頭對所有人道:“如果還有人有疑問就現在提,如果沒有的話,那就散了吧。這次我不再追究,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定會以尋釁滋事的罪名直接報官交給曹縣令處置。”
看到底下沒有人在說話,顧思田回身交代了一下,那幾個監工帶領着小弟便開始驅散人羣。
看到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了,顧思田才轉身離開。
衛陵又轉頭看了一眼那猥瑣男離開的方向。定了定,隨後跟着顧思田的腳步往前走。
總共沒多大的縣城,顧思田也沒有坐什麼轎子。是直接走來的。
剛走了沒兩步,便聽到一聲尖利的哭泣,隨後一個白花花的人影便想顧思田衝撞來。
“天殺的啊,你賠我男人的命,你個天殺的啊……!”
衛陵反應很快,第一時間便將顧思田護在了身後。
哭喊衝撞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身披麻戴孝的裝束。身邊還帶了一男一女兩個半大孩子。
此刻婦人哭的聲淚俱下,直指顧思田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她這麼一鬧,原本疏散的人羣又再度聚集了起來。
“天啊,俺們一家老小都靠這一個男人養家,你可讓俺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啊……俺的個天啊……”
哭喊聲抑揚頓挫。竟然讓顧思田聽出些京劇的味道。
“大嫂,死者是你丈夫?”
“咋?不是俺丈夫難道是你丈夫,俺的個夫啊……”
婦人紅着眼睛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顧思田,然後繼續嚎啕。
顧思田黑線,怎麼說話呢這是。
那婦人頭上纏着孝布哭天抹淚的坐在地上撒潑,身邊的兩個孩子也是一身孝衣的哇哇哭着。
這動靜勾起了周邊看熱鬧人的興趣,有看好戲的,也有憤恨無良奸商的,但沒有一個人會覺的顧思田是無辜的。
“大嬸。這件事情已經報官,凡事都有衙門做主。你在這裡哭鬧,你丈夫也不會活過來的。有什麼用呢?”
不知道哪句話惹怒了那婦人,她突然一下就止了哭聲,似乎是在考慮,也就是那幾秒的功夫,那婦人又開始嚎了起來。
“衙門怎麼可能向着俺們這些個窮人啊,俺們命賤不值錢吶。你們官商勾結草菅人命,俺的夫啊。你死的怨啊,俺今天……俺今天給你拼了!”
話音剛落,婦人怒睜雙目猛然起身,尖叫着向顧思田撲來。
顧思田本能的後撤一步,衛陵眼疾手快:“滾開!”直接一腳就將那婦人踹了出去。
雖然收了七分力道,但這一下也着實不輕。
“衛陵。”顧思田伸手就去拽衛陵的胳膊,她知道衛陵是一心護她,可原本就一團糟了,他這樣只能激化矛盾。
那婦人跌坐在地上,看着如同一座冰山一般沉着面的男人,再也不敢上前。
兩個孩子看到娘被欺負了,嚇的急忙衝到婦人身邊,抱着婦人開始撕心裂肺的哭着。
孤兒寡母來討個說法,結果沒討到不說,還被打了,認誰看了都覺的可憐。
此刻人羣中已經有了隱隱打抱不平的聲音,只不過顧思田立威在前,衛陵的氣勢又太嚇人,沒人敢說出來而已。
但此刻那原本就連觀戲態度的目光都染上了些不忍和憤怒。
果不其然,那被踹的婦人雖不敢上前,但撫着胸口一下子有了底氣。
“大家快來看看啊,她一個小小孌妾都敢這麼仗勢欺人,這日子沒法過了。你殺了俺吧,有種你殺了俺們孤兒寡母呀,反正俺們也活不下去了……!”
婦人的哭聲越發的悽苦起來,還不停的往前推搡着兩個無辜的小孩子,嚇的孩子哭的更厲害了。
周圍的議論聲也逐漸聽的清楚了。
“不過是個外宅,人白家壓根就不承認她,仗着美色迷惑了白三爺,指不定哪天就不要她了。”
“聽說不是給白家生了個孩子嗎?”
“切,得了吧,那孩子是誰的種還不一定呢,白家?我看是野種吧。”
“這白家三爺也是,聽說爲了他都跟家裡鬧翻了,這種不孝子,要是我啊,直接打死算了。”
“呦,看不出來啊,這娘們兒有些手段。”
“有手段有能怎麼樣,你看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樣子,也不怕以後失勢被人玩兒死。”
……
越發不堪難聽的話進了顧思田的耳朵,她不惱不氣,只是不甘。
不甘他的兒子,他的丈夫在別人嘴中變的如此不堪。
局面對自己很不利,別的話都好說,唯獨關於自己的清白這件事情。只要一張嘴,那就是越描越黑,所以顧思田明智的選擇了緘默。
而衛陵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他周身一直不停的散發着“我要殺人”的強大氣場。
顧思田揉揉眉心,她有些愁,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坐在地上哭嚎的母子三人是多麼的可憐。
無理取鬧嗎?可人家確實死了丈夫,哪裡來的無禮。
雖然這件事情已經報了官,但死者家屬還是必須要安撫的。
“大嬸,你先別哭了。你丈夫我們會幫你安葬的,也會給以安家費來讓你好好照顧你的一雙兒女。”
顧思田是本着好話好說的原則。卻沒料到那婦人是鐵了心的要撒潑。
“誰稀罕你的那兩個臭錢,俺就要俺男人,你有本事就把俺男人還回來!”
真不想說你是無理取鬧都不行了。
“大嬸,人死不能復生。你又讓我怎麼還?先好生安葬了你丈夫,我會給你足夠的安家費,你放心吧。”
一聽到“足夠”的安家費,那婦人一下子止了哭聲,抽泣的擡眼看向顧思田。
“你能給多少?”
“……”根在這兒呢。
顧思田動動嘴角,原本同情的目光瞬間冷靜了下來。
“那您看您需要多少?”這是等着她明碼標價。
婦人聽了以後愣了愣,不知想了什麼,突然一下子又哭了起來。
“哎呀俺的夫啊,你可是個能耐人啊。你讓俺們孃兒仨吃喝不愁啊。你說要讓俺們穿金戴銀啊,兒子是個有出息的,以後可是要讀書做官的啊。閨女長的這麼漂亮。你還說要給她許個大戶人家的啊……哎呀俺的夫啊……”
如果這會兒能笑的話,顧思田絕對能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要腰了,她是又想氣又想笑。
方纔被人污言的那些沉悶心情瞬間被這婦人給逗樂了。
這是獅子大張口要讓顧思田養他們一輩子啊,還要穿金戴銀,兒子要做官,閨女要許進大戶人家。這何止是貪得無厭呢。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同情心也不是隨便能給的。
在婦人哭着說出這番話之後。人羣中有人忍不住撲哧一聲樂出來的。
之前還羣情激奮的百姓,這會兒都有了幾分看好戲的苗頭。
他們都想知道顧思田會不會爲了息事寧人而答應她。
這口子一開,估麼着這工地要三天兩頭的“不小心”死人了。
“衛陵,派人去請曹縣令來,工地誤傷人命案我認,依照律法該罰罰,該判判,我絕無二話。”
“娘子……”
“去。”
“是。”
顧思田的一聲令下讓那婦人徹底斷了音,也不哭不惱了,傻愣愣的看着顧思田。
“你……你……”
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顧思田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原本柔和的表情也冷漠了下來,連話音都不似方纔那般平易近人。
“既然我好說好了你不同意,那我不介意跟你走一趟衙門,既然鬧出了人命官司,我自然不會姑息手底下的人。”
說着顧思田全然不理會在場的人,轉身由衛陵護送着直接回了家。
臨走時還高聲囑咐道:“什麼時候去衙門,隨時着人來通知我。”
一場鬧劇就這麼不清不楚的結束了,所有人都沒回過味兒來,但都知道了這顧家娘子是個厲害的。
先不管她是什麼身份,但惹到了就絕對吃不到好果子。
夜半子時,萬籟俱寂,家家關門閉戶,街上更看不到一個人影。
僻靜的小巷內,一聲悶哼顯的尤爲刺耳。
隨着那聲音落下,矯健的身影從房檐上躍起,幾個輕靈跳躍便隱在了夜幕之中。
而小巷深處,一具五短身材的屍體恐懼的睜着雙眼躺在那裡,耳邊扔着被齊根斷掉的舌頭。
不肖一刻鐘,兩個小廝打扮的人直接進入到小巷,將早已備好的麻袋取出。
手法熟練的將屍體裹好,又清理了地上的血跡,然後將屍體擡向了等在巷口那不起眼的馬車之上。
悄無聲息,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一切又都回歸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