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寒光被小太監的衣袖擋住了,而小太監離燕奉書的距離越來越近,偏偏燕奉書此時正與隔壁桌的太子項傾煜相談甚歡,就連他們身後的宮女也不知去了哪裡。
阮夢歡着急的想要給他提個醒,想起方纔在竹林聽到的那些事兒,又有些遲疑。在她的記憶中他可不是如此遲鈍之人!會不會現在的一切只是個圈套?只爲將計就計?
危急時刻,忽然聽到天朔帝的喊了一聲,很是痛苦的模樣。
阮夢歡一眼望去,只見皇后趴在天朔帝懷裡,胸前插着一把彎刀。很明顯,瓊琳是要行刺天朔帝,可惜被皇后給擋住了。代價很慘重,皇后的胸口不住往外噴血。
鮮血濺到了天朔帝的臉上,他終於清醒過來,一個飛腳將邊上的瓊琳踹下了高臺。瓊琳撫着胸口,須臾的功夫脖子上已經扛了十來把長劍。
“快傳御醫!”淑貴妃臨危不亂,狠厲決絕道:“格殺勿論!一個都不許放過!”
原來一場豔舞后,竟然隱藏着這樣的殺機。容姝也被押解起來,玉笛摔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滑到了烏衣腳下。
“等一下!”阮夢歡迎上淑貴妃的審視目光,毫不露怯,“娘娘,小女覺得此事還需明察!”
“放肆!惡徒傷了皇后娘娘,說不準還會要了娘娘的性命,你竟然……哼!難爲皇后娘娘對你滿口讚譽!”淑貴妃像是自己受傷了一般,絲毫不打算放過。
“有問題啊,娘娘!”阮夢歡突地站了起來,她離席往高臺底下走去,由於速度過快,腳底下又被玉笛一滑,她一下子向後栽倒,手臂有意的一甩,打在了一盤子上,聽到小太監的叫聲還有匕首落地聲後,她心已安,往後倒去。
出乎意料,就在她以爲要與地面親密接觸時,腰上多了一重力量,把她扶了起來。
周遭的嘲諷與戲弄聲,一個字都不曾在她心上停留,她的耳畔猶有溫熱的氣息,匯成兩個兩個字“多謝”。
阮夢歡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裳,就像方纔什麼都發生一般。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被劍頭對準的瓊琳跟前。面紗的質地可比身上布料的要好上許多,她猛地出手,把面紗揭開,果然在她意料之中,這人雖然形體、聲音都像極了瓊琳,但並不是瓊琳。
誰都看得出來,瓊琳公主並不長這樣!她是假的!可既然她是假的,她又是怎麼進宮的呢?
“容小姐,你怎麼解釋?”阮夢歡望了一眼脖子周圍滿是劍頭的容姝。
容姝奮力推開周圍的人,掐着假瓊琳的脖子,哭着喊着,“我姐姐呢,你把我姐姐怎麼樣了?”
“皇帝陛下,求求您,命人去找我姐姐吧,她說不定……嗚嗚……再不找就來不及了……”容姝鬆開手,癱坐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
天朔帝的臉上陰晴不定,一爲皇后的傷勢,二爲自己的失態。他命人帶皇后回了寢閣,又對着席間衆人道:“不必大驚小怪,宴會繼續!”
“陛下,求求您,找找我姐姐吧,她一定很危險!”容姝不住的磕頭,祈求天朔帝能找找瓊琳,怕她遇上危險。
然而,天朔帝已然做了什麼都沒發生的打算,又豈會輕易幫她找人?
天朔帝已經如此說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會違背,只是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和樂融融,其樂無窮一般。
容姝跪在高臺之下,她無力的哭泣,祈求,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她。
這其中的那些心思,阮夢歡豈能不明白!天朔帝此刻怕是巴不得真瓊琳死了纔好,即便明知欺騙他引誘他的瓊琳是假的,他也不能原諒那個真的!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女人的性命在他們的面子面前,一文不值。
“陛下,還請詳查此事,給瓊琳公主一個交代!”燕國使臣團裡一個年輕的男人突然走了進來,他昂頭挺胸,全然都是不可一世的姿態。
阮夢歡不認識他,卻聽到周圍不斷在談論這個人。他是燕國一個部族的世子,卻因爲生的過於陰柔而不被父母喜愛,他獨自一人領着三千精兵,打敗了大小皇朝大將軍的三萬兵馬。
“你是何人?”天朔帝此刻正在爲自己方纔的迷惑惱怒,偏偏還有人敢來觸黴頭。
“燕國邵衷!”
天朔帝的目中流露出幾分謹慎來,就是這個年輕人,以數千人的打敗了他手下大將軍的三萬兵馬,這個名字,他如雷貫耳!像是每每掛在眼前的苦膽,聞着犯嘔,望着生厭。
邵衷抱拳,朗聲道:“還請陛下給我燕國一個交代!我燕國一國公主可擔當不起刺殺皇帝的名頭!”他的聲音激昂,透着一股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阮夢歡沒想到邵衷會這麼直接的讓天朔帝下不了臺,如果她猜的沒錯,瓊琳現在定然是安好無恙的,瓊琳不過是在皇城的某個角落裡,休息了幾個時辰。
天朔帝的臉上陰晴不定,他的手上還有方纔從皇后身上沾染的血。他一點一點的抹去,忽而望見舞臺中央的那名弱小女子。他隨即道:“燕國時臣要朕詳查,沒想到襄卿郡主也是這個意思,不如這事就交給你吧?”
得,又一次,看戲的被趕着演戲了!阮夢歡諾諾應是,她先是走到容姝身邊,讓護衛把劍拿開,她生怕別人聽不到,大聲問:“聽聞容小姐自來與瓊琳公主形影不離,請問你們今天是何時見面的?中途可有分開過?”
容姝的雙眼猶如小鹿的眼睛,溼漉漉的,道:“是!我們一直同塌而眠,早上時,姐姐說,她想吃一樣糕點,非要自己去買,我跟着去了,但是路上人多,我們走散了。後來,又找到了……這以後,我們都是在一起的……一定是那家糕點鋪有問題!”
阮夢歡笑問:“叫什麼名字?”
容姝道:“芙蓉暖閣!”
她話音剛落,四處鬨笑成了一片。
阮夢歡神色黯淡,難道容姝不知道芙蓉暖閣乃是燕國人開的嗎?大夏皇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偏偏她容姝,最應該知道的人,一無所知!
“容小姐尚年幼,一心貪玩,對這些事兒沒放在心上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邵衷神色從容,道:“還請陛下將芙蓉暖閣的人控制起來,目前來看,他們是最有嫌疑傷害公主的!”
天朔帝面露難色,“這可如何是好?我皇朝自來對燕國人開的商鋪很少管制,依朕看,倒不如你們燕國人坐在一起,自行商量調解,如何?唉,到底一國人,傷了和氣可不好!”
話雖如此,可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邵衷不再多少,徑直走過去扶起容姝,從容的坐於高臺下手的貴賓席,也是一副剛纔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阮夢歡立在中央,進退都不自如意,周遭的議論聲越發的厲害,她走到假冒瓊琳之人的跟前,問:“你是何人,爲何要冒充瓊琳公主?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那人頭低垂着,一言不發。
阮夢歡微微低頭,就看見這人胸前兩團玉色高隆,薄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它們之間的擁擠狀態,幽香從溝壑處飄散而出,冰肌玉骨,媚色難掩,難過會讓天朔帝把持不住呢!
“你方纔所作所爲是在破壞大夏皇朝與燕國的和平,你以爲陛下看不出來嗎?”阮夢歡的弦外之音很清楚,甚至清楚的知道這份清楚有些多餘。她擔心的是,天朔帝因爲此人的行刺而遺漏了這個真相!
“父皇,兒臣以爲此事必須重查!”太子項傾煜沉痛道:“母后……”
他擦拭着兩眼的淚水,誠摯的以兒子的口吻哀求,“還請父皇恩准,兒……孩兒想去看看母后,母后她……她生死未卜,孩兒實在……”
如果這番話放在平日,定然是大孝,是誰都會誇讚一聲太子殿下的仁厚忠孝!然而阮夢歡清楚,現在並非平時,項傾煜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天朔帝嘆氣,道:“難怪世人都說,母子連心!煜兒,你快去吧,替爹陪在你娘身邊!”
有時候稱呼很能說明問題,父皇二字,父在先,皇在後,可他們的身份,註定是皇在前,父在後。項傾煜感激涕零的跪謝叩拜,他清楚的記得,自從他十歲之後,那高高在上的人,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有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的一點都沒錯,天朔帝是誰?自命不凡的天命之子,雖說是先皇之子,早年卻與常人無異,後來戰場上立功凱旋之後纔有了今日的尊位。這樣一個人會因爲自己的妻子爲自己擋了一刀而心存感激?
或許有過,但是阮夢歡從天朔帝的細微表情上,發現他的感激非常的深厚,卻浮之又浮,好似刻意做給人看的!易地而處,她覺得,在天朔帝看來,皇后爲他擋刀是理所當然!太子的所作卻有些過了!感情用事的人,難成大器!
項傾煜或許從前做過類似的事情,或許每次都成功了,然而這一次,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