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阮夢歡擡眼看着他,總覺得他的眼睛裡亮晶晶的,閃爍着尋常人不曾有的光輝,她覺得自己早已陷入其中,再無抽身而出的可能。她不再看他,趴在他的肩頭,說:“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信你一次!”
“嘿!那我可要多謝郡主大人了!”燕奉書心中一喜,抱着她的雙臂更加用力了。接連幾日來,他一想到自己曾經傷害到了她,那一顆心便不住的往下沉着,生怕以她的剛烈性子,會離自己遠去。還好,她沒有,他之幸。
阮夢歡在他的懷裡傻笑着,心裡美滋滋的,有生以來,能給她帶來這種感覺的也只有這個人了。
“咳咳!”妙妙很不合時宜的端着一碗羹湯,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而她本人在看到人家兩個相擁在一起後,也相當自覺地的擺着一張臭臉。把東西往桌上一扔,道:“殿下,還是讓郡主多歇歇吧!”
“你累嗎?”燕奉書笑問阮夢歡,阮夢歡搖了搖頭,也開心的笑着。
燕奉書得了這話,便對妙妙道:“雙兒說她不累!東西放着,你先出去!”
妙妙已經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下去,她衣袖一甩,把桌子上的東西呼呼啦啦悉數掃落到了地上,她指着阮夢歡,恨恨道:“果真是個紅顏禍水!”
從一開始尚且覺得在旁人面前表現的過於親密不太好,可無奈燕奉書的手把她纏的緊緊的,也是心中有他,才這麼由着。哪裡想到妙妙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她見燕奉書雙眉高隆着,笑着對那妙妙說:“承蒙妙妙姑娘看的起!不過,倘若我是那紅顏禍水,你家殿下又算什麼?可還英明神武?”
阮夢歡話裡面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所謂的火焰禍水不過是那些男人的推托之詞罷了,倘若是個明君,哪裡容得下什麼禍水;但既然容下了,豈不是說他燕奉書將是個亡國之人?她向來看不慣男人對女人的各種規條,但她也知道,比之更可恨的是有些女人,偏生就喜歡活在那些規條之下,束縛着別的女人!要知道,罵女人最狠的,永遠都是女人!
人若說阮夢歡是個好人,阮夢歡勢必要做個好人;但有人若要說阮夢歡是個紅顏禍水,她倒是不介意在那人面前做個紅顏禍水,她笑盈盈的、刻意的重新趴在了燕奉書的懷裡,然後撥弄着他的衣領。
“你!”妙妙見狀,氣極,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來!
燕奉書被懷裡的人吸引去了全部的視線,他勉強鎮定,道:“妙妙,你先下去!”
“公子爺!如今……皇宮那邊情況危急,您不能在這麼耽擱下去了!這種時候,您陪着這個女人瞎胡鬧,只怕就再也沒有將來了!”妙妙語重心長的勸說:“你不能只顧着一時的痛快,而放棄即將到手的一切!”
阮夢歡彆扭的從他懷裡出來,她是個知道輕重緩急的人,也知道外頭的情況瞬息萬變,一個不小心,只怕就會粉身碎骨。她就那麼坐着,嘴邊似乎還掛着淡淡的微笑。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可燕奉書卻能深刻的感受到她心中的悽苦,他往她跟前挪了一點,一手摟着她的肩,復又對着妙妙,輕笑道:“你說的很對!”
“可是,我們還需要點時間!你先下去,我一會兒就去找你!”燕奉書容色輕微,帶着些笑意,他從不曾懷疑過眼前的人,因爲這個人永遠會在他迷惘時,把他叫醒。
妙妙離去的身影,頗有些寂寞。阮夢歡一手撐着下巴,看了個仔細,她打趣着燕奉書,說:“喲,人家這麼竭心全力的爲你,你打算怎麼報答呀?是不是也要以身相許?啊呀,可惜了,你已經答應要許給我了!”
“她……可以說是我的老師!”燕奉書付之一笑,並不怎麼在意阮夢歡話中的刺兒,他說:“即便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了我,她也會站在我這邊!雙兒,像我這樣的人,要做到完全信任一個人,是非常艱難的!而要保持住這份信任,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做些自我犧牲!”
阮夢歡聽着他的感慨,似有悲慟,她忽然笑了,“嗯!我都明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有朝一日,爲了保住你與他們的信任,勢必有那麼一天,會選擇犧牲我!這個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阮夢歡!”燕奉書騰地站了起來,嚴肅的盯着阮夢歡,彷彿她說了能頂破天的一句話。他平復着心緒,隨後抱住她的雙肩,認認真真的道:“從今往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記住了!”
忘記是從哪一天起,他就不曾對她如此嚴肅過了。阮夢歡被他的態度驚住了,她並不認爲自己說的是玩笑話,隱隱中,她甚至覺得,如果燕奉書真的走到了那個位置,必然會犧牲她的!這是她的認知,她想,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
燕奉書只是沒有來得及做準備,被她含笑的話給激到了,當兩者擺在一起的時候,毫無疑問的,他會選擇她!可是她竟然拿着自己的生死在玩笑,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她輕視自己的性命!
當燕奉書看見阮夢歡眼中似有若無的淚光時,他知道是自己嚇着她了!他知道現在說什麼她都沒有相信的理由,他和緩着語調,右手輕柔的撫着她的臉頰,“我們何必爲了還未發生的事情,就攪亂如今的快樂?”
阮夢歡聞言,重重的點頭表示認同,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又哭了。她在不知不覺中咬着下脣,說:“去吧!妙妙他們都在等你!而我也將永遠在這裡等着你!”
在經歷過方纔與妙妙耍小脾氣之後,燕奉書以爲阮夢歡會做些別的事情來,可是她卻表現得那麼的冷靜與深情。他不由得把她拉入懷中,在她的眉心,輕吻着,留戀不捨。他說:“跟我走!”
阮夢歡被燕奉書拉着,從尹嫦陌那裡出來到現在,他們就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她跟在他的身後,邁着他走過的步子,就好像回到了在燕國時,在街道上奔跑的那天。雖然不知道會被帶去哪裡,可是阮夢歡卻可以肯定,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歸宿!
“從今往後,我希望你們能夠像忠誠於我一般,忠誠於阮姑娘!”燕奉書對着底下十來個人,鄭而重之的說着,特意掃了一眼妙妙,道:“若有朝一日,哪個敢動她一根指頭,我勢必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十來個衣着不一的男人,呼啦啦一下子全部跪在了地上,他們在用自己的方法表示着對燕奉書的忠誠。阮夢歡看在眼裡,手被他攥在手心,好似有巨大的力量在傳遞似的。她看了一眼妙妙,從妙妙的雙眸之中,發現了類似於認同的情緒。
這些人一開始對阮夢歡並不是全部放心,向燕奉書彙報時,也是遮遮掩掩的。偏生燕奉書好似全然沒有察覺到一般,自顧自的不住揉捏着她的手指,她不論怎麼用力,都不能讓自個兒的指頭獲得自由,她撲哧一聲笑了。
然後,彙報的人停住了。空寂在蔓延着,氣氛變得古怪非常。
阮夢歡不好意思的說:“我到外面看看!”
她說着要走,卻沒能察覺,以至於被燕奉書身後用力一拉,身子向後倒入了他的懷裡。她侷促不安,他卻笑着張開懷抱,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不動分毫。
終於,那些人開始繼續彙報。
阮夢歡知道,燕奉書這麼做無非是想告訴他的那些下屬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是,她現在都要尷尬死了。索性把頭埋入他的懷裡,做了只鴕鳥。
燕奉書不時的會打斷,詢問幾句,然後讓他們繼續。他一低頭卻發現阮夢歡已經睡着了,且睡得甜美,他不由的看得入了神,脣邊跟着掛上了笑容。
“殿下!此事該如何處置?”他們已經重複了五次,可燕奉書卻絲毫沒有聽進去。妙妙臉色不好,她站了起來,直到:“既然公子爺要忙,咱們就先退下!等公子爺忙完了,再來!”
她的聲音很大,在叫醒燕奉書的同時,也叫醒了阮夢歡。
老實說趴在人懷裡睡覺固然好,可是比起躺在牀上自然還是有差距的,阮夢歡愁眉不展,道:“你先忙着!我困了!完了,你再來找我!好不好?”
燕奉書點頭,然後對妙妙說:“你送她回去!東暖閣收拾的也該差不多了,她就先住在那兒吧!”
阮夢歡在後面跟着,妙妙在前面走着,兩個人誰也不多說,就是保持着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在一棵剛剛發芽的柳樹下面,妙妙停住了腳步,她背對着阮夢歡,像自言自語,卻更像對她說:“你會毀了他,遲早會毀了他的!”
阮夢歡揉了揉脖子,方纔睡的雖香,姿勢並不怎麼舒服,她聽着妙妙這麼說,也渾似不在意一般,只說:“春天又要到了呢!好快呀!柳樹發芽了,花也開了!你有養顏的方子嗎?哦,看你這樣,就知道沒有了!我這裡有好多呢!全是蘭娘交給我的,譬如這桃花,就可以做好多……”
“夠了!”妙妙粗魯的打斷了阮夢歡的話,她陰冷的調子,直白的說:“他是我親眼看着一步步站起來的,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毀滅他!我曾經發過毒誓,倘若真有那麼個人出現了,我必然要將那人碎屍萬段!至於你,給我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