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鋪灑在地面,那紅衣的女子艱難的把自己與雪地分離開,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卻也只是走出了不到一米的距離,她又一次倒下了。
平整的雪地被她壓得凌亂不已,她仰面躺着,雙眼空洞的望着天,雪花撲面而來,頃刻間就要奪去她所有的意識……
阮夢歡倚着門窗,風把雪帶到了她的兩頰,涼颼颼的。她從始至終都望着對面雪地上的柳灼夭,此刻,纔算親身感受到了那徹骨的寒冷與冰涼的絕望。
清晨,雪後初霽。冬雪的映襯下,陽光有些刺目。
一輛飄着胭脂香味的馬車緩緩進入了玉落山莊,妙語細聲不絕於耳。
馬車上下來了九個纖妙女子,各個頭上罩着白色的帷帽,身姿玲瓏,每個舉動都是那樣的惹人注目,長長的後襬垂曳在地上,更是添了別樣的風采。
“能給老夫人表演助興,是你們三生修來的福氣。都給我記住了,若有差池,萬死難贖!”?玉落山莊的老管家一番話,說的在場的舞姬各個屏聲斂氣,生怕出了岔子。
管家的目光從每個舞姬身上劃過,閱人無數的他但凡是見過的人,便不會再認錯。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舞姬身上時,覺得有些面熟,卻是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
舞姬緊張的回說:“奴……婢……小……小爐。”
管家正要再問幾句,卻被後頭來的人給叫走了。
舞姬小爐鬆了一口氣,而她身邊的舞姬紅泥拉了她的手,道:“待會小心點,若是出了岔子,我可沒法再保你了!”
說罷,紅泥又爲小爐整理衣裳,整完了衣裳,又幫她化妝。
過了一會兒,其他人都出去熟悉場地,只留下小爐來照看屋子裡的東西。小爐對着鏡子望着陌生的容貌,打了個招呼:“你好呀,小爐,我是雙雙。”
這位舞姬小爐,便是阮夢歡易容而成。而那位真正的小爐姑娘,被阮夢歡僱着照看病人去了。
阮夢歡此次進入玉落山莊,一是爲了查看翠縷的下落,二是爲了調查辟穀草的藏身處。
玉落山莊的地圖阮夢歡是清楚的,所以知道哪裡守衛多,?哪裡守衛少。是以,她便奔着守衛多的地方去了,雖然她也知道羅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虛虛實實,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在快到落玉閣時,忽然聽見不尋常的聲音,阮夢歡連忙躲到假山後,等着那些人過去。
“老夫人,出了些意外。”管家匆忙的回稟。
羅老夫人雍容的散着步,絲毫不把管家的慌亂放入眼中,俆徐問,“姓柳的不肯?”
“不,手下那幾個下手不知輕重,她從臺階上摔下去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只是……沒想到有個神秘人救了她!”管家道。
羅老夫人撫着衣衫上華貴的錦紋,道:“隨她去吧!不過一小小舞姬,還能反了天?你讓人盯着點就行了!”
阮夢歡只遠遠的見過一次這位羅老夫人,聽聞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果真是耳聞不如目見。她發現假山跟另外一座假山是連着的,正巧那邊羅老夫人與管家沒完沒了的說話,她便進了假山。
假山裡沒有任何的光源,等到適應以後才能辨得清那條小路。阮夢歡沿着那條路往前走了幾十步,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道光亮。她小心翼翼的靠過去,掀開竹簾一看,裡面竟是一間房。
或者說用洞來形容纔對,有人把洞改成了房,裡面擺放了各式各樣的傢俱,還有書籍。但凡房子裡有的,這裡都有。而且,仔細去看,會發現這裡似乎是女子的閨房。
在一邊的架子上,放着些古物擺件,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阮夢歡留意到最底下那排,有個巴掌大小的匣子,在放滿寶物的架子上,略顯得平淡了些。她忽然在想辟穀草會不會就在這裡,鬼使神差的伸過去手碰到了盒子的面上。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阮夢歡不敢耽誤,連忙躲到了架子後面,可喜的是那兒的空間足以藏得下她。
透過架子的縫隙,阮夢歡看見進來的是個身姿婀娜的女子,青碧色的衣衫,腰間用深綠色的腰帶束着,越發顯得腰肢纖細,縱然只能看得見是個背影,卻已經足以肯定那是個美人。
說也奇怪,阮夢歡總覺得這位少女身上,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位少女取了最底下的盒子,打開一看,笑說:“幸好還在。”
少女離開許久,阮夢歡從架子後走出,方纔她看了個清楚,盒子裡裝的的確是她想要的辟穀草。也就是說如果她想要得到那味毒藥的信息,就只能從羅綺身上下手!
出了假山,阮夢歡趕回舞姬們休憩的閣樓,中間再沒有任何耽擱。
“你去哪兒了?可別再亂跑了,方纔有人衝撞了老夫人,被扔出府了!”紅泥用方纔發生的事情教育不懂事的小爐。
“小爐”連連點頭保證,再也不會亂跑,並說她方纔只是去更衣,回來時迷路了。
午後,宴會正式開始。
輪到舞姬上場,阮夢歡跟在紅泥身後,瑟縮着,就像她完全是小爐一般。
她們都是教坊司的,尋常人家設宴根本請不到,也就是看着羅老夫人的面子,教坊司的頭兒才讓她們來。
她們的舞說不上精妙,卻也足夠糊弄那些被酒色所迷的人。
舞了一盞茶的功夫後,羅老夫人回房休息去了,只有她的孫子羅綺坐在主位上招待賓客。
“這舞可真沒勁兒!”男賓席突然冒出這麼一聲。
羅綺要笑不笑道:“什麼樣的纔有勁兒?今晚是祖母的壽辰,誰敢搗亂試試!”
那人面上尷尬,卻乾笑着說:“舞姬姐姐們怕是跳的累了吧,不如讓她們休息一會兒!可別過了今天,旁人都說你羅三公子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人吶!”
羅綺不語,那人氣焰更甚,道:“快來快來,休息一會兒嘛!來來來,跳舞跳得口渴了吧,到哥哥這兒來!這葡萄酒可是羅兄私藏,一般時候可不會拿出來呢!今日,你們有福了!”
這紈絝的聲音阮夢歡早就聽出來了,是大將軍之子何桐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被放出來。
何桐寄被關了一陣子,他爹上下忙碌,終於改變了天朔帝重罰的心思,卻也是被貶到了青陽城做了個府衙小吏。何桐寄一向與羅綺不對付,然而出京那天他爹告訴他,爲了能在青陽城更好的生存,絕不能與羅綺起衝突。
這也是何桐寄出現在這場宴會的主要原因。
阮夢歡沒想到這何桐寄膽子這麼大,他衝到了舞臺中央,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個舞姬的手腕,拽着就往席位上走去。
悲催的是,被抓的舞姬就是小爐,也就是阮夢歡。
酒氣熏天,是何桐寄把酒壺直接提着送到了她的脣前,阮夢歡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
“哼!皇天不負有心人吶!”何桐寄的手有力的困住阮夢歡的腰,讓她無法動彈。先是在灌她喝酒,接着他仰天大笑,如每個醉酒的人那般,將懷裡的人壓在了桌上。
他沒有醉!阮夢歡從他的眼睛裡不只讀到了清醒,還有恨意!毫無疑問,他認出她了。
每每看穿阮夢歡僞裝的永遠是厭惡她的人,一如當初的何桐薇,還有如今的何桐寄。阮夢歡避開衆人的好奇視線,怯怯道:“公子認錯人了!”
“哼!即便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今天就用你的血來祭祀我無辜的妹妹!”
話落,腰後碰到尖利的物件,阮夢歡很清楚那是什麼。她想,何桐寄一定是瘋了,不然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殺人!
他湊了過來,卻在咫尺之間停了片刻。
承受了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阮夢歡尚未來得及說一句,就聽到何桐寄憤憤罵道:“什麼東西,敢違抗小爺!”
一巴掌根本不足以抵消何桐寄的恨,阮夢歡看的清楚,她捂着臉,正如每個被欺負的弱女子那樣,瑟瑟的往後退着。
“被小爺看中了,還想找其他男人,不想活了!”何桐寄一把將人撈了起來,又一巴掌險些落下時,頓了頓,大聲道:“既然你這麼喜歡男人,不如……小爺我今夜也讓大家知道知道什麼叫玉體橫陳!”
舞姬們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府中的婢女早已退下去了。席間只有主位上不聞不問的羅綺,和起鬨的年輕男人們。
何桐寄一把將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接着把手裡的人扔在了桌上。兩手在空中揮舞着,看着桌上驚慌失措的人,他狂笑着湊過去,一手伸過去卡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就要過去撕開她肩上的衣服。
“何公子好興致!”優雅的一聲問候。
“你……怎麼在這裡?”?何桐寄慌了,卻始終趴在桌上動也不動。
那人又道:“如此看來,大將軍竟沒有派人伺候何公子呢,真是令人心寒!既便是個不肖子孫,也沒有讓嫡子自生自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