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萬人敵、不傷不死的武力震懾，然後引誘交易，最後還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讓人死去。那一晚王老闆一直重複着這個行爲。
人們總會覺得重複的行爲很枯燥，實際上也是如此。但當內心有着意義支撐的時候，再枯燥重複的行爲也能堅持下去。
綜藝節目《無限挑戰》有一期是所謂“極限打工”，字面意義就是極限的打工。所謂極限，比如要在海拔數百米甚至千米的懸崖峭壁，克服內心對高的恐懼、害怕掉下去的恐懼，步步驚心地修建棧道。
比如要深入地下數百米挖礦，忍受着炎熱、潮溼、無法分清楚的時間差、骯髒、封閉等等肉體和精神的痛苦來挖礦、修建地下通道。
比如面對似乎永遠都剝不完蛤蜊，像一個機器一樣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只是進行着“剝蛤蜊”這一行爲十幾個小時。
以上的行爲，全部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什麼支撐着？節目中做“剝蛤蜊”這個工作的一位大媽說，她們這份工作，做的人幾乎都是當媽的人，剝的時候就想着，我這麼做我的子兒就可以上大學，我這麼做家裡這個月的生活費就有了，我這麼做就····所以她們堅持了下來。
對王老闆而言，殺人已經變得像“剝蛤蜊”一樣簡單，而能夠堅持下來自然是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他自己的壽命、錢財、道義。
第六夜過去，鯤城留下了一個魔神的傳說，各種還沒來得及被王老闆清理，但是得到消息還在混黑澀會的，要麼逃離出這個城市，要麼自首去了警察局、派出所。當然，也還是有些蠢貨或者被騙的依然留在這個城市，還想繼續這份行當，而王老闆此時已經有他的消息渠道。
幾個晚上他殺人都沒有保持着一套着裝裝和外貌，那些沒有被他奪壽的不算大惡的黑澀會就成了他的消息來源。
第七夜，王老闆奉行做事要做完。再次把鯤城殺得天昏地暗，甚至有些大惡自首，按照現代的律法，在王老闆眼中不算受到懲戒，所以王老闆乾脆在局裡面殺人了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然後王老闆就成爲交易所老闆一星期了。
斷續三天的行爲，王老闆的傳說在官場、黑澀會廣爲流傳，成了一把隨時似乎會斬下他們的達克摩斯之劍。至此，官場的人做事開始更加認真負責，混黑澀會的則更有底線、行動更謹慎。
第八天凌晨，夜貓子王老闆來到交易所開始清點收穫。因爲惡人多，被他強制交易的人也多，他居然合計奪得五萬多年壽命！
不過算算賬就知道，這個數據也正常。即便一個人平均奪得五十年的壽命，一百年壽命不過是兩個人貢獻的。五萬多算起來，則不過是一千多個人而已。
一箇中心大城市，有着一千多個大惡人，就基數而言，也不算什麼。不過五萬多年的壽命，王老闆還是被震了一下。只是他又琢磨，這五萬多壽命祭獻出去，能增加多少自己的壽命呢？
而錢財其實是王老闆一開始行動的初衷，自然也很重要。三天的行動，王老闆獲得的錢財頗爲豐厚，足足擠滿了王老闆在俱樂部中的睡房！
這樣多的錢財若是正常獲得，王老闆這個一直爲錢所困的傢伙恐怕會欣喜若狂，和一個窮了很久的暴發戶一樣，做個“揮錢下雨”的動作。
可惜王老闆可以說是親眼看見這些不義之財到底是怎麼到那些人手裡的，心情自然稱不上愉悅。所以王老闆只是大概清點了一下，達到五百萬他就停了下來。
王老闆家裡的房貸是五百多萬，有一些小數他不是很清楚，但那個小數是不超過十萬。這般想着，王老闆不禁笑道：“呵呵，小數，十萬現在我也認爲是小數了。”王老闆到底還是扔了一捆一萬的人民幣來玩，然後想到什麼，又打了個電話：“悅哥？你們家的房貸是多少錢來着？我發財了！”
···
電話打完，王老闆自嘲了一下。他一向覺得自己爲人算是義氣，做人也算是正氣。但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獲得了這筆錢財，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家，甚至點完五百萬他就準備離開，過了一會兒他纔想起來和他處境類似，也幫家裡擔着房貸壓力的兄弟。而打完電話，他纔想到那些被這批錢財的前主人們，害的家破人亡的普通人。
“我確實是普通人，確實是自私。”王老闆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又一次明白自己。只是王老闆已經不會自責，畢竟他已經不是在學校學着聖人的道德，一心想成爲一個聖人的他。而成爲聖人，實在是太過艱難。
“世間的惡，確實多不勝數。但沒有想要清除的人去清除，這世間的惡只會越加的多，隨之，邪勝正。大老闆沒有清理的心思，我有。以前我是沒能力除惡，現在卻有能力了。我喜歡看着惡在我眼前礙眼嗎？不喜歡。既然如此，我可以爲了我自己繼續做點什麼了。”
這批不義之財，王老闆想好了怎麼使用。他從前不在意錢多過的日子，現在也不在意。只是現在的不在意，卻是擁有過的不在意。但王老闆依然需要。只要他還在人間，有着重重牽掛，他就依然需要金錢。因爲當今盛行的力量，是錢財。
離開睡房，走到地下二層。王老闆先是祭獻了一千年的壽命，然後又是一千年，然後又是一千年，如此十次。
然後他發現祭獻所獲得的壽命相同，拿起手機點開計算器，一通敲算，他已清楚交易獲得的壽命和祭獻後獲得的壽命的倍數。
只是這個倍數是否會再次變動他就不清楚了，誰叫這“交易所”他媽是活的！
而目前爲止，這個轉換是一百八十二點五天左右。也就是說，交易獲得的壽命，一百八十二點五天，可以換他一天壽命。
而此時祭獻完一萬年商品壽命的他，壽命達到了兩萬零二十八天，約合五十五年。所以剩下的四萬多年他不再祭獻。
祭獻完後，王老闆又和交易所做交易，花了十天交易了一個“催眠術”的能力。
爲什麼要換催眠術呢？首先自然是因爲催眠術是一個很好用的術，王老闆在以後恐怕會經常使用。其次，王老闆想一次性幫他家還清除了房貸以外各種外債。
但這筆錢財巨大，王老闆一家是做正經生意，父母腦袋又正常，一番撒謊解釋只會越解釋越麻煩。王老闆不想花費心思撒個彌天大謊，又不想他父母擔心，所以王老闆覺得到時候用催眠術讓他的父母相信是最好的做法。
做完這一切數個小時過去，可惜還沒天亮，王老闆又打開手機看起小說，直到他設定的七點鬧鐘響起。拿起手機和煙，在背上裝着滿寶錢的雙肩包，王老闆一個念頭瞬移到了父母居住的房子樓下。
王老闆家在本地有兩處房產，一處是自家做的六棟房，除了最高的六樓都租給別人，王老闆就住這裡，地址在市場。另一處則是前幾年發達的時候，王父在本地最貴的樓盤所買的房子，地址在鎮中心外，樓盤社區叫錦繡城，王父王母就住這裡。
王老闆看着這棟高達十一層的樓房，很是感慨。他已經有很多年沒來，嚴格的說，一家人有父母的地方纔叫家，所以他是幾年沒回家了。幾年中，即使偶有回來，也待不長久。
今後他還是會和父母分居，只是原因不同了。
這樣想着，王老闆熟練地刷卡開門，又按了電梯，直上十一層，然後又掏出鑰匙開門。
打開門，熟悉的電視新聞聲傳來，站在門口的他道了一句：“爸，早。”
王父點了點頭。王父王建國是一個年過五十的中老年人，此時正站在一個超小型跑步機上跑步。他臉上帶着一個老花鏡，嘴脣上留着自然長成的一字胡。他沒有一般這個年齡和中產階級的人的神采，因爲他有心臟病，而且第一次發作就是在十八歲那年。
王建國眼中帶着疑惑，他疑惑他兒子王輝爲什麼回家。如同王輝沒事不會找王建國，王建國沒事也不會找王輝。王建國和王輝的關係，是典型的家中話語權正在緩慢過度，但家長不想過度，依然想維持威嚴的階段。
王建國還是典型的老式家長，和子女可以探討一些問題，但是意見出現分歧的時候，首先會覺得子女有錯，子女堅持的話，他則覺得受到了感情的背叛，說到最後，就變成了感情糾紛。而決定他堅持自己觀點正確的，是他在這個家掙錢最多。
所以，孩子還小的時候，一家人還能在一起，大了，子女有自己的人生觀了，除非有一天子女掙錢和他一個程度或者超越他，纔可能出現平等對話。但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了，特別是很多時候一家人確實有很多事情需要一同探討，這牽扯到這個家每個人自己的意願，而偏偏自己的意願始終不能決定，更甚反對就被直罵“狼心狗肺”。
子女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罵“狼心狗肺”，那威力可比聽到外人罵自己不孝順父母，強烈百倍啊。
如果這個子女真是狼心狗肺倒好，但若不是，這何其傷子女的心？
於是王輝愛其父，但關係不好。
好在，他現在也掙錢了。掙了錢，證明他有和他父親平等的能力，以後父子關係會變得能夠正常對話。
王輝搬了凳子坐下，然後開門見山：“爸，我掙錢了。媽，你也過來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