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一記手刀擊向顧落月的胸膛,卻被對方隻手擋下,自己的面具順勢滑落下來。
顧落月本想回擊,看到常樂的容貌後眼睛閃過一絲玩味兒,他從長袖裡抽出紙扇擡起常樂的下顎,發出感嘆:“小姑娘長大了,還是變漂亮了……不過以前雖然醜,但醜得比現在可愛。”
常樂奪過紙扇撕成兩半,眉頭緊鎖:“你今晚是不是地瓜吃多了。”
顧落月歪着腦袋,等着常樂繼續說下去。
“怎麼說話像放屁一樣。”常樂把紙扇摔到他臉上,還嫌棄地搓了搓手掌。
理論上異性相吸,常樂原本也是極其欣賞顧落月的,至少還是挺欣賞他的臉的。
鎮上的孩子大多是農戶之子,自然不喜歡與她這個地主的女兒親近。常老爹還趁機詢問要不要生個弟弟陪她玩,常樂回答只想要個哥哥。
“樂兒,爹滿足了你想要一個哥哥的夢想。這是我世侄,來常家暫住一段時間,還能順便指導你的功課。”她現在懷疑那本身就是一場陰謀。
“樂丫頭以前可喜歡粘着你顧大哥了。”顧落月從街邊的攤子上順走了幾把紙扇,一枚銀元落在了老闆面前,換來了老闆殷勤的笑,他打開紙扇,只露出一雙流露落寞的眼睛,“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現在有個漂亮弟弟挺好的。”常樂驟然回頭,發現身後的孩童不見了,臉色一白。
顧落月戴上面具,提起常樂的衣襟,點足向屋檐飛去。他用紙扇指着不遠處埋沒於夜色的一行人,其中一個懷裡抱着的好像是一個孩子。
得到常樂的迴應,顧落月摟住她的腰,他的步伐逐漸快了起來,仿若一隻雨燕在煙火裡穿梭。
常樂臉色蒼白,顧落月差點將她勒死了。
“這幾年沒有我的督促你武功落下沒?”
“勉勉強強,你身上有沒有匕首之類的兵器。”
“呢,你送我的那把,記得還我。”顧落月扔給常樂一把匕首,見常樂從容接過,暗暗鬆了口氣。
那行人也察覺到兩人的存在,但他們似乎不想捲入麻煩,只是選擇的路線愈發崎嶇,時不時還有掛着衣物的竹竿來遮擋兩人的視線。
顧落月再也按捺不住,他投擲出幾枚銅幣,將最前面的一個夜行者從屋檐上砸落。等前面的人回過神轉頭作戰時,常樂手握匕首直逼對方的咽喉。對方自然反應過來了,及時向前彎下了腰。翻轉,跳躍,側身,在他與常樂周旋之際,卻不料再度飛來的銅幣直接擊中他的小腿。
“他們幾個交給我,你快去救那孩子!”顧落月發射出銅幣爲常樂打開道路。
常樂屏住呼吸,冷汗浸溼她的衣裳,描繪出其高挑豐碩的身姿。她踏過夜行人的肩膀,看清了夜行者懷裡熟睡的面容,的確是楚無衣。
“我們不會傷害他,不要多管閒事。”
夜行者抽出長劍擊向常樂,常樂只敢閃躲,害怕自己出手反而傷了楚無衣。
夜行者看常樂無半分離去之意,再瞧與顧落月戰鬥的同伴逐漸疲憊,咬了咬牙,殺意加重,出劍如疾風。常樂雖未對對方造成什麼傷害,但出手穩重,亦沒讓對方得手。
對方是練家子,她的體力遲早要被耗盡。
常樂故意露出破綻,夜行者見機擊向她的腰部。她的眸子一暗,並沒躲開,不顧傷口順着長劍逼向夜行者。所幸的是,在她的腰被夜行者斬斷之前,常樂的匕首先一步刺穿對方的胸口。
溫熱的血從黑色的窟窿裡涌出,模糊了楚無衣的眉眼。楚無衣似乎是嗅到了血腥味,鼻子聳了聳,緊鎖着眉頭。
夜行者向後倒去,常樂趕緊接過楚無衣,沒想到前方腳下一空。她緊緊將楚無衣擁入懷中,閉上雙目,以爲自己要摔個腦震盪,衣袂卻被他人拉住。
還好,是顧落月。
然而地面離自己也只有一隻手臂的距離了。
常樂驚呼出聲:“大哥,大哥,你穩一點,我只有這張臉還看得過去。”
“撕拉。”
古田鎮常家。
“小顧回來啦,讓伯母好好看看,真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毛孩了。”韋氏笑盈盈地迎着顧落月進門,她看到顧落月俊逸的臉上隱隱約約有個鞋印,心裡暗暗咯噔一下,“怎麼,那丫頭又和你打起來了。”
顧落月將楚無衣放在了門口的凳子上,他用手指擦拭掉楚無衣殘留在眼角的血跡:“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情,伯母,你還是去看看常樂吧。”
“娘,您也要多關心下您的親閨女,看這,好不容易被您生的如此漂亮。”常樂扶着顧落月的肩膀一拐一拐地踏入家門,卻瞧見母親責怪的神情,她擠眉弄眼地指着自己的臉,只覺無奈。
顧落月抓住常樂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腰部,那裡纏着他的玄色外衣,白色的繡邊綻開了淺淺的紅花,他用扇子撥開裂開的衣裙,那裡還在滲着血。
顧落月擡起琥珀色的眸子,略有種責備的意味:“你應該聽我的話,把那小子叫醒讓他自己走,讓我揹你回來,現在傷口又裂開了。”
韋氏聽後急忙向前,和顧落月一起將常樂扶到牀榻上。
“今日是秋燈節,醫館關門了。”
“啊,但你爹現在出去買菜了,家裡的婆子我們今日放回去過節。”
“伯母,我來吧,這幾年我學了些醫術,您把家裡能拿出來的藥膏拿過來就好。”
韋氏點了點頭,拿了些東西后,聽顧落月囑咐了幾句,準備出門再找熟人借些藥材煎湯。
顧落月小心翼翼地解開常樂腰身上的衣袍,他拿出一個青色藥瓶,給常樂服下。常樂稍稍側身躺着,將傷口對向他,露出雪白的肌膚,臉龐如同絢麗之晚霞。她就是不願當着顧落月將衣物解開,在掙扎中不小心朝對方的臉踹了一腳。
“我會將碎片取出來,你忍着點。”顧落月盯着流血不止的傷口,燭火襯得他的瞳孔無比清澈透亮,絲毫沒有平日裡的放蕩不羈。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覆上一層薄繭。常樂記得童年時這隻手喜歡撥動琴絃,揮舞濃墨,現在卻拿上了兵器……既可以殺人,也能救人。
“如果我真的把那小郎中約出來,我現在也不會遭這罪了。”常樂忍不住仰頭哀嘆,她的聲音隱隱帶着一絲哭腔,轉過頭去,卻發現對方也正看着她。
顧落月垂下眼簾,竟有種落寞的意味。轉眼後,他卻輕輕笑出聲,常樂以爲他又要嘲諷幾句,結果顧落月只是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那弱不禁風的小郎中能幫你救下那小孩嗎?”
常樂意識到顧落月可能很早就跟着她了。
顧落月在江湖漂泊了四五年,書信從未詳細說明自己的生活狀況,怎會突然回來?
常樂很想詢問那些夜行者的身份,轉念一想,啓脣言:“顧落月,你是不是要在這裡辦些公事?”
少女側臥在牀榻之上,柔軟的髮絲慵懶地散開。她的脣角勾勒出微笑,桃花似的眼角點綴着淚珠。
“回來看看你不行嗎?”顧落月斜瞟常樂一眼,用紙扇遮住了自己發燙的臉,他對於自己回到古田鎮的目的閉口不談,“真是稍稍不注意,樂丫頭一下子就及笄了,雖然離成親還是早了點,但認識幾個青年才俊還是挺有必要的。”
說完,顧落月遞給常樂一個圖冊。
圖冊首頁名曰:江湖青年才俊榜。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江湖姻緣一線牽,有緣千里來相會。
第一頁,某南山派長老,白髮黑瞳,仙風道骨,孤兒出身,無不良嗜好。
常樂的白毛控基因在隱隱叫囂,甚至連孫輩的名字都想好了,卻見後文標註。
此人疑似有斷袖之癖。
第二頁,某臨瀟樓內門弟子,標準的小奶狗長相,情史過於豐富,總遭受女方家庭追殺。前女友亦都有挑釁現女友的興趣愛好,安全係數較低。
才翻個兩三面,常樂就看到了顧落月的畫像與身份介紹。
金錢幫鎮派弟子,行俠仗義,溫柔體貼,收入可觀,且每月可領取門派補貼,無任何緋聞。
後面還列出了他的房產,良駒。
難怪自己的爹孃總是攥着顧落月的書信念叨着他,哪個長輩不中意有車有房有單位的三有青年。
她的臉部抽了下,興致全無,毫不猶豫地關上。
這個《江湖青年才俊榜》門檻如此之低,讓常樂一時失去了對愛情的渴望。或許沒有讓它倒閉的原因,是後文正派與魔教人物的愛恨情仇。
顧落月注意到常樂的嫌棄,眼睛微微眯起,“樂丫頭想找怎樣的男子做夫婿?”
“風流倜儻,腰纏萬貫,權傾天下。”常樂見顧落月迴避,也不再繼續糾結,倒也真認真地考慮起自己的婚事,她用一種慎重的目光凝視着對方,“第一點極其重要,不能將就。也不一定要求有權有勢,但我還是希望能過得舒適一點。年紀的話,上下五千年皆可接受。若是找不到,女子我也是願意的。”
顧落月聽後身體一頓,沉默半響,吐出兩個字:“你配?”
想到什麼,他的眸光忽然顫了顫:“其實我覺得,我還是挺符合你的標準的。不過這江湖長得好能力強的男子雖多,倒也沒多少人比得上你顧大哥。”
常樂眼裡的嫌棄愈發濃烈,她佯作思索地去端詳顧落月的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對方的鼻樑上,俯身停留在顧落月的耳旁。
“你究竟氪了多少金擠進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