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田喜只好無奈的說:“或許你爸也有他的苦衷吧,”劉惠蘭臉上閃過一絲不高興,訕訕的笑了笑,說:“小張,今天多虧你啦,進屋來坐坐歇會兒。”
大姐趙小蘭站在張田喜的旁邊,看上去頗有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趙曉曉覺得兩人的好事也就將近了吧。
快過年了,各家各戶都挺忙的,張田喜沒有在家多呆,一會兒就走了。
張田喜走後,趙家人又忙開了,貼春聯,剪窗花,劉惠蘭還拿出了兩雙新鞋,是給曉山和曉峰做的。
兩個弟弟歡歡喜喜的換上新鞋,其實就是黑布做面,納了千層底做底的普通棉鞋。
趙曉燕一看新鞋沒有自己的份兒,只有兩個弟弟的穿,心中有些不高興,他還是個孩子,這點兒不高興當然就顯現在了臉上。
趙曉曉對曉燕關照的倒是很多,因爲兩個弟弟是男孩兒,有劉惠蘭疼着,曉曉便多偏向了曉燕一些。
“媽,怎麼沒有曉燕的新鞋呀。”曉曉問劉惠蘭:“上次給您帶回來的布料不是挺多的嗎?”
劉慧蘭看了一眼趙曉曉,不耐煩的說:“丫頭片子,穿什麼新鞋?現在腳上不是有穿的嗎?做鞋又不是隻有布料就行了,你知道那一雙千層底要多長時間嗎?我這眼睛都有些花了。”
三姑也附和着劉慧蘭說:“丫頭命賤,不用穿新鞋,吃的穿的再好,將來也是別人家的媳婦,你看我們曉山曉峰,穿上新鞋多好看,你一個丫頭片子不配。”
“媽!”小豔急的有些要哭了,說:“你偏心,兩個弟弟每年都有新鞋穿,我每年只能穿姐姐們剩下的,衣服也是,從來沒有給我做過新衣裳。”
“嘿,我說你這個小丫頭,是不是找打?兩個弟弟是男孩,那剩下的東西他們能穿嗎?再說了,你姐姐們剩下的衣服鞋,又沒有壞,給你改改就是了,女孩子家家穿那麼好乾嘛”?劉慧蘭瞪了一眼曉燕。
趙曉燕聽到這話更覺得委屈了,眼淚吧嗒的就掉了下來,再怎麼說,他也纔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雖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是哪個女孩又不愛美呢。
趙曉曉心裡也有些氣,但是又不好反駁劉惠蘭,畢竟他也很辛苦,做一雙鞋也要好久,更何況劉惠蘭是一個過慣了苦日子的人,祖祖輩輩的穿衣穿鞋方式都是這樣留下來的。
別說趙曉燕了,其實上面三個姐姐也都很少穿新衣服,大多都是別人家送的,不要的舊衣服。
“你哭什麼哭?你還委屈了呀,老話說的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要是你們幾個都穿新的,咱們家哪兒供得起呀,得了得了,一邊兒玩兒去吧,別在這兒搗亂了。”劉慧蘭生氣的說。
曉山和曉峰穿着新鞋,看見四姐哭了,也有點兒不自在,
曉峰懂事的把新鞋脫下來,遞到趙小燕的面前說:“四姐,要不你穿我的吧。”
趙小燕擡手把他的鞋摔在地上,怒氣衝衝的吼了一句:“誰稀罕你的破鞋?”
說完他就跑了出去,趙曉曉一看這個情況,生怕她有什麼意外,趕緊跟着跑出去了。
“真是丫頭片子不緊說,不就說幾句了,還至於跑了?跑,我看你跑到哪兒去,還能不回來不成。”三姑在後面諷刺到說。
趙曉曉往前跑,還是聽到了三姑這句話,他轉過頭對三姑說:“丫頭怎麼啦,你自己以前不也是個丫頭嗎?”
“你,這怎麼跟長輩說話呢?”三姑在後面罵罵咧咧,但是趙曉曉已經走遠了。
他一路跟着趙曉燕,曉燕跑出去沒有多遠,在馬路旁邊停了下來,只顧一個勁兒的往前跑,似乎沒有發現後面追他的趙曉曉,曉曉也不說話,就在他身後默默的跟着。
趙小燕一邊默默的流眼淚,一邊拿腳尖踢着路邊的石頭,那副可憐的樣子,趙曉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時候。
小時候,父母都是醫生,經常在醫院裡加班,工作很忙,有時候一連好幾天都和曉曉見不到面兒,只能把趙曉曉送到爺爺奶奶家裡,剛開始,他和村子裡的孩子並不合羣,也是經常這樣,自己在路邊玩。
那時候的她心裡也很委屈,多麼希望旁邊能有個人陪自己。
走在前面的趙曉燕,身材瘦小,突然說了一句話:“三姐,你說女孩就真的應該比男孩差嗎?”
趙曉曉聽到這句話,差點兒掉下眼淚來,鼻子跟着一酸。
他加快兩步走上前,一手摟住了趙小燕的肩膀,嘆了口氣說:“你相信三姐嗎?”
“我相信你。”趙曉燕想了想,擡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趙曉曉,眼裡滿是渴望和堅韌。
“好。那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沒有人能夠規定男性要比女性,穿的好一點,吃得好一點,更沒有人能夠決定女性不如男性的責任大。”趙曉曉說道。
“那爲什麼媽媽和三姑要那樣說話?還有爸,他一直都向着兩個弟弟,我聽別人說,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奶奶看我是個女孩,差點把我扔尿桶裡淹死。”趙小燕說到這些,突然哽咽了。
“我活下來就是天生給他們增加負擔的嗎?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麼吃完飯?累了一天的媽和姐要去收拾家務,刷鍋洗碗,但是同樣上了一天班的爸,就能無憂無慮的躺在炕上抽菸,爲什麼我們四個,就只能穿別人剩下的衣服?但是兩個弟弟每年都有新鞋和新衣服穿……”
趙曉豔越說越難過,最後走不動路,在路邊嚎啕大哭起來。
趙曉曉心疼的抱着她,知道這個時代的無奈,也知道很多人家,都存在這種問題,不生出個男孩來誓不罷休,即便是在90年代計劃生育盛行的時候,仍然有很多人,即便是接受罰款,或者偷偷的生養,也要生個男孩出來。
“哭吧,哭一會就好了。”趙曉曉心疼的抱着曉燕,這些年,趙小燕的心裡很委屈,這會兒他只能讓趙曉燕安心的哭一會兒,發泄一下情緒。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醫館的門口,趙曉曉打開門,生上爐子,在爐子上面,烤了紅薯和花生,趙小燕的情緒似乎還沒有緩過來,但是已經不哭了,坐在爐子旁邊,一邊烤手,一邊低頭想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