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櫻甩開白子航的手走回來坐下，臉上的眼淚也止不住，擡手胡亂擦了一把，然後猛地灌了幾口水。
“白子航，你過來坐下，你準備瞞着我到什麼時候？還是說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凌筱筱看着僵在原地的白子航，說話一點兒也不客氣，因爲她知道，如果自己對他表現出來一丁點兒同情的話，他很可能直接轉身就走，跟這種性格彆扭的人說好話是沒用的。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子航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沒有了笑容，心裡一陣陣的抽痛，如果她早就知道的話，這兩年她還會跟自己斷絕來往嗎？
“前兩天，我本來打算週末約你出來，但是子櫻約了我，所以今天說清楚也是一樣，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至少現在跟我說真話。”
凌筱筱看着白子航，努力瞪大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知道他不需要她的憐憫，更不需要她的眼淚，他要的東西她給不起，但是她卻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
白子航走回到座位上坐下，臉色沒有太多變化，既然她已經知道了，有些事遲早都瞞不住的，不如說清楚。
白子櫻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子航，然後道：“雲家有控制毒發的藥，但那個並不是解藥，也沒辦法複製和批量生產，因爲缺少解藥中的一個成分。”
“雲家有多少那種藥？效果呢？”
凌筱筱皺起眉來，只要跟雲家扯上關係，她多半都能想到肯定和實驗基地有關，說起來她跟雲家結下的樑子更深……
“不知道。”
白子航迅速的看了一眼白子櫻回答道，眼瞼垂着似乎沒有什麼別的情緒。
自己在她心裡永遠都是那個位置，但是卻永遠都不會是第一位，也不是她最愛的人，又何必勉強呢？
“子櫻，你說吧，白子航你可以閉嘴喝你的咖啡了。”
凌筱筱惡狠狠地說完，期待地看着白子櫻，她知道如果真的沒有作用的話，白子櫻不會這麼着急的來找她，這事情肯定有什麼隱瞞的部分。
“前幾天，雲連把一劑藥送到了家裡，說雲家可以提供這種藥，但是沒說具體的劑量，我們不清楚他們有多少，凌雲說十幾年前雲慕錦就把解藥關鍵的東西毀了，他們找了三年……”
白子櫻哽咽了一下，說不下去了，她沒有說出來雲家的條件，因爲白子航不希望她說出來，更不希望哥哥連起碼的自尊都被踐踏。
“條件呢？”
半晌，凌筱筱才慢吞吞的問出來，如果雲家想要的東西他們給得起，又怎麼會一籌莫展？
白子航和白子櫻對視一眼，白子航搖搖頭雙雙沉默了。
雲家的條件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實際上是他們根本給不起的，他們要白子航娶雲若曦，就是想逼着筱筱回雲家去，輕而易舉就讓夜家和白家反目，然後四大世家博弈，雲家坐收漁翁之利……
白子櫻經歷了這幾天的痛苦掙扎和衝動之後，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如果逼着筱筱回雲家，並且讓哥哥娶了筱筱的話，夜天佑只會跟他們不死不休。
況且，筱筱未必會答應這樣的事情，他們在國外已經領了結婚證了，怎麼可能再跟哥哥結婚？
“雲家開的是什麼條件？子櫻。”
凌筱筱的聲音微顫，雲家利用若彤逼迫威廉把她的孩子送給雲家人，最後找到解藥化解了，現在雲家囚禁了她的父母，儘管他們暫時還沒有動靜，但是她知道雲家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家要哥哥娶雲若曦爲條件來交換控制病情的藥物，哥哥不答應。”白子櫻咬着牙說了，白子航的臉色卻更加沒有血色了幾分，很明顯他們都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凌筱筱先是一愣，不記得這樣一個陌生的名字，順口就問了出來：“雲若曦是誰？若彤的姐妹嗎？”
“……”
白子櫻和白子航又一次沉默了，她不知道最好，知道的話反而會尷尬。
凌筱筱努力在腦海裡搜索這個名字，然後突然想起來很久之前夜天佑告訴過自己的事情，雲家宣佈找到了嫡孫女雲若曦的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五顏六色起來。
雲家丟了二十年的嫡孫女名叫若曦的那個不就是她自己嗎？這簡直就是個大烏龍！
“雲家想要的，不過是穩定的局勢和可利用的繼承人，他們想要的一直都是小熙和小行，甚至不惜用若彤的命爲代價交換，兜兜轉圖的都是這一件事情。”
凌筱筱的聲音很輕，臉色卻越來越差，威廉當初爲了保護她肯讓若彤冒險是因爲有希望，可是白子航現在……
“這件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
“凌雲也知道，但是他還沒告訴夜天佑。”白子航說完，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們猜的果然不錯，雲家確實是在兵行險招，弄不好就是玩火自焚的結果，但是雲家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像他們那樣的家族，如果有人情味的話，也不會屹立幾百年不倒了。
“我回去跟他談談，就算這件事情雲家不找上我，我遲早也要去找他們。”
凌筱筱的目光帶着幾分堅定，雖然她並不認同那個所謂的家，但是那裡有她在乎的人，不管怎麼樣都躲不掉的事，不如坦然面對。
“夜天佑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毒發的情況的？”白子航突然看向凌筱筱，目光帶着幾分審視。
“兩年前，大概從子櫻開始給你那個禁藥開始的時候，他無意中發現了這件事情，於是讓人調了你的檔案。”
凌筱筱知道他想問什麼，如果這件事情夜天佑沒有主動告訴她的話，也許他們真的會有誤會，只是感情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先來後到，更沒有是非對錯，愛和不愛她一直都很清醒……
“嗯，我知道瞞不過他，只是沒想到他倒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白子航苦笑着點頭，也就是在那之後，他失常強吻了凌筱筱，然後夜天佑追到了她出差的地方，緊接着他們就領了結婚證。
她那個時候對自己很失望吧？不過現在知道這些也都沒什麼意思了，他還剩三年的時間，衝動過了只剩下冷靜。
“他只是個普通人。”
凌筱筱的聲音很輕，她知道白子航想問的到底是什麼，白子航不過是想確定她和夜天佑結婚和他做的那些事情有什麼關係罷了……
許久，白子航都沒有說話，雲家這個一石二鳥的計策看起來似乎很不靠譜，但是他們都明白，如果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最終他們也只能妥協，因爲筱筱的父母還被困在雲家！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白子航突然開口道，白子櫻也點點頭，她知道哥哥住在他們家後面，但是筱筱似乎根本不知道。
“好。”
凌筱筱沒有拒絕，因爲她知道白子航有話想跟她說，白子櫻找她一開始多半是爲了解藥，但如果雲家手裡有根治的解藥的話，他們更加不能輕舉妄動。
再者……她不能以雲家若曦的身份回去，她不能讓兩個孩子陷入危險的境地，否則一切都會陷入困境。
安凌雲在車裡等白子櫻，眼眶通紅看樣子也沒睡好，他們最近幾天經歷的這場痛苦災難任然還在持續。
跟白子櫻揮別之後凌筱筱上了白子航的車，還是五年前那輛他喜歡的藍色蘭博基尼，只是他現在的笑容看起來卻越來越飄渺，越來越虛無。
“雲湖別墅，以前的那個房子。”
凌筱筱覺得說出來這句話很奇怪，畢竟當年她拼盡全力逃離了那個地方，現在卻有着莫名的情愫，她們都覺得那裡就是家。
“叮咚叮咚叮咚……”
萬年不變的鈴聲打斷了白子航的話，電話裡傳出來的是夜天佑的聲音，他身邊似乎還有孩子們在吵鬧。
“下班了嗎？”
夜天佑一邊開車一邊問，轉頭瞪了一眼在後座上吵鬧的孩子，兩個小東西立刻不鬧了，乖乖地撲閃着大眼睛，很會看臉色。
“下班了，不用來接我，白子航送我回家去，你帶孩子們回家吧。”
凌筱筱坦白的說完，眼尾的目光卻停留在身邊的白子航身上，見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心裡嘆了口氣，這個人……
“嗯……好，那我們等你一起吃飯。”
夜天佑聲音淡淡的，但是明顯就能聽出來他收住了笑容，凌筱筱知道他不是因爲自己和白子航見面生氣，而是因爲他一定也想到了雲家的事情上。
“好，一會兒見。”
凌筱筱掛了電話，見白子航只是專心開車目光恢復了平靜，帶着笑意的眼眸也收斂了起來，變成了變幻莫測的風暴。
如果，雲家願意用解藥來換這個交易呢？她是否願意用自己和孩子去賭他的命？
又或者雲家用她的父母來換她的孩子……
微微閉了下眼，凌筱筱根本不敢去想這件事情，她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陷入崩潰狀態，腦子不能思考問題，甚至不能正常地呼吸。
“吱——”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來，凌筱筱猛地睜開眼，卻發現白子航把車子停在了一旁的輔路上，剛纔那一聲刺耳的聲音就是急剎車漂移發出來的聲音。
“筱筱，讓你這麼困擾真的對不起，你……”
“白子航！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凌筱筱忽然拔高了聲音，尖銳的聲音變得有些嚇人並且不可理喻，她看着白子航的目光卻突然變得痛苦起來，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願意犧牲孩子去換回他的性命！
她是個女人，但是同時也是個母親！
現在凌筱筱的生命裡，哪怕連夜天佑都是排在第二位的，因爲第一位是兩個孩子……
白子航沉默地看着她，突然嘴角慢慢地上揚，又笑了起來，雖然他的臉色因爲供血不足變得很白，脣色也是淺紫色，但是絲毫沒有減損他溫暖的感覺，值得依賴和信任。
“筱筱，還有三年的時間其實已經很奢侈了，大部分的人發作的潛伏期都很短，我活到現在就是一個奇蹟，所以我不想任何人爲我涉險，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接受。”
白子航的聲音很輕，他儘量壓抑着內心的情感說出這些話來，他知道自己不能說什麼話，也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她是雲家人的話，以後的路會更難走……
“白子航你別這樣……”
凌筱筱咬着脣，努力不讓眼淚掉出來，她痛恨自己的自私，可是如果雲家要她不要孩子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回去。
“你可千萬別哭啊，不然一會兒夜天佑誤會了怎麼辦？兩年前他沒來找我麻煩估計多半是因爲他覺得我是病人勝之不武吧，但是現在卻不太一樣了，雲家提出的條件，明顯就是要夜家和白家爭鬥，我現在打不過他。”
白子航笑了笑，繼續發動了車子，他怕再多看她一眼自己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撲過去，不管她恨不恨自己，他都不想讓她離開……
“我沒哭，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
凌筱筱梗着脖子硬撐，低頭讓頭髮遮住了半邊側臉，使勁閉着眼不說話，她怕在多說一個字自己就會崩潰得大哭。
沉默的氣氛從停車一次之後一直持續到家，凌筱筱看着院子裡撒歡跑來跑去的小毛球就知道夜天佑他們已經到家了，把小毛球放出來等她。
“到了。”
白子航回頭看她，目光帶着幾分涼，並不陌生的態度，卻足以讓她無法呼吸，就像被人扼住了要害，稍微動一動都覺得疼……
“好……”
凌筱筱擡起頭來，轉頭看白子航的目光多了幾分堅定，“如果雲家有解藥的話，我會想盡辦法弄來的，照顧好自己，你太瘦了。”
“嗯，別勉強什麼，不能拿我乾兒子去交換，我不準。”
白子航笑了笑，說話的語氣很輕鬆，因爲他看到了門口站着的夜天佑，他身上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衣服，卻沒有朝他們走過來，甚至沒打算引起她的注意。
“噗嗤！”
凌筱筱被他的話逗樂了，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會想到別的辦法的，相信我。”
信任這種東西，隨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奢侈，做到也變得越來越難，不是因爲人們變得自私了，只是被傷害得太多，不得不權衡利弊……
“我向來都很相信你，你從不騙我。”
白子航笑了笑，沒再說話，他們之間的瞭解不需要用承諾來衡量，他了解她就想她瞭解他一樣，如果不信任的話，兩年的時光早就把一切都磨滅了，可是她卻沒有逃避，而是微笑着朝他走了過來。
“開車回去慢點兒，路滑。”
凌筱筱說完，打開車門下了車，也許是冬天的風雪太大，她一下車就被風雪眯了眼，眼淚奪眶而出，就像開了閥門的花灑一樣，不停地流下來很快打溼了衣襟。
站在門外的夜天佑似乎凍得狠了，見到凌筱筱下車了衝她笑了笑，伸手把她摟進懷裡然後轉身進了家門。
“嘭！”
瞬間被壓在門後面的凌筱筱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廝又在犯什麼混了？
“天佑，別鬧了，兒子們看着呢！”凌筱筱的聲音有點哽咽，伸手抱住夜天佑凍得冰涼的身體，緊緊地不鬆手。
“我凍着了，抱會兒。”夜天佑抱着她，卻沒有真的拿她取暖，只是把她圈在懷裡困住，臉貼在她的頸窩上慢慢地蹭她。
“嗯……好。”
凌筱筱的手不停地挫夜天佑的胳膊和背，卻又不敢責備他爲什麼在家門口站這麼久，她知道他只是不想打擾她和白子航說話而已。
“媽媽……”
“媽媽……”
兩個小東西見爸爸媽媽在家門口抱在一起，趕緊跑過來一人一個黏在凌筱筱身上，切確地說應該是她的腿上，因爲他們的身高只到她的腿，抱着也只能抱腿。
心情低落的夜天佑突然覺得他又要失寵了，抱着凌筱筱的手收緊了幾分，眼神也帶着灼熱的溫度。
“我想去洗個澡。”
凌筱筱見他不停在自己脣上打轉的眼神，無奈地點點頭，小聲道：“你先上去，我一會兒就上來。”
“好。”
夜天佑轉身上樓去，張嫂還在廚房裡忙碌，凌筱筱一手牽着一個小傢伙走進客廳裡，見他們拆下來的模型散了一地，然後哄道：“小熙和小行吃完飯把模型裝好好嗎？媽媽困了想上樓休息會兒。”
“好！”
異口同聲的回答，很容易就哄乖的孩子跑到地毯中間繼續組裝模型去了，凌筱筱更張嫂交代了幾句之後上了樓，很明顯上面那個大孩子更需要她安慰。
這會兒已經泡在浴缸裡的夜天佑只是靜靜的閉着眼，每當他想起來自己跟她求婚前後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心裡都會多幾分擔憂，雖然他找機會解釋過，但是還是很害怕。
太在乎，就會害怕失去，哪怕是每分每秒都在一起，還是會擔心會想念……
“天佑，你在裡面嗎？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