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威廉清晰的聲音和房門指紋符合被打開的聲音都讓凌筱筱瞬間炸毛了，不管她怎麼處於被動的狀態，都不可能這樣出現在傭人面前。
條件反射地擡腳狠狠地往白子航身上一踹，也不管踹到哪裡，推開他就直接進了浴室裡。
“吱呀……”
同時威廉和幾個傭人站在客房門口，看着躺在被子裡臉色發白的白子航。
“咦？我姐呢？”
威廉的目光停留在白子航臉上幾秒，他身後的傭人們都離開並且帶上了門，實際上半小時前Tina就醒了，他只是在等他們把想說的話說完再下來而已，只是時間太久也難免會擔心。
“浴室。”
白子航咬着牙說了兩個字，然後一側身蜷着身體縮在被子裡，卻再也說不出來第三個字。
這丫頭好狠的心，果然還是一點沒變呢……
“咳！好。”
威廉見到白子航那副表情也大概猜到剛纔發生什麼了，見他那麼不爽也沒在說什麼。
正如凌筱筱所想，他不會干涉他們的四人感情，再者，在他心裡白子航遠比夜天佑要好，他在姐姐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庇護她，讓她重新回到了這裡，如果不是有白子航的話，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會改變，他和媽媽也許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浴室裡凌筱筱已經用涼水衝了三次臉，並且深呼吸了七八次，把她身上的職業裝和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重新整理好，但是心情卻糟透了，已經完全不能思考。
“威廉，你先下去，我馬上出來。”
凌筱筱的聲音傳出來，她現在需要冷靜一下，也需要認真的想一下自己的問題，她不能揹負着對一個人的愧疚過一輩子，只不過她的未來在哪裡？
“好的，我們在我臥室裡，你一會兒過來吧，Tina想跟你說話。”威廉說完，衝白子航笑了笑轉身走了，白子航始終還捂在被子裡，也在想自己剛纔在發什麼瘋。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凌筱筱打開浴室門，牀上的白子航立刻坐了起來，臉色看起來很糾結，卻沒有得意或者高興。
“即使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也必須說，今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過問你不想說的事情，以後也是這樣，如果你把我當做朋友，願意跟我分享你的事情我會很樂意，但是如果你只是想捉弄我，那麼我們最好保持距離，白子航，對不起，我知道這句話雖然沒什麼分量，但是，我不愛你。”
凌筱筱說話的速度很快，並且整個過程她的眼神都沒有看白子航的眼睛，她不敢，她也不想這麼堂而皇之地傷害他，只是，她沒辦法面對這樣的白子航，也不想去面對這樣的白子航。
因爲他要的東西她根本就給不起，以前她不明白，但是現在她懂了，每個人在愛情面前都難免自私，她是個普通人，做不到完美……
白子航始終沒說話，只是淡淡的聽着她說話，似乎剛纔的事情根本沒發生，沒有質問也沒有責備，更沒有歇斯底里。
“對不起，我知道你要的不是對不起，但是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就算是你恨我，我也沒資格怪你。”凌筱筱說完，轉身走出了客房卻沒有立刻去威廉的臥室裡，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白子航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從第一天見到她的時候開始，他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他動用白家的勢力去查她的過往，瞭解她的點點滴滴，終究還是猜不透她的心。
其實她心裡一直都愛夜天佑吧，只不過他自己自欺欺人的以爲被傷害過之後她也許會慢慢地忘記夜天佑這個人，終究有一天他會佔據她的心……
浴室的花灑開的很大，溫熱的水從頭淋到腳，凌筱筱蹲在淋浴間的角落裡，心裡一團糟。
整整兩年多，她都沒辦法面對白子航的好，沒辦法迴應或者拒絕，快刀斬亂麻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她覺得時間和距離都可以淡化一切，何必去做傷害他的事情。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錯的離譜。
有一種人不會因爲見不到你就把你忘記，也不會因爲沒有聯繫而把你淡忘，愛一個本來是幸福的事情，可是當愛而不得觸手不可及的時候，就變成了折磨，時間越久，痛苦越多。
她不知道現在是否來得及，她看到了江明城的放手和釋然，所以覺得四年的時間足夠白子航忘記她，就算是她撒謊，也是個相對美好和溫和的辦法，可惜，白子航和江明城不同。
世上沒有後悔藥，更沒有人能看得見未來，甚至看清楚一個人和自己的心都那麼困難。
儘管房間裡的暖氣很足，但似乎凌筱筱卻覺得越來越冷，渾身的衣服都溼透了，除了水花濺在地面的聲音之外，她什麼都聽不到，也不想聽到。
或許，她不該對白子航心軟，或者，她不該挽留這個朋友，又或者，她不該和夜天佑和好。
他們的關係現在算什麼？情人或者是朋友？可是她心裡不管是哪一種，她都覺得很累，沒有安全感。
遙遙無期的承諾，就算是她曾經嚮往的婚姻，也因爲三年的時間變得淡漠起來，不再期待隨遇而安，甚至得過且過……
她給了夜天佑和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卻忽略了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重新開始的可能，他的家族和以前一樣無法容忍她，而她的身世甚至會讓她的孩子涉險，並且她心裡十分清楚，他不可能爲了她放棄一切，夜天佑不像白子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夜天佑有他的生活，有他要守護的親人和朋友，有他肩負的責任，而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全世界現在都是孩子，以及威廉。
她不在乎京城的天是否會塌下來，也不在乎別人眼裡她是否有權勢，她只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可惜，這些東西過於奢望。
周圍的世界彷彿更加安靜了，閉着的眼睛也一直不願意看清楚她尷尬的處境，溫熱的水在漸漸冷下來的溫度裡變成了一股股熱氣往上冒，渾身卻冷得發抖。
就算她有西方成長的經歷，但是骨子裡她是個受華夏教育長大的人，她沒有西方文化那麼灑脫的婚姻觀，也沒有隨時行樂的戀愛觀，她憑什麼以爲愛就可以戰勝一切，又憑什麼用他對自己的愛去忍氣吞聲打算做他的情人？
思緒越來越遠，身體開始不可遏止的顫抖，腦子裡的意識也漸漸地越來越模糊，這三年她過得好累，甚至比一開始在凌家被欺凌的生活還累，她負擔的責任和情感都遠超過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壓力，只是她始終覺得自己可以做好……
威廉房間裡，雲若彤已經吃過東西睡了過去，醫生每隔一小時就會過來給她檢查一下身體狀況，毒發已經停止，並且她也不再嘔血，雖然身體虛弱，但是身體內的毒素確實已經清除了。
“蘇菲，姐姐進她臥室多久了？”
旁邊的嬰兒牀裡，蘇菲哄着兩個小東西在玩，因爲剛纔雲若彤醒了想看孩子們，蘇菲就讓人把嬰兒牀搬上來了，讓她心情能好些。
“大概半小時了。”
蘇菲回答道，這兩年多她其實比誰都看得清楚，夜先生和白先生對Esther小姐的好確實讓人很糾結，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她也開始工作了，原本的小矛盾很快就會變成事實，擺在眼前的東西也抹不掉……
威廉皺了下眉，半天才道：“你去看看她，有什麼事立刻叫我。”
“好的，馬上就去。”
蘇菲放下手裡的玩具，轉身朝樓下走，卻忍不住嘆了口氣，夫人當年的困境比現在的Esther小姐更痛苦，荒廢了二十年的青春，到最後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幸福。
凌筱筱臥室的門鎖上了，蘇菲讓人把沉重的木門打開，然後獨自走了進去。
呼拉拉的流水聲刺激着聽覺，蘇菲第一反應卻已經嚇壞了，叫了兩聲沒人答應之後，她直接推開了浴室的門。
“Esther小姐！”
驚恐地看着像睡着了的凌筱筱，蘇菲關上花灑的開關，轉身叫外面的傭人進來幫忙。
很快醫生就已經給凌筱筱檢查了身體狀況，被證實只是着涼發燒了之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威廉得到消息也立刻趕了下來，看着牀上臉色通紅正在打針的凌筱筱，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們都下去吧，我照顧姐姐，蘇菲去照顧孩子和Tina，她醒了就叫我。”
“好的，少爺放心吧。”蘇菲轉身離開，臥室裡又恢復了清淨。
想起來之前她和白子航可能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威廉沒有讓人告訴白子航她生病的事情，白子航買了當天的機票下午就離開了，並沒有特別留下什麼話。
或者，他們都明白，有些話說了只會傷人，再沒有其他作用。
……
被迫在家裡靜養的夜天佑早上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問雲若彤的情況，最近在他家裡蹭住的夜天翔告訴他雲若彤狀況良好，讓她放心修養，關於凌筱筱高燒不退的事情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威廉打電話告訴他凌筱筱生病的事情，但是介於夜天佑現在的身體狀況，他不能讓他再不顧一切地跑去找她。畢竟，生病了過幾天會好，夜天佑現在這個虛弱的身體卻要養很久。
有些事，已經在不經意間埋下了隱患，就像一個隱藏的炸彈，終究會有被點燃的一天，而這一次，點燃他們的是距離。
連續一週，凌筱筱都成了家裡的熊貓，待遇和雲若彤一樣。
每天白天打完針，凌筱筱的狀況就會好一些，高燒退了之後陪着孩子們玩幾個小時，心情也還不錯，她沒有和白子航聯繫，白子航也沒有聯繫過她，彷彿，一切都歸於平靜。
但是夜裡，從天黑開始她的體溫又會上升，燒的幾乎不省人事，打針也不能保證迅速退燒，甚至要護士用物理降溫給她擦手心和腳心……
同樣是臥牀的兩個人，夜天佑每天只能給凌筱筱發短信，並且隱瞞他的身體狀況，她給他回的內容也都是關於孩子們的事情，關於她自己的事越來越少。
凌筱筱突然生病讓泰勒很鬱悶，他來探望過她兩次，都是帶了小禮物讓她好好休息，然後就離開了。
氣溫一天天降低，等凌筱筱的病痊癒了，又陸陸續續地過去了半個月，新的一年悄然來臨。
聖誕節的時候，夜天佑說他最近工作很忙，所以來不了了，把禮物給他們寄了過來，凌筱筱欣然接受，同樣把禮物寄過去給他。
畢竟，是她自己選擇的這個結果，接受長期異地，接受孩子們的父親跟她只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也接受，永遠沒有結果的愛情，沒有婚姻。
從三年前的一開始，她心裡就很清楚，自己跟他不可能都進婚姻，只是現在，兜兜轉三年半，她卻又開始少女般幻象美好的婚姻，只是現實總是足夠殘酷，讓她能夠保持清醒。
“姐姐，Tina說今天想做餃子，你要一起來嗎？”
威廉最近高興得像個孩子，雲若彤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加上聖誕節放假半個月，他們三個人帶着兩個孩子每天在家裡折騰黑暗料理，偶爾得到主廚的誇獎會高興得睡不着覺。
凌筱筱剛好給孩子們洗了個澡，笑着點點頭：“我要西紅柿牛肉的餡兒，不要茴香和韭菜……”
“好，我讓廚房準備一點，今天大家晚飯吃餃子吧。”
威廉轉身出去，試圖把克洛維家族的人都變成正統的華夏人，他的這種想法讓凌筱筱和雲若彤有時候覺得苦笑不得，更像個孩子了。
等威廉的背影消失後，凌筱筱臉上的笑卻收斂了起來，她確實應該感到高興纔對，養好身體努力工作纔是她該想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太遙遠也太奢侈，摸不着夠不到，活在當下就好。
“熙熙，行行，媽媽帶你們去找Tina阿姨好不好？”
“好！”
地毯上正在玩積木的兩個小東西立刻爬了起來，咚咚咚地跑到臥室門口，等着凌筱筱過來開門。
兩歲多的男孩兒們很調皮，見什麼東西都好奇，看什麼都想搞破壞，不過有一點好，他們在凌筱筱面前假裝很乖順，這一點也不知道是像誰……
“Tina阿姨……”
門剛打開，兩個小東西就飛奔出去了，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路過的傭人都小心避開他們，怕他們撞到之後摔跤。
凌筱筱快步跟上，目光盯着兩個跑得飛快的小東西，這些日子心裡的抑鬱幾乎一掃而空，她擁有的已經很多，即使不奢望別的東西，她也已經很幸福了。
甚至，她開始不恨唐雅拋棄她了，畢竟跟一個自己完全不愛的男人生了孩子並且被自己心愛的人拋棄了，就算這個孩子再怎麼可愛也只會讓她痛苦吧……
起碼她把自己留在身邊八年，八歲的她已經擁有了簡單的分辨能力，沒有留下太多童年的陰影。
萬里之外，是個難得的晴天。
夜天翔幾乎是一路從軍總開車飛馳回到了夜天佑的家裡，夜天佑剛好吃完早飯，準備刮一下鬍子然後跟凌筱筱視頻。
“嘭！”
門被人從外面撞開，夜天佑一臉詫異的盯着於是門口的夜天翔，見他軍裝上的扣子似乎不太對勁，然後皺了下眉。
“你怎麼沒換便裝？”
夜天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順手扯開了外套，說話有點語無倫次，“出事兒了出事兒了出事兒了！”
夜天佑挑眉，心想能出什麼大事兒不打電話直接衝到他家裡來，難道他打算再賴兩天假期的事情被發現了嗎？
“什麼大事兒？”
夜天翔大口喘了一會兒氣，扶在浴室門邊上的臉色似乎都已經白了，過了半天他才道：“江明淑昨晚跑來跟我說，如果我不娶她，就跟爺爺說實話，不想陪我演戲，這麼一來，逼你結婚的事情就拖不了兩年那麼長。”
夜天佑挑眉，點點頭：“嗯，那你別委屈了自己，也別耽誤江家小妹，打不過不丟人，但是你敢欺負人江明城會殺了你。”
“呃……是不是親兄弟啊？我這都是爲了誰啊，我容易麼？”
夜天翔嚷嚷起來，不過聲音不大語氣倒是挺怨念的，除了暴力點之外，鋼牙妹還挺好的，但是他根本不想這麼快結婚，他才二十四歲！
“就是因爲是親的，我纔跟你說實話，要不親我都懶得理你。”
夜天佑笑了笑，看着鏡子開始刮鬍子，這小子這麼精力旺盛就讓他再頂一段時間吧，自己可以休息三天去看看筱筱和孩子。
“還有一個消息你想知道嗎？是關於白子航的。”
夜天翔的目光有點閃躲，他不敢說凌筱筱生病了十幾天高燒不退的事情，但是他又怕這麼下去他哥就被出局了……
“什麼事？”夜天佑轉頭看他，心底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