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 沈清彥按着金書怡發過來的地址到達餐廳的時候,金書怡早就已經到了。
沈清彥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在金書怡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你餓了吧, 先點菜吧。”金書怡說着, 把菜單往沈清彥面前推了推。
“不用, 你點就可以了。”沈清彥並不接菜單, 只獨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金書怡看了他一眼, 微微一笑,招來服務員,細聲細氣的點着菜。
顯然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纔會已經看過菜單了,不過沈清彥並沒有出聲。
菜單翻到最後一頁酒單, 金書怡低頭看着, 順口問沈清彥, “你喜歡哪種紅酒?”
“我開車了,不喝酒。”沈清彥喝下一口茶, 淡淡道。
“沒關係,到時候叫個代駕吧。”
“還是不喝了,”沈清彥說完看向服務員,吩咐,“給我一杯玉米汁。”
金書怡臉上的笑容僵了幾秒才恢復如常, 合上菜單, 遞給服務員, “我也要一杯玉米汁吧。”
等服務員離開, 金書怡打量了沈清彥一眼, 試探着問,“清彥, 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回來?”
“沒有,你想多了。”
“那爲什麼要不是我三催四請,你都不肯和我吃飯,也不願和我喝一杯?”金書怡露了點小女兒的嬌態,小聲抱怨道。
沈清彥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手中淡綠色的茶水中,“沒有的事,我說了我開車了,而且喝酒對胃不好。”
嗯,某個小女人說,喝溫熱的玉米汁是養胃的。
想到那個小女人,沈清彥的眉眼染上了點溫色,有點想看他家沈太太撒嬌是怎麼一副嬌媚樣。
金書怡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見沈清彥再三敷衍,適時轉了話題,“清彥,第一季的節目都錄製結束了,也馬上就要播出了,我今天約你,是想問問你什麼時間方便錄製第二季的節目,我好給你留出時間。”
沈清彥放下茶杯,淡淡道,“我記得我說過,和江臺長確定好擔當節目嘉賓的是我的合夥人,所以從第二季開始他會作爲客座嘉賓參加節目的錄製,至於時間,他會和你們的編導溝通。”
“清彥……”金書怡着急出聲。
沈清彥看了一眼她的身後,打斷她未出口的話,“上菜了。”
金書怡只能把到口的話嚥下,先讓服務員上菜,等菜全部上完,金書怡才道,“清彥,之前錄製節目的過程你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你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商討的。”
“沒有。”
“那爲什麼要換嘉賓呢?不能繼續你來擔任嗎?”
“這個本來就是我合夥人的工作,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應該沒有這個時間了。”
“是不是……”金書怡咬了咬下脣,“是不是和小北有關?”
“沒有,是我和我的合夥人溝通的結果,好了,吃飯吧,菜要涼了。”沈清彥一語定音,結束了話題。
金書怡雖然還想說什麼,但被沈清彥打斷後也無法再繼續,只能一邊心不在焉的吃菜,一邊整理着思緒。
一頓飯兩人吃得安靜無聲,沈清彥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而金書怡在默默的想着一些事,拿捏不準。
一餐飯吃完,沈清彥放下筷子,還沒開聲,就被金書怡搶了先,“清彥,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你和家屬院的那幾人一樣都是我的發小。”
只是發小嗎?金書怡心裡泛起冷意。
其實當年兩人在一起時年紀尚小,沈清彥從小高傲慣了,又是才智凸顯意氣風發的年紀,對周圍的人事物難免冷淡和漠不關心了點,金書怡只當是沈清彥對誰都這樣,也就沒有多想。
更何況,她喜歡沈清彥,而沈清彥能紆尊降貴的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對當時單親家庭缺少關愛的她來說,已經是天降福音了。
而對於顧小北,金書怡當然是不放在眼裡的,沈家養的孤兒罷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注意到顧小北的呢?
哦,想起來了,是那年學校組織去遊樂園玩的時候。
那是玩一個遊樂項目時,沈清彥把自己的傘給了顧小北,而顧小北撐着傘和沈清彥一起躲避傾倒而下的水花,那時顧小北看沈清彥的眼神讓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從那時開始,她就時不時的觀察顧小北,也有意無意的避免沈清彥和顧小北的接觸。
可惜,上了大學後,她和顧小北兩人依舊在一個學校,而且還是一個學院的,因着沈清彥每週來接她吃飯時都要拖上顧小北的緣故,金書怡還暗暗埋怨了番方佳佳的不解風情,以爲沈清彥是被自家母親逼迫的。
後來她後知後覺的發現,沈清彥好像也對和顧小北的相處樂在其中,好多次都拉着她遷就着顧小北的飲食習慣選餐廳,更會在吃飯的時候給顧小北剝蝦殼挑魚刺。
那樣一個意氣風發又高傲的少年,做起這些事情彷彿理所當然般,讓金書怡震驚之餘又有強烈的不安與害怕。
沈清彥是真的喜歡她的嗎?
如果不是,爲什麼會開口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呢?
可如果是,爲什麼他對顧小北比對她這個女朋友還要好還要上心?
金書怡想親口問問沈清彥的,可是她不敢,她怕,怕從沈清彥口中聽到讓她不願面對的答案。
正好這時,遠在南城的母親去了美國,幫她聯繫好了美國的學校交換生的名額,讓她一同前往異國,母女團聚。
她其實不想去的,不說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和父親離異多年的母親,她也只是每年見兩次面,母女關係根本不算熱絡。
她正在思索着如何回絕母親的建議,才能不傷了彼此表面維繫着的親情關係時,突然想到,何不以此試探一下沈清彥呢?
親口問他喜不喜歡她,金書怡自問是問不出口的,不是害羞,而是怕聽到否定的答案,而這個契機正好,不會讓她太尷尬難堪,又可以試探到沈清彥的心意。
所以,她找了個機會就問了沈清彥。
沈清彥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呵,當年的沈清彥很冷靜的思考了一番,清晰的給她分析,就新聞系來說,國外的教學比國內好了不是一星半點,爲了將來的發展,建議她可以考慮以交換生的方式出國。
那時真的年輕啊,她聽了沈清彥如此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話,當下就負氣的拍板決定了出國,從而白白把機會拱手讓給了顧小北。
等她兩年多後回國參加畢業典禮,再見到這兩人時,明顯能感覺到沈清彥和顧小北的關係更密切了幾分。
當年她回來後本沒有打算再出國的,國外兩年的生活她根本就不習慣,還要整日面對離婚後對她控制慾極強的母親,她一直在等畢業,等回國。
而當時,沈清彥也勸她留在國內工作,國內新聞行業正是蓬勃發展的階段,她的學歷和眼界很有優勢。
沈清彥的話依然客觀冷靜,不帶個人的感情色彩,可她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的關心和在意。
她就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她留下來,兩人就可以繼續前緣呢?畢竟沈清彥這個大忙人可是放下了工作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的,這份殊榮可不是誰都有的。
沈清彥聽到她同意留下也是高興的,她都忍不住要開始暢想兩人今後的甜蜜生活了。
只是美夢還沒開始,當天晚上她就收到了顧小北的彩信,看到照片時,她腦中“嗡”的一聲,所有感官都被奪了去,好像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握着手機在地上坐了大半夜,最後清醒過來的時候,明明是夏天,她卻感覺渾身冰涼。
自嘲的笑了笑,她伸手去抹臉頰上早就乾涸掉的緊繃的淚痕,想去質問沈清彥的,卻最終不敢。
怕什麼呢?
不過是怕沈清彥給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後來,她逃也似的離開了國內,說是繼續去美國讀研,其實不過是無法面對的逃避罷了。
這兩年在美國邊讀書邊工作,認識的人多了,看到的事情多了,她才漸漸回過味來。
沈清彥到底知不知道當年顧小北做的好事呢?
如果沈清彥真如江洪在電話裡所說的那麼討厭顧小北的話,那麼是不是她纔是沈清彥真正喜歡的人呢?
所以,她回來了,藉着回國發展的名頭回來了,來親自看看她還有沒有機會。
斂下回憶帶來的所有情緒,金書怡自嘲一笑,“我還以爲你在怪我當初說好的同意留下,最終還是離開了呢。”
“沒有,你有你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和選擇,我尊重你。”沈清彥說完起身,“抱歉,失陪一下。”
沈清彥明顯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藉口去洗手間而打斷她,人離開後,金書怡冷笑一聲。
呵,尊重?何不說是不在意呢?
沈清彥走得匆忙,手機落在了桌子上,恰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金書怡的思緒。
沈清彥的手機是屏幕朝下放着的,金書怡本沒有打算看,畢竟是沈清彥的隱私,她還想和他增進關係的情況下,私自翻看不好。
可是鈴聲卻在一直的響,吵得金書怡有點心煩,只能拿起打算掛斷。
目光無意間掃了眼來電顯示,入目的名字讓她眼睛瞠大了幾分。
金書怡擡頭往洗手間的方向瞄了一眼,手指按在接聽鍵上,耳邊是自己突然加劇的“砰砰砰”的心跳聲。
穩了穩心神,金書怡在片刻間下定決心,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清彥,你還有多久回來?”入耳的是熟悉的溫婉聲線。
金書怡諷刺的勾了勾脣角,出口的聲音卻是溫柔又抱歉的,“小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