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淳洵中的毒是七星殘毒。
爺爺曾經給冰漪示範過這種毒藥的藥性。中了七星殘毒的人不會馬上就死,而是漸漸進入一種假死狀態。其實中毒者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就是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只能慢慢的等着渴死餓死。
這種毒藥是黑夜組織內部的獨門秘藥,是黑夜用來對付那些背叛組織不肯聽從命令的殺手的。
一旦誰有任何不服從黑夜的意圖,都會被迫服食這種毒藥,直到三天三夜之後,黑夜纔會拿出解藥將那人救活。
但是那三天的時間往往是最痛苦的三天。因爲七星殘毒會把人的意識程度激發到最強。三天三夜之內,中毒者非但無法吃喝、不能動作,而且連睡都睡不着。只能那樣一直在痛苦的黑暗世界裡徘徊往復,直到死去……
這是最極端的懲罰。組織內的殺手哪怕是再有鐵骨錚錚,一提到七星殘毒也都是毛骨悚然。
黑夜辦事的一貫準則是:“我可以允許你失敗,但是我不允許你拒絕我。”
所以組織內的任何殺手都把黑夜說的話奉爲聖旨,哪怕一句質疑都不敢提出。
冰漪仍舊穿着那身美麗的嫁衣,一臉凝重的,來到秘密總壇所在的墓地之上。他要見黑夜,他需要知道,王爺是怎麼中毒的,他還要拿到解藥爲王爺解毒。
很意外的這次在地穴門口就被一個眼生的同門黑衣男子攔住。
“主公有令,不許任何人攜帶兵器進入。”那人的聲音冷漠生硬,就好像多少年都沒有跟人溝通過。
“你新來的嗎?不認識我?我可是黑夜組織的第一女殺手冰漪。主公早給了我攜帶兵刃的特權!再說,你看我穿的衣服像是能藏武器的樣子嗎?”冰漪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一身紅裝,裝扮鮮豔,分明一個新娘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攜帶兵器。
“呵呵,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傳話而已。既然你沒帶兵刃,那就隨我來吧。”黑衣男子乾笑一聲,領着冰漪進了地穴之中。
冰漪只覺得今天這地穴裡很是詭異,不知爲何,竟覺得黑暗中到處都有窺視自己的眼睛。彷彿每一塊石頭都對她有很大的戒備,隨時等待機會攻擊她。
冰漪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黑衣男子帶着冰漪左拐右拐,拐的冰漪都記不清道路了。終於來到一個黑暗潮溼的石室中,這石室不大,周圍有幾處火光冷冷淡淡的映照着,顯得有些陰森。
“請在這裡稍等一會,公馬上就來。”黑衣男子倉促的說完這句話快步走了出去。只聽到機關轟隆隆的一響,石門唯一的門就在外面被關閉。
冰漪纔剛剛坐到圓石椅上,這時卻猛然覺得不對勁,一骨碌站起來。大喊道:“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見主公!”
石室中的幾處火光忽然盡數熄滅,整間石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冰漪暗叫不好,大聲喊道:“主公在哪裡,我要見主公!”
只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含含混混的自石門外傳來:“呵呵,太遲了!你再也見不到主公了。奉主公手諭,冰漪屢次暴露身份,勾結外黨,背教叛門,罪不可恕,故施以萬箭穿心之刑法,即刻生效,不得遲疑!”
話音未落,只聽到周圍一陣機括的聲音吱吱嘎嘎的響起。
冰漪來不及解釋,只察覺一陣疾風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猛然襲來,是暗箭!
冰漪聽聲辨位,警覺的翻身躲過。
隨着第一支暗箭的射出,立刻又有幾十支暗箭從四面八方
激射而出。
冰漪這才真正的相信,黑夜是確實想要自己死了。
可是,別人要她死,她就一定要心甘情願的引頸待戳嗎?
我可是冰漪,是黑夜集團第一女殺手,我爲了組織付出那麼多,你們爲什麼還想要我的命?
呵呵,原來無論是什麼時代,人類的本性都是一樣的。互相利用,過河拆橋。
幾乎是一瞬間,冰漪立刻明白了自己的險惡處境,她想都沒想,隨手抓起兩隻暗箭,聽位辨形,將射到身邊的幾隻暗箭紛紛打落。
但是那暗箭機括的設計卻非常高明,幾十支箭射過之後,又是上百支暗箭齊射而出!
冰漪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她有些手忙腳亂了。
雙手揮舞着,卻不小心肩膀上中了一箭……
“啊!”
隨着肩膀第一次中箭,冰漪的腿上也被射中……
“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裡嗎?”冰漪有些絕望的想着。
也許就這麼死了反倒更好,不會有人記得我。我該做的事我已經做了,我盡力了。呵呵,也許我就該是這樣,沒有婚姻,沒有愛情,一個人孤獨的死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不知道以後他會不會想起我。
在這生死片刻的瞬間,冰漪卻忽然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漫不經心的笑容,滿不在乎的眼神。
他曾那麼的關心自己,曾那麼的追逐自己。還爲了自己而中毒……
他就是,九王爺淳洵……
冰漪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想起他。
人們很多時候在有意無意間,總會想起某個人。卻往往不知道自己是爲何而想起他的。
也許只是隨便想起來,也許是因爲,他早就你的心裡生根發芽,只是你自己未曾在意而已。
她看到淳洵笑了,對她開心燦爛的笑着。
她忽然覺得,自己確實該死了。
死,反倒是一種解脫。
她可以同淳洵一起笑……
她忽然停下了抵擋的動作,一隻暗箭直接射到她臂膀。
她微笑的張開雙臂,準備迎接死亡。
忽然,她只聽到石門轟隆一響,覺得一團黑影猛然自半空飛來。無數支暗箭被那黑影紛紛擊落擊飛。
“走!”那黑影不由分說,上來就抱着冰漪,直接衝出石室。
冰漪身上中了七箭,痛楚還有失血已經讓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但是她還是嗅出了他的味道。
“雷鳴?”冰漪有氣無力的問道。
“對!是我,不要說話,我們一起衝說去!”雷鳴抱緊了冰漪,用飛一樣的速度從地穴中衝了出來。
黑夜對自己親自設計的這件“行刑石室”似乎很有信心,所以一路上並沒有安排人守衛。
雷鳴抱着冰漪,一路輕巧的奔出地穴,跑出墓地,隨後施展輕功在樹林之巔最最快的速度瘋狂的向遠方狂奔而去。
冰漪早就知道雷鳴的輕功很好,但是她也沒想到雷鳴的輕功居然好到這種境界。
雷鳴奔跑起來居然可以足不點地的似是御風而行,而且還抱着個人!
雷鳴的表情近乎瘋狂,他不管不顧的跑,沒完沒了的跑,沒日沒夜的跑……
他抱着漸漸昏厥的冰漪,居然馬不停蹄的跑了整整一天一夜……
當冰漪漸漸甦醒的時候,她躺在一個山洞裡,自己身子底下鋪滿了乾枯的雜草。身上還蓋着雷鳴的衣服。
她身上的幾處箭
傷已經被處理過了,箭都被拔了出來。傷口上也都上了金瘡藥。只是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她掙扎着爬了起來,只見不遠處的火堆還殘留着些火星。
“雷鳴!”冰漪輕輕呼喚着,四周一片安靜,聽不到任何迴應。
她覺得自己好冷,於是來到火堆前,添了幾根樹枝,讓火堆再次燃燒起來。
她哆哆嗦嗦的烤着火,藉着火光這纔看見,雜草堆旁邊擺放的一個包裹。她拖着疲憊虛弱的身體去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是一些乾糧,幾瓶金瘡藥和補藥,幾個碎銀子,還有一大把銀票,還有一張用手指沾血潦草寫成的信。
“冰漪,這是我最後能爲做的一點事了。當我看到黑夜的表情時,我就知道他必然要殺死你。這些東西是我倉促之下給你準備好的,足夠你逃亡所用。這是師兄最後能爲你做的了。我們的路不同,以後也永遠不會再見面。你走的遠遠的,天涯海角,永遠不要再回來的。還有,有一瓶寫了金傷藥的瓶子,是你中的毒的解藥。是我從黑夜那裡偷出來的。每天早上吃一顆,一個月後你所中的百味撕心丸的毒就可以徹底消解。事關存亡,切記勿忘!永別,勿念。”
看着看着,冰漪的眼睛漸漸溼潤了。她簡單數了數那堆銀票。足有幾十萬兩。這分明是雷鳴畢生的積蓄!
他居然!居然會爲自己付出這麼多?
這些天她的身體時有不適,她早就懷疑黑夜爲自己下藥了。看了這封信她才知道,自己確實中了百味撕心丸的毒。師兄真是細心,居然連這件事都幫她查明,還冒着生命危險爲她偷出解藥……
“師兄!”冰漪忽然看到地面上的一條血跡。長長的,一直延伸到洞外。她隱隱覺出一絲恐懼,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忽然站了起來,沿着血跡追了出去。
那血跡雖然不重,但是稀稀落落的總是可以在地上看到,從血跡的顏色和軌跡看來。是剛剛流出來的血,並且流血的人受傷很重,因爲那人看起來走的很慢,幾乎是腳拖着地走的。
看着這一路的血跡,冰漪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連忙加快腳步,也不顧自己身上的痛楚,越走越快,越快越走。
終於她看到了她預想中的那個人,同時也是她預想中的那一幕……
曾經那個看起來永遠不會倒下的人,此刻竟然無力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的背上被十幾支暗箭刺中,那分明是黑夜所善用的獨門暗箭……
冰漪飛奔到他身邊,卻猛然摔倒。
“師兄!師兄!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但是雷鳴卻再也無法迴應他了。
雷鳴臉色蒼白的可怕,他血已經流盡,他的生命已徹底枯竭。任冰漪怎麼哭鬧怎麼搖晃,他都是再也醒不來了。
冰漪終於明白,那個青梅竹馬的他,這次真的是永遠、永遠、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冰漪無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無力的流着眼淚,無力的看着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這麼不公平?
冰漪拔掉師兄背上的箭,她數清楚了,師兄一共中了十三隻。而她清楚的知道,這十三隻箭本來是要射到自己身上的,是師兄用血肉之軀幫她阻擋了這些致命的箭……
她想再看師兄最後一眼,於是她將雷鳴的身體翻了過來。
卻忽然看到雷鳴身下出現了這樣一行用手指寫出來的字。
“師妹,對不起,本來我想死遠點,但師兄實在跑不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