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睛越來越冷,看着宜貴妃的眼睛已經沒有了一絲往日的溫情和寵愛,現在他的眼中,宜貴妃已經不是一個他寵愛多年的女人,而是一個妄圖謀害他江山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縱然錯殺,也絕對不可以放過一個!他揮了揮手,道:“將宜貴妃拖下去,立刻處死!”
此時的皇帝,極爲無情,冷酷,簡直和往日裡判若兩人,就連皇后都暗暗心驚,一旁的諸位妃子們原本想要求情的都不敢再開口,原本幸災樂禍的也覺得帝王翻臉無情……唯獨龐落雪嘆了一口氣,皇帝迷信道教,經常吞下丹藥,那種東西會造成他性情暴躁易怒,更加多疑……在這種情況下,他是寧肯錯殺一千,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了吧!所以宜貴妃縱然有清平候府做靠山,縱然無數人爲她求情,皇帝在盛怒之下也絕不肯原諒她,沒有人可以禍害他的江山,沒有人!
宜貴妃被嚇得花容失色,往日裡的高貴、端莊,全都已經不見了,她拼命地叩頭道:“陛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不念在臣妾服侍您這麼多年,多少念在晉王的份上啊!陛下,不要相信那道士的話啊!”
皇帝冷聲道:“拖下去!”
宜貴妃拼命地大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臣妾還有話要說!”只要說出尹天照的話是假的,只要拆穿他的身份,只要說明他們曾經串通尹天照做的事情。她就還有一線生機,誣陷公主跟禍害江山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了!宜貴妃立刻要站起來。她知道這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
晉王緊張地盯着宜貴妃,他突然意識到,不能讓她繼續往下說了,若是她繼續說下去,那皇帝就會知道他們讓尹天照陷害龐落雪以討好王家的事情,更會知道他的目的和野心在於皇位,因爲不管是宜貴妃還是晉王。根本沒理由跟龐落雪過不去,而皇帝只要略加盤查,就會知道他們安排尹天照進宮和拉攏王家。本來就是別有所圖!到時候不要說皇帝,就連其他的人,也會徹底跟他翻臉的!他失去一個母妃,清平候府可能還會支持他。因爲他還是宜貴妃的親生孩子。是清平候爺的親外孫,但他絕對不能讓宜貴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那樣,一切都全完了!所以他飛快地扶住宜貴妃,似乎想要支撐她一般,然而宜貴妃卻突然身體痙攣起來,猛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晉王,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老大。死死盯着他,幾乎要沁出血來。可是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沒有任何人發現異樣,所有人都以爲宜貴妃是因爲驚痛過度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可龐落雪卻突然上前走了幾步,從外人的角度只會以爲晉王扶着宜貴妃,可龐落雪卻不這麼想,就在剛纔,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個念頭,晉王的戒指是帶着機關的,裡面浸染了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藥,這機關不僅僅殺人的,更是用來折磨人的……
這時候,皇帝的命令已下,哪裡理會宜貴妃的不對勁,徑直拖了就走,晉王拼命地拉着,卻被皇帝安排的侍衛強行拖開:“母妃!”晉王大聲地喊着,彷彿傷心到了極點,宜貴妃卻只是喘着粗氣,十指用力抓着地面,想要抓住什麼可以救命的依靠,然而她早已失盡了力氣,只在地上抓出幾條深深的暗紅血痕,觸目驚心,就被太監們拖走了。
清平候看在眼裡,痛在心中,卻不敢衝上去救下女兒,只是老淚縱橫地去攙扶起晉王,道:“殿下!殿下節哀!”他擡起頭看向皇帝,眼底隱藏着的是恨意,只不過這恨意只是一閃而逝,根本沒有人看見,衆人只見到他老淚縱橫道,“陛下,老臣替女兒謝恩了,只是晉王殿下無辜,請陛下不要牽連他啊。”
皇帝冷冷地瞪着他們,卻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大雨已經打溼了晉王和清平候的衣服,讓他們看起來無比狼狽,皇帝終於慢慢道:“算了吧,朕不會怪你們的,只會處罰那妖星一人,看在她撫養晉兒的份上,就賜她鴆酒一杯吧。”
顯然,他早已走火入魔了,相信宜貴妃就是那妖星,可見若是當初宜貴妃的計劃成真,龐落雪如今會有多慘,皇帝對枕邊人尚且如此狠心,對龐落雪還會有絲毫留情嗎?趙正揚冷笑一聲,宜貴妃真是咎由自取,至於晉王,失去了宜貴妃,清平候還會那樣一如既往支持他嗎?現在看來這兩人還是緊密團結的,可是以後呢?宜貴妃纔是聯繫清平候府與晉王的紐帶,現在等於斷了他一條臂膀,而且是一條極爲重要的臂膀!這外孫到底值不值得清平候爺全力以赴的爲晉王爭奪皇位還是一件事。
白君若一直在旁邊看着,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情和龐落雪有關係,可是他又說不出有什麼關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問一問龐落雪,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不過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場好戲啊!
很快,太監過來回稟道:“宜貴妃娘娘已經昇天了。”
皇帝鬆了一口氣,轉頭對皇后道:“今日是皇后辦的宴會,原不該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只是這關係到大曆江山,不得不徹查此事。”
皇后一直厭惡宜貴妃,上次雖然因爲九尾鳳簪的事情生出些許嫌隙,又加之宜貴妃恃寵而驕多年,但是到底是一同伺候皇帝多年的人,不由得傷感道:“臣妾實在想不到,宜貴妃妹妹竟然就是那妖星,唉,這也是她的命。”
燕貴妃的面上,彷彿也是悲憫的神情,只是同時,她的目光卻含了一絲得意。
八公主瑟瑟發抖,拉着龐落雪的胳膊道:“雪兒姐姐,今日的宴會也要散了。咱們回去吧。”
龐落雪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目光閃閃發亮。八公主十分奇怪地看着她,卻不知她究竟在等什麼,不過這時候大殿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動,衆人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更不知道在皇帝下命令之前,是該回去繼續飲宴還是就此散了,所以龐落雪的行爲並不突兀,反而顯得十分正常。
“宴會繼續。”皇帝看了一眼清平候難看的臉色,慢慢地道。
龐落雪垂下了眼睛,皇帝的個性她很清楚,屬於那種打死你還要你感恩戴德的類型,今天他突然震怒處死了宜貴妃,卻絕不容許清平候有絲毫的不滿,不過,對於清平候來說,失去一個女兒固然痛心,但皇帝一定會給予補償的。果然,等衆人回到座位上,皇帝已經和顏悅色地道:“清平候,你最小的孫女,今年也有十歲了吧。”
清平候面色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臉上的肌肉很難才能控制住不抖動,沉聲道:“回稟陛下,微臣的孫女墨陽的確已經十歲了。”
皇帝點點頭,道:“朕記得,她還尚未婚配吧。這樣吧七皇子已經十一了,兩個孩子正合適啊!今日就給他們賜婚吧。等到墨陽及笄便讓八皇子以正妃之位迎娶她。”
衆人面面相覷,剛纔還是暴風驟雨,現在皇帝的笑容卻變得無比和煦,半點看不出剛纔的震怒,這帝王之心,實在是太難以捉摸了。
剛冊封的麗貴妃訕訕地笑道:“陛下,老七年紀還小,何必這樣心急?更何況,晉王和豫王真還沒有納妃,八皇子怎麼能搶先呢?”開什麼玩笑,清平候家那丫頭可是出了名的潑辣!
皇帝微笑道:“這是兩回事,豫王的婚事麼,朕會放在心裡的。晉王也要娶親了,至於墨陽麼,聽說清平候教導有方,詩詞歌賦很是厲害,就賜給老八做正妃吧。”
龐落雪不禁微笑,晉王原本跟清平候算是一家子,但唯一聯繫他們的紐帶就是宜貴妃,一旦這根紐帶斷了,晉王就玩不轉了,皇帝這麼做,一是要警告晉王,防止他因爲母妃被殺一事心生怨恨,二是要讓清平候知道,皇恩浩蕩,可以讓你死,也可以捧你上天,七皇子的正妃之位,可是無數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
清平候再無他想,和七皇子一起謝主隆恩。七皇子到底是個小孩子,對那個清平候家的墨陽大小姐還是知道的,本來想爭辯幾句,但是看到麗貴妃警告的眼神,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龐落雪恰好看到那不甘心的眼神,不由忍笑低下了頭。
有了剛纔那一節,衆人的神情都有點尷尬,笑容也變得敷衍,就連皇后和妃子們都是心不在焉的,皇帝淡淡道:“不是安排了歌舞嗎?”
皇后連忙道:“還不快讓歌舞上來助興。”話是對太監們說的,可是聲音卻有一絲乾澀,明顯還沒有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舞蹈是歌舞司精心準備,燕貴妃爲皇帝親自編排的,跳舞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身姿如柳、面容如花,遠觀之仙樂陣陣、舞姿優美,這樣的舞蹈換做平日一定會有人好好欣賞,可現在,所有人都是心不在焉,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剛纔宜貴妃原本還高高在上,一會兒之後就被處死的那一幕。
帝王之怒,實在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