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的一下,豐離正自己跟自己下着棋,便聽到了這道旨意,棋落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轉着手中的白子,“誰那麼急不可待地跑到皇上面前問起十三阿哥了?”
“是,太后!”顏清知道這道聖旨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對促成此事的人也是極不待見。她家主子本就是衆矢之的,若非豐恆生有殘疾,如今刀光見影只怕要更多。十三阿哥歸了她家主子,弊大於利。“主子爲何要答應照看十三阿哥?”
顏清忍了再忍,還是沒能忍住地問。她能想到的利弊,以主子的見識,又豈會不知,可主子卻明知故犯,斷然不會沒有原由。“是弊大於利,還是利大於弊,不過是各人看法。阿恆跟他在一起甚是開心,就衝着他能讓阿恆開心,爲他擔些事兒又何妨。”
細想了想,這還真是,不過,想到以後的麻煩,顏清深爲自家主子擔憂。
“有得有失,這世上的事啊,沒有兩全其美,你家主子又不怕誰,誰若是容不下我們,那讓他們消失了就是。”豐離說得風輕雲淡,顏清聽得全身直髮冷。她家主子向來是要護着誰就護到底,尤其這還是關係到豐恆,胤祥,別人不拿胤祥作筏子也就罷了,真要動了胤祥,呵呵……
但哪怕胤祥的歸屬已定,豐離卻沒有半點要胤祥收拾包袱立刻搬家的意思。只讓人幫着他將敏妃的身後事打理,她也並不多見胤祥。直到十三阿哥扶棺入了皇陵,又在皇陵守了半個月,方纔回的紫禁城。
“皇貴妃吉祥。”守靈三月,胤祥整個人瘦了一圈,不過相對三個月前的他,卻顯得成熟了。依照規矩,他既歸豐離撫養,回宮的第一日,自當前來請安。
豐恆也是早起要用早膳去上書房的。算是與胤祥一道從阿哥所來的。蹭蹭地跑到豐離的跟前,“額娘。”
摸摸豐恆的腦袋,豐離與胤祥道:“你不必拘謹,以前你額娘在時。你是如何的,如今你也如何。她給你留的人,哪些你要留的只管留下,留不得只與我說,我幫你打發了。”
胤祥這些日子與豐離多有接觸。且敏妃去前早已同他說過,會將他交到豐離手中,是以對於豐離,胤祥是心中存敬。更感念這些日子來,豐離讓人幫他打點敏妃的身後事,胤祥鞠躬道:“是,謝皇貴妃。”
若真論起來,胤祥應當改口叫額娘,可是,瞧着豐離那張年輕的臉。胤祥磨蹭了半響,怎麼也叫不出來。顯然,豐離也同樣對胤祥的改口無感,“你不必勉強,只需像以前那般稱我皇貴妃就是了,你不習慣,我亦不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豐離也直言。
胤祥呆了半響,豐離道:“上清宮沒那諸多的規矩,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平日裡有什麼不懂的,想學的,都可以來尋我。於上書房中,往日你四哥十哥對你多有照看。往後也是,若有人尋你的不是,欺負了你,你只管招呼回去,可知?”
這麼直接土匪的表現,胤祥愣了愣。豐恆在一旁捂着嘴笑,“是呢是呢,十三阿哥你放心,不管你打了誰,有額娘在,都不會讓你賠罪去的。”
“快些用膳,往後也不需講那些虛禮,早上我會命人將早膳送到阿哥所,你們只管用了膳去上書房,不必每日先來與我請安。”胤祥張口要勸,豐離卻蹙了眉頭道:“你不心疼你自個兒的身子,阿恆還小,我卻是忍他受這份罪。”
沒有虛情假意地表現什麼關懷的情意,豐離更願意表現她對豐恆的在意,不想讓豐恆因了他的出現,而需做那表面的功夫。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這也是豐離對胤祥的敲打,想來聰明如胤祥也當知道,豐離接受他出現在上清宮,最重要依然是爲了豐恆。
“還是額娘心疼我。十三阿哥,我們快用早膳吧,再晚就遲到了,可要被先生罰了!”豐恆適時地插話,拉着胤祥用往餐桌坐。豐離也坐在一旁,“這些都是素食,並無葷腥,你只管用。”
見了胤祥有些遲疑,豐離起了筷子言之,胤祥聽得滿懷感激,“多謝皇貴妃。”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都是一人一步,豐離走出了第一步,幫着胤祥處理敏妃的身後事,又幫着打點許多喪事的細節,這些胤祥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第二步並不強迫於胤祥要丟棄關於敏妃的一切,甚至她更願意幫着胤祥保護關於敏妃的點點滴滴,比如幫着胤祥守孝。一個孝順的人,也不會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第三步,如果胤祥都明白了她所表達的善意,那麼也定會投桃報李,自然也會懂得真心實意地對待豐恆。良性循環,豐離覺得哪怕有那麼多的人虎視眈眈,依然讓她覺得很是愉悅。
“胤祥可有來與你請安?”送走了胤祥與豐恆去了上書房,康熙休沐一日,打了拳回來,隨口地問。豐離答道:“來了,不過我讓他以後不必如此。阿恆還小,他若每日都前來與我請安,不是要讓阿恆也陪着他一起早起嗎?他們還要去上書房,睡得不夠,豈不是要犯困。”
康熙沉吟了半響,“你不問我,爲何答應敏妃將胤祥交由你撫養?”
“不過都是各取所需罷了,有什麼好問的。”豐離甚是開明地回答,倒讓康熙的心頭一堵,突然上前抱住了豐離,“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話一出口,康熙就有些後悔,而豐離擡頭看着康熙,“我生阿恆是九死一生,怕是不能再有孕了,皇上若想要開枝散葉,我怕是不成了。”
這麼一句,震得康熙有些腦袋發矇,完全不亞於當年得豐離明知他給她服了避子湯時,那種心情。“這是誰診斷的?爲何你回宮多月,宮中無人與我稟告?”
“又非喜事。宮中的太醫,哪個不張眼的敢與皇上說起此事,縱是不怕皇上怪罪,也要擔心我可是會殺人滅口,是以均緘默不提。”豐離照實地說透了那些人的想法。但於康熙,他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怎麼會,你身邊聖手無數,他們豈無調養之法。”
“一個阿恆已讓半個八旗世家一致要置我於死地,再要一個孩子,皇上是覺得我的日子過得太平了?心裡頭不踏實,想要再弄出些事兒來了?”雖是質問的話,由着豐離那樣輕聲細語地說來,只讓康熙感覺到一陣壓抑,“阿離,禘兒他需要人照顧,再沒有比他嫡親的兄弟照看更好。”
本來心中還帶着幾分怒意的豐離,聽到這樣的話,怒氣盡散,“皇上能如此爲阿恆考慮,我心中甚喜。但是,其實讓別人來照顧他,我更願意讓阿恆自己長成一個不遜於任何正常人的。況且,我相信有志者事競成,一時無人能治好阿恆的耳朵,並不代表永遠都沒有人能治好他。”
豐離的倔強與自信,堅持不懈,這些都是她的個性,康熙喜愛這樣的豐離,更多時候卻也在想,究竟她都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兒,纔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麼一句,亦是豐離的真心所言,清緣空間裡的小二,對於康熙那種莫名的執着,那據說可以治好豐恆的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着急,總要等他們表現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後,她才該出手。
“八旗改制雖然依然在進行,但這些人明着不行,就來暗的,一次又一次的使絆子,拖延改制一事,阿離的人到現在還沒出手,是要等什麼?”先是查當年的舊案,再是忙着八旗改制,京城不得安寧,康熙的日子更是不好過。
“皇上在等一個時機,我也一樣。”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康熙套不出豐離真正意圖,但又想豐離做了那麼多的事,只爲了捉住當年追殺她們的兇手,那些兇手正是八旗舊族中的人,這些人如今又攔着不讓他改制,便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他們既然暗中下手,顯然亦是忌憚於皇上。時機,與其等,不若創造出一個時機來。”就在康熙已經想着要如何儘快引蛇出動,將八旗改制實施到底,豐離意味深長地說出了這麼一句。
這樣透露出來的意思,直讓康熙雙眼發亮,“創造時機。”
“是啊,創造時機。我們在等着將他們一網打盡,他們又何償不是在尋着我們的空隙,要將我們擊得潰不成軍,以此便不用接受八旗改制,更不用爲陳年結黨殺我一事付出任何代價。”豐離的聲音,帶着濃濃蠱惑的味道,但這其中飽含的刀光劍影……
“阿離既有主意,那且說來聽聽。”不得不承認,豐離是一個奇才,至少至今爲止,康熙並沒有想到如何創造一個可以讓他儘快如願的時機,可豐離,卻是早已有所準備,或許,他一直都是豐離手中的棋子,雖然豐離幫他得了到不少他要的東西,但這個過程,都只是豐離復仇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