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婚事將近,滿打滿算還有兩個月的工夫,本該在宮裡頭學規矩的,然又康熙爺和玉琭慣着,沒人敢給她立規矩,外出行走幾乎同皇子無異。
原她跟着阿瑪額娘一道住在暢春園的,這不,聽內務府的奴才們說自己的公主府侍弄好了,昭寧便迫不及待過去瞧瞧,着人套了馬車帶着十個八個宮女嬤嬤並一隊侍衛回了。
行至西直門,前頭有幾分擁堵,昭寧撩開簾子叫人瞧瞧去,眼波隨意一瞥,爭瞧見門口立着個小黑糰子,欲哭不哭的,見旁邊有馬騾路過便害怕地往後縮縮,見前頭有幾方爭吵也往後躲躲,那個頭還沒人家腰上別的刀高呢!
昭寧忍不住撲哧一笑,正要問是誰家的小孩兒,這般年紀就出來當差了,誰道那小孩兒卻是先認出了她,長着手臂便撲到車前:“四姐姐,快救救我吧!”
小孩兒這一出聲,昭寧這才認出人來,緊忙撩了車簾子叫人抱小九進來:“哎呦!這不是咱們小九嘛,怎麼在這兒呢,跟四哥走散了?身邊伺候你的奴才呢?這來來往往那麼多人,要是被拍花子的給拐走了怎麼辦!”
小九哭喪着臉搖頭:“是六哥,六哥把我放這兒了,有侍衛看着不怕丟,六哥叫我歷練着,我真知道錯了,姐姐你帶我走吧,我不想跟着四哥六哥了!”
小九急着,話都說不利索,也不知在哪兒打了滾,身上沒一處乾淨地方,金貴的小人也顧不上講究,逮着挨桌上的點心便往嘴裡塞,乍一瞧還當是打寧古塔那頭流浪來的,當真可憐。
昭寧忙給小九洗了手臉,又喂小孩兒吃了幾塊豌豆糕、一盞蜜茶,這纔算侍弄出幾分人樣,留下個人給六爺送信,她便先帶着小九去了她的公主府。
沐浴、更衣,又叫人伺候着用了膳,小九依偎着姐姐,這才覺活了過來似的,像這幾日當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撲簌簌又掉了淚去。
正要問小九這幾日在哥哥們跟前兒都做了什麼,外頭傳來請安聲兒,緊接着六爺便風塵僕僕的進來,大馬金刀落了座,自顧自倒了茶水一陣牛飲。
“不是叫你守門的,怎麼就跟着你昭寧姐姐回來了?”
這是質問小九呢。
小九往姐姐懷裡縮了縮,支支吾吾不敢回話,他能對着姐姐訴苦,可哪兒能對着六哥說六哥的不是,六哥大黑臉一唬,再打他屁屁了他可經不住。
別看小孩兒人小,心思可多着呢。
昭寧一聽六哥這般口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開口懟了去:“六哥還說呢,小九纔多大啊你就叫他守城門,人來人往的衝撞了怎麼辦?也不知下頭怎麼看顧的,小九手心子都磕破皮了,便是再叫他歷練也不能用了這法子去,六哥小時候也淘氣,也沒見阿瑪額娘這麼折騰你的。”
六爺忍不住笑了一聲兒:“嘿,說得跟你見過額娘罰我淘氣似的,你可別信小九的一面之詞,這小東西滑頭着呢,以前在宮裡上躥下跳的多活潑,奴才們輪番跟着跑都累得夠嗆,只才叫他守門不足一個時辰算得了什麼!”
“前幾日四哥帶着他辦差長見識,四哥耐心多好,什麼都掰碎了給他講,他且裝聽不懂,又嫌事兒多費心,甫一見着我可憐巴巴抱着我的腿,非要跟着我走。”
“四哥耐不過,好嘛,跟着我便跟着我,瞧着小弟活潑的樣子,身子骨也好,我琢磨着小九還能是個練武的體格,便將他帶到大營去,跑了二里地,他背上纔出了一身毛毛汗便嚷嚷着累,要騎馬。”
“因着我身上還兼着九門的差事,恰要巡視一圈,便全了小弟的心思,然纔不過是一兩時辰的工夫,這小祖宗又沒了耐心,我看額娘也不必着急給小九立規矩,先磨磨他的性子才最是要緊!”
昭寧一聽這個,心中信了半分,再看小九心虛的表情,便也知道小九剛剛一路上訴的苦不過是討可憐罷了,全做不得真。
“小九,你給你姐姐說實話,六哥說的可有半分不對。”
小九這會子才死了心,低頭繃緊了嘴,不肯再說了。
得!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小九確是欠收拾呢!
到底是最小的弟弟,又年幼,六爺和昭寧說歸說,也不忍太苛責,只同小九明言:“你騙了姐姐,姐姐不會再偏着你了,之後無論是跟着四哥還是六哥,都得好好聽話,好好看看、學學。”
“你開口便是知道錯了,想額娘原諒,可我瞧着,你是沒反思過的,阿瑪額娘對你這樣用心,你總不能再傷了阿瑪額孃的心?”
聽姐姐這般說了,小九才鼻酸認了錯去。
眼看着已然到了午時,昭寧也幾日不曾見了哥哥們了,便留六哥在她府上用膳,又叫人去喚了四哥,她這府邸剛修葺佈置好,也不知道下頭人可有糊弄的地方,着哥哥們瞧瞧。
自此小九算是老實了,兩日跟着四哥,再兩日跟着六哥,中間得一天歇,便跟着姐姐。
還別說,只一個月的工夫,小九真瞧着沉穩懂事不少,康熙爺中間還瞧瞧看過小九幾回,見兒子們帶孩子帶得好,也不提叫小九回來的事兒,心疼歸心疼孩子,然也巴不得能同玉琭過幾天清淨日子。
可就是這般態度,又叫人不少揣測,萬歲爺傳位聖旨密而不發,莫不是因爲想傳位給九阿哥,因其年歲太小,這纔想了這般法子,以保護九阿哥的安危?
甫一開始只是閒言碎語般的說個幾句,後來這說法竟在朝中越演愈烈,八爺都幾乎坐不住,幾次到御前求差事爭表現。
四爺六爺倒是穩得住,一來知道這事兒並非是衆人所猜測的那般,二來即便皇阿瑪有心叫小九繼位,那也是自家親得不能再親的兄弟,自是不消得防備。
然四爺坐得住,下頭人坐不住,李榮保幾個還私底下宴請了四爺,說了心中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