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寂靜和枯萎
十阿哥畢竟是個孩子,如今額娘溫僖貴妃生病,十阿哥的心靈脆弱到了極點,此時正是與他拉關係的好時候,於是胤祥主動湊了過去。先是詢問溫僖貴妃的病情,然後又拉着十阿哥去騎射場騎馬射箭轉換心情,這麼沒幾天,胤祥便發覺十阿哥對自己的態度有所不同了。
十阿哥性情魯莽,不喜詩文,酷愛拳腳騎射,胤祥屬於文武雙全的人物,技能揮毫潑墨吟詩作對,也能騎馬射箭大展身手,對於十阿哥,胤祥投其所好,在他面前絕口不提讀書,只談論拳腳騎射玩耍,漸漸的,十阿哥與胤祥親暱了起來,會主動和胤祥講話。
胤祥對十阿哥的親近在胤禛看來就是背叛,胤祥從小就黏着他,不管大事小事還是沒事都會來找他,如今胤祥突然對十阿哥熱絡了起來,胤禛心裡真的很不舒服很不爽。
這個世界上,最瞭解胤禛的便是胤祥,胤禛無需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胤祥都知曉是什麼意思,看着胤禛臭臭冷冰冰的臉色,胤祥在心裡笑彎了腰,他的四哥,一直都是這樣,他這麼做也都是爲了胤禛啊。
重新活了一世,胤祥對皇位什麼想法都沒有,上輩子他親眼看了胤禛爲國爲民勞心勞力卻被百姓指責的苦逼情景。身處多高的位置,就要擔多大的責任,皇帝很多時候都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職業,胤祥有信心當一個好皇帝,但他不想當,也不想與胤禛爭搶。
九龍奪嫡,這其中的殘酷,至今回想起來胤祥都心有餘悸,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呼……”晚間,胤祥對着明月長嘆,重新活一世,但願這輩子比上輩子過的輕鬆點。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生活就是這麼公平的對待每一個人,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人人有難言的苦。日子還得繼續,雖然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每一個人都在勇敢的往前走,大家都在掙扎,都在努力。
康熙三十三年春,伊夢嫁人了,一個七品的小官,且是在蜀地,伊夢要跟着他去四川,這一去,最起碼要三年不能回京了。伊夢上花轎之前,張氏拉着她的手哭的泣不成聲,伊夢也痛哭流涕,妝容都被哭花了,她是真的悲切,這一去,遠離父母親人,遠離所愛之人,這輩子算是這樣定型了,再無大的波瀾和驚喜了。
伊夢不像是其他新娘子一般假哭,這一點伊嬈看的出來,她默默無言注視着眼前的場景,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唉……
伊夢哭的太悽慘,連帶着伊嬈的心情也低落了好幾天,小白龍寬慰她說“好歹她是正室,瞧那書生也是個老實的,將來應該會過的幸福。”
“也許吧。”伊嬈坐在鞦韆上,雙眼無神的盯着地上的小草發呆,日子很單調,每日都在重複,被困在兆佳府這小小的院落裡,伊嬈有一種坐監獄的感覺,太枯燥,太無味。
時間的流逝明明像空氣,摸不着,看不見,但伊嬈就是有一種錯覺,她能看得見歲月的流逝,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注視着自己的生活,每日都在重複,別說浪花,連一絲絲漣漪都沒有,像是一潭死水。
“生命,寂靜了。”伊嬈呆呆的吐出這兩個字。
小白龍“……”伊嬈突然文藝了起來,而且還是如此富有哲理和詩意的句子,小白龍覺得渾身要起雞皮疙瘩了。
“在枯萎。生命,像一朵花,而我,在枯萎。”伊嬈的文藝還在繼續,之前一直認爲那些文人都是在無病呻吟,整天哪有那麼多愁緒,大都是爲賦新詞強說愁。現在,伊嬈真的覺得之前的想法太幼稚好笑,最複雜最說不清道不明的,便是人的思緒了吧……
心境到了,這樣的話語自然而然就出來了,這是對感覺體驗的描述和總結,不是沒事發神經,無病亂呻吟。
小白龍聞言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它不懂伊嬈到底是怎麼了,明明之前還像是個孩子似的追狗攆雞打兔子,怎麼一轉眼就變得如此深沉?那個歡快逗比的伊嬈哪兒去了?
“你……到底怎麼了?”小白龍小心翼翼的追問。
“沒怎麼啊。”伊嬈懨懨的開口道。
“怎麼突然就化身文藝女青年,感慨人生了呢?以前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小逗比哪兒去了?”
被小白龍稱作是逗比,擱以前伊嬈早就和它掐了起來,不過現在她沒什麼精神,也不想開口說話,無趣,無趣的人生,無趣的日子。
蒼白,一切都是蒼白的。
“我,在這裡,待了八年。”八年,監獄一般的日子,每月只有一次出府放風的機會,調皮搗蛋靜不下來的她,竟然也捱了下來“什麼逗比,八年閨閣,磨平了我、我的熱情、激情。”
被圈禁了八年,她哪能一直都歡快。
意識到了八年這個數字,伊嬈有些怔忪,原來在清朝已經待了八年了,時間啊……真的稍縱即逝。
伊嬈這幅樣子真的有些嚇到小白龍了,一向表情豐富的小臉上此時滿是迷茫,閃亮有神的大眼毫無神采,整個人如布偶娃娃一般失了靈魂。
一個平常話很多的人突然沉默了下來,這說明她不開心了。
“你,真的沒事吧?”小白龍問的很是小心翼翼,它本不是感情豐富的龍,伊嬈這樣的情況,它還真有點束手無策。
“沒事。”伊嬈搖頭,整個身子倚在了鞦韆的吊繩上,渾身無力,小身子想要往後倒下去。“有,美人榻嗎?我想躺會兒。”
“有有有。”小白龍一迭聲的應着,然後一張鋪有柔軟毯子的美人榻出現在了鞦韆旁邊“放在哪裡?樹下面?花叢旁邊?還是小湖邊?”小白龍的語氣從所未有的殷勤,態度從所未有的熱情周到。
“這裡就好。”伊嬈懶得動彈。於是小白龍把美人榻放在了鞦韆旁,伊嬈躺了上去,雙目呆呆的望着青翠欲滴的樹葉,鼻子裡聞到的是花的馨香,半空中不斷有晶瑩的花瓣飄落,顏色有淡紫色,淡藍色,粉紅色等等,整個空間如夢如幻,真的仿若在仙境一般。伊嬈慢慢的閉上了雙眸,腦袋放空,思緒飄遠,枯萎就枯萎吧,好在她還有小白龍作伴,她的成長綻放有人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