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一天天的過,很快便進到了四月裡,這日十四爺回來時面上盡是興奮勁兒,鑫月忙伺候十四爺更衣淨面,一問,十四爺竟要伴駕去蒙古了。
萬歲爺眼下雖是年紀不淺了,可依舊是滿滿的雄心壯志,去年因着政事繁忙,萬歲爺哪兒也沒去,今年見大清一派欣欣向榮,國泰民安之象,那必是彰顯天威之時,去蒙古一來是看看科爾沁各部可安穩,二來也是歷練歷練兒子們,總窩在京城可不行。
除了十四爺伴駕之外,另還有十四爺上頭的一衆皇兄們,這次便是太子也不留京處置公務了,凡有要緊政務,便悉數發至御前,萬歲爺此舉也是叫人隱隱瞧着對太子很是防備了。
不過萬歲爺同太子如何都是他們的事兒,十四爺只是想着去蒙古便十分開懷了,這二年辦差也是叫他疲憊不堪,眼下總算能好好鬆快些了,亦是能大展身手一番。
除他們以外,另可帶着家眷前往,福晉多是不去的,得留在府上主持着大局,十四爺亦不想帶舒舒覺羅氏去,只想帶着鑫月好好放鬆放鬆,然二阿哥太小,只怕又離不開額娘,十四爺想了半晌兒也沒琢磨出法子來,自是得問問鑫月的意思去。
不必說,鑫月自然也是想出去玩的,她自來了大清,還沒好好看看外頭的世界,先前好不容易跟着伊格格去了趟護國寺,誰道還動了胎氣,之後便一直在府上養着,真真要憋壞了的。
“我自是想去的,只是二阿哥不知可能經收舟車勞頓,若是將他放在府上,我亦是不放心,想來便是去了也玩不痛快。”
十四爺點頭,心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別說鑫月不放心,就是他也不放心將二阿哥交給福晉去,思來想去的,倒不如送去宮中來得穩妥些。
“鑫月,這樣如何,這趟蒙古之行額娘是不去的,咱們將二阿哥送去永和宮,有額娘看顧着,自是比放在府上放心,額娘素來是個喜歡孩子的人,眼下我們兄弟姐妹們都大了,也不能時常伴在額娘左右,額娘還頗有些膝下寂寞,有咱們二阿哥陪着也好。”
鑫月稍有些猶豫,可當祖母的總不能不重視自個兒的親孫兒,鑫月便只管點頭應下。
眼看着還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鑫月便也忙碌了起來,然這忙碌盡是給二阿哥的,臨將二阿哥送去宮中時,她還跟着十四爺入了趟宮,見德妃娘娘真真是喜歡二阿哥的,甚至不惜親自照顧,她這纔沒什麼不捨的。
翌日便要出發了,這伴駕去蒙古可不是什麼小事兒,且不說像鑫月這般跟過去的家眷了,光是帶着八旗軍就足五千人,另還帶着虎賁營兩千人,御前侍衛二百,伺候康熙爺和宮裡主子的奴才五百。
只這些加起來便是浩浩蕩蕩的隊伍了,更別說還攜家帶口的,除了她以外,十四爺還帶了大格格去,這孩子也有兩三歲了,正是活潑的時候,帶出去見見世面也好,旁的還有一衆奴才,加一塊兒也得六七十人,着實人多的厲害。
一大早天不亮十四爺就換好正黃旗的盔甲出了門兒,要帶這麼多人呢,且得先護着康熙爺出了宮,其餘家眷才能跟到隊尾去。
鑫月和大格格從早便一直等着,且在府裡用了午膳這纔算該她們的馬車跟上了,這隊伍的速度不快,鑫月只覺得且都做了一下午的馬車了,這纔剛出京城不足百里。
一路上且有得熬呢,不過大格格倒還好照顧些,小孩兒素來同她親近,也不見得想伊格格,看哪兒哪兒好奇,一路上給什麼吃什麼,也不鬧人,這倒是讓鑫月鬆了口氣。
十四爺在前頭操心着萬歲爺,鑫月便在後頭操心着孩子和帶出來的奴才。
一路上切不可亂跑,若是一不留神怕是就把人給落下了,饒是走的官道,有的地方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若是真丟了,前頭萬歲爺可不等人,不給你回頭找的機會呢。
這才且坐了半天的馬車,鑫月就止不住的疲累,腰都是發酸發軟的,十四爺回來的時候倒也沒好到哪兒去,兩個人且都累的有些用不下膳,洗洗就擁着歇了。
且這般在路上走了五六日,鑫月這纔算是適應了下來,外頭的景色逐漸不同,且只瞧着車窗外,倒也不至於無趣。
大格格是個愛玩的,一天到晚的都在外頭叫侍衛抱着騎馬,這會子且還沒到蒙古呢,大格格便黑了不少,原像個糯米糰子,這會子倒有點兒像全麥麪包了。
鑫月瞧着大格格小麥色的小臉兒,只樂得不行,生怕回去了大格格還白不回來,屆時伊格格只怕要怨她。
小孩兒天天野着,還認識不少年紀相近的小孩兒,不是去這兒吃便是去哪兒玩兒,一羣小糰子們跑來跑去不得閒,鑫月聽着這吵吵鬧鬧的聲兒便不由得想起二阿哥了,在過二年二阿哥便也這般大了,若再來蒙古,必是省不了他的。
不過小孩兒們這般天天跑着倒也不是沒好處,且才走了一個月的功夫,大格格便長高了一點兒,小胳膊小腿兒也有勁兒的很。
鑫月再一細問大格格天天都幹了什麼,誰知道她竟天天跟着四爺家的孩子,同萬歲爺身邊兒的御前侍衛玩鬧呢,萬歲爺倒也容忍她們,甚至可說是十足的關愛,又回大格格睡着了,便是歇在了萬歲爺的御輦中。
鑫月起先還提心吊膽呢,生怕惹得萬歲爺生厭,覺得十四爺的女眷照顧不好孩子,誰道這一來二去的,也不止是大格格,凡年歲不大的都被萬歲爺關切着呢,沒了平日的威嚴,只像是家裡普通的長輩一般慈愛呢。
鑫月聽說了以後也是不住的笑,以前總覺得康熙爺對下頭兒子們沒什麼親情的,又是愛猜忌的人。
可自從大格格常跟着康熙爺後,鑫月倒是對康熙爺改觀不少,刨去那些個皇位鬥爭,其實康熙爺和一般的小老頭也沒什麼區別。
喜歡活潑的孩子,偶爾也像是老小孩兒一般,只是皇位帶給他的枷鎖太多了,讓他沒有辦法去做些讓自個兒放鬆開心的事兒。
世人且都羨慕那高位,孰不住高處不勝寒,鑫月這會子只希望十四爺能安安穩穩抱緊四爺的大腿就是了,莫再跟着八爺爭了什麼,不然便是在萬人之上,日子過得也沒意思不是。
沒有去巡幸蒙古之前,鑫月是真以爲康熙爺帶着人一口氣跑到蒙古,而後在大草原駐紮,玩兒上十天半個月的便再一路趕回來。
可自上了路,鑫月這才知道巡幸之意,自過了寬城,城與城就不復之前的繁華了,之間的距離也不多遠,還多是大片大片的空地和荒蕪,約莫一天當中,只上午行幾個時辰的路就能到。
沒到一個地方就有父母官兒過來迎,上午趕路,下午康熙爺便帶着人體察民情,夜裡駐紮在城中,第二日再往下一個城趕。
康熙爺帶着人忙的時候,便也能讓像是鑫月這般閒人在劃定的圈兒裡四處逛逛,鑫月上一世也沒少跟着朋友出去玩兒,許是同一座山,因着民風民情不同,似是景色也不一般着。
且過了烏蘭布爾哈蘇,也就是承德市平泉縣下店鄉,蒙古各部便早早的過來恭迎了。
蒙古二十四部四十九旗倒也不必盡數來完,有些個部族就那十來個一二百個人,住得又遠,着實趕不過來。
再者說今兒又不是什麼正式的用宴見面,便是隻來了幾個大部的首領帶人過來恭迎,首當其衝的便是科爾沁部,而後是扎賚特部、杜爾伯特部、郭爾羅斯部。
雖是來的部族不多,可一個首領也帶着二三十人呢,這般加起來也算是不小的數目了。
來的人也個個都兵強馬壯的,身上又揹着彎刀和弓箭,遠遠的見一行人過來了,前列八旗和將士們不能不防備着些,直等着這些人遠遠的下馬跪迎,這纔算是放鬆了些許。
科爾沁首領班第跪在前列,大呼恭迎皇上親臨。
自三徵葛爾丹以來,康熙爺也有近十年未來過科爾沁草原,未見過科爾沁首領班第了。
當年班第率哲裡木盟十旗的一萬蒙古騎兵圍剿葛爾丹,在巴爾岱哈山的戰鬥中機警過人、誘敵深入,給康熙爺留下的極深的印象和好感。
說來這班第還算是康熙爺的姐夫,嫁到科爾沁部的是固倫端敏公主,是順治爺之兄簡親王濟度的嫡次女,這層關係,康熙爺倒也和班第關係不一般,比旁的部族更親近些。
更別說太后娘娘亦是科爾沁部的女兒,再往上數,從科爾沁部嫁過來的更多,且都留着蒙古的血呢,自是親近的不能再親近了。
這會子見班第也不似從前的年輕了,身邊兒成年的兒子都跟了一羣,康熙爺倒也是感慨,下來御輦親自扶了班第起身。
“十年一別,這草原沒變,你倒是變了。”
班第爽朗的笑着,那下巴上的大鬍子都跟着一個勁兒的抖:“臣倒是覺得萬歲爺一點兒沒變,還是一貫的英姿勃發,臣和公主已經爲萬歲爺在科爾沁草原備好了隆重的宴,就等着皇上您來了。”
來了這兒,康熙爺似是也不想再京中那般嚴肅,看着周遭的的廣袤,康熙爺心情似也跟着開朗,這會子跟着班第並排騎馬,說笑着往科爾沁大草原走。
班第的兒子也來了不少,這會子也跟各位阿哥爺們稍稍攀談些個,到了宴上還要比騎射摔跤圍獵呢,這會子也算是先知己知彼了。
這會子跟四爺和十四爺攀談的是班固的二兒子昂沁,意爲獵人,這人的長相倒也和他的名字相符,肩膀寬闊身材魁梧,這會子和十四爺並肩騎馬,且從後頭看似是比十四爺大一圈兒。
可偏這人又是靈活精明,一點兒沒什麼莽夫的樣子。
此次康熙爺巡行蒙古,十有八九的還要嫁過去一位公主,再娶來一位科爾沁的女子,雖是不明說,不過這事兒也都是老規矩了。
昂沁如今正是該娶親的年紀,又是班第看好的下一任首領,這公主自也是要給他的,且一見着四爺,三說兩不說的便開始打聽着,到底是哪位公主要嫁過來。
他那兒知道皇阿瑪要將誰給嫁去了,雖是不願意大清以這種方式來維繫與蒙古的關係,可他到底還無法左右皇阿瑪的意思。
原還沒怎得在意,可這會子且想想宮裡適齡的皇妹,心裡倒是一咯噔,這般一算年紀,竟是他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九皇妹最最合適了。
四爺不好直接明說了,這會子便含糊着,之推脫說還得看皇阿瑪的意思,下頭的妹妹衆多,他倒也不知是哪個。
昂沁聽過倒也不怎得在意,反正從大清過來的且都是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風一吹就倒,還動不動就哭,反正娶回來也不過是供起來罷了,若是不敬些,倒也不必太管她們死活的。
看來看去的,怎麼都不如他們草原上烈馬似的姑娘,那陽光下姑娘麥色的肌膚、強勁又纖細的腰肢,那纔是真真好看得人喜歡的。
倒也知道四爺的弟弟十四爺如今最得康熙爺青眼有加,那昂沁打聽不來公主,便極力推銷自個兒的妹子阿碧雅。
先前阿碧雅看了一衆皇子的畫像,一眼便相中這十四貝子了,雖是這婚事還沒商議,什麼都說不準,可若是能爭取,昂沁這個當哥哥的定得替妹妹打算些個。
這會子親近着說話也是瞧瞧十四貝子的性情和本事,他的妹妹唯有滿人裡的巴圖魯才配得上,且在他看來,這十四貝子着實文氣了些,不像是個有力氣。
“先前打葛爾丹時咱們還見過,那時我跟着阿布出來見世面,那時候年紀小,還沒阿布的腿高,阿碧雅竟也藏在箱子裡偷偷跟來了,我們兄妹二人常四處在營地玩,倒不知四爺可還記得我們兄妹。” 四爺且一聽昂沁這般說,便想起來以前班第身邊兒的兩個髒兮兮的小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