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寢殿的時候，康熙特意放輕了腳步。
生怕吵醒了佟月菀。
沒成想，他剛一進門，就聽見佟月菀虛弱的聲音在叫他。
“是表哥來了嗎？”
康熙腳尖一轉，立刻坐到了牀榻邊，“柔兒怎麼還沒睡？”
佟月菀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說：“大約是表哥不在的時候，睡了太久，今日您一回來，我竟還清醒了些。”
【主播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手啊。】
【對啊，明明是蔘湯濃茶、提神藥等等亂七八糟東西的作用，就爲了等康熙這個大豬蹄子來，現在當着他的面竟然說得這麼輕飄飄的，嗚嗚嗚嗚，他不值得！】
【不是吧阿sir，難道你們真的以爲，主播做這麼多就是爲了等康熙？】
【難道不是嗎？】
【是個屁啊！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想盡辦法在給胤禛鋪路呢！】
……
雖然佟月菀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看彈幕了，但是直播間裡觀衆們的討論還是十分熱烈。
甚至因爲知道佟皇貴妃的死亡時間快要到了，所以他們開始冷靜地分析佟月菀一舉一動背後所代表的意思。
“柔兒。”
康熙抓住佟月菀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你會不會覺得，表哥對你還不夠好？”
佟月菀彎起嘴角笑了笑。
這是打哪兒受了刺激，想和她談心了？
佟月菀咳嗽了兩聲，換來的是康熙滿臉的心疼，她這才慢吞吞地說：“表哥，這麼多年了，咱們倆之間除了一些小事兒之外，難道還因爲其他事情吵起來過嗎？”
康熙搖了搖頭，那自然是沒有的。
因爲原本的佟皇貴妃本就愛慘了康熙，在感情中將自己的位置放的極低，自然不可能和康熙吵吵。
而康熙呢，他對佟皇貴妃多少是有感情的，加上佟佳氏還是他的表妹，愛情加親情就成了雙保險。
所以這麼多年來，至少在其他人的眼裡，康熙和佟皇貴妃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如今，自然也就便宜了佟月菀打感情牌。
“那表哥，怎麼還會這樣想？”
面對佟月菀真誠的關心，康熙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拿皇八女的話題出來試探一下。
“可是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難道不會覺得遺憾嗎？”
都問到孩子了，說真話還是假話？
佟月菀沉吟了一會兒。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無限的接近於事實。
如果一個謊言百分之九十九的內容都是事實，只有最關鍵的一個因素是假的，那麼就連說謊的人都會認爲這是一個真實。
而說謊之人都覺得是真實了，聽者還會覺得是謊言嗎？
“沒有一個親生的孩子，這確實是，我心裡最大的遺憾。”
佟月菀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小小的紅肚兜，看着這個已經有些舊的物件兒，她的眼眶和鼻子就開始發酸。
“這是我給皇八女做的小肚兜，那個時候正是夏日，我怕她隨我，怕熱，所以緊趕慢趕，給她做了這個……”
兩行清淚劃過佟月菀的臉頰，最終沒入枕頭不見了蹤影。
“可最終，她還是沒能用上……”
看到這個小小的肚兜，康熙的心肝就是一顫。
皇八女啊，他的腦海裡對這個孩子的印象並不深刻。
因爲他從來沒敢好好看過她！
但是現在，這些年過去了，這孩子卻在他的印象中越來越深刻。
“柔兒，是朕對不起你……朕沒能保護好咱們的孩子……”
康熙低下頭顱，抱住瘦了許多的佟月菀。
“是咱們，都沒保護好她……”
佟月菀鬆鬆地摟住了康熙，一隻手輕輕拍打着康熙的背，就像是安慰幼崽一樣的哄着康熙。
在她溫溫柔柔的聲線中，康熙覺得自己被捏緊的心臟逐漸放鬆下來。
【蕪湖，康熙還以爲自己遇到的是溫柔的光明女神。】
【嘻嘻嘻，但是他看不見自己身後主播冷酷的眼神呢~這分明是復仇的黑暗女神，哈哈哈哈！】
……
康熙肯定不知道，直播間裡的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呢。
佟月菀預估着時間，開始轉移話題。
“不過幸好，表哥將禛兒帶到了我身邊。”
說起胤禛的時候，佟月菀的眼神中爆發出明亮的光彩來。
“他很好，很貼心，很懂得心疼我……”
“在禛兒身上，我真的好像經歷了，一個額涅養育孩子長大的，所有經歷。”
“所以，對於我來說，禛兒就如同我親生的孩子。”
康熙忍着心酸，聽着佟月菀不斷誇讚自己的養子，堵塞在他心頭的情緒讓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佟月菀忽然一把抓住了康熙的手。
“表哥！”
康熙連忙回過神來，“柔兒想說什麼？”
佟月菀專注地看着康熙，眼神裡涌動着一層哀傷，“表哥，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若是我死了，禛兒該怎麼辦？”
“他的親生額娘，已經不在了，若是他的養母也不在了……那他怎麼辦？”
康熙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按理來說，胤禛如今已經在阿哥所有自己的院子了，但是因爲佟月菀愛子心切，所以他還是天天住在承乾宮裡。
可要是佟月菀沒了……
那胤禛只能一個人呆在阿哥所了。
但是這樣的回答，顯然並不是眼下的佟月菀想聽見的。
而康熙，也給不出其他的承諾。
在這樣沉默的環境中，佟月菀看着康熙的眼神從期望轉爲了絕望。
她閉上眼睛，喃喃道：“我明白了……”
康熙避開了佟月菀的視線，又忍不住反問她：“柔兒明白什麼了？”
【我靠，明明是康熙給不出承諾，他怎麼還有臉反問主播？？】
【淡定，大豬蹄子的騷操作也不是頭一天了，要學會扎小人……不是，忍耐！】
也幸好佟月菀看不見這會兒的彈幕，否則她指不定會笑出來破壞氣氛。
沉默了半晌，就在康熙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佟月菀忽然動了動嘴脣。
“……往後，若是我死了，禛兒就是個沒有額涅的孤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