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金先生躺在病牀上,閉着眼睛,面色蒼白而憔悴,鼻孔裡還插着氧氣管,整間病房特別安靜,靜得連掉在地上一根頭髮也能聽見。“爸!伯父!”永豪和朱小倩幾乎同時闖了進來,一下子撲到了牀上。“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啊!”永豪喊着。金老先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永豪啊,爸快不行了,我知道我活不多長時間了!快把你姐找回來,在我走之前,我要見她一面。”

“爸!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永豪痛哭流涕。

“伯父!我是小倩。”她輕輕地說。“伯父,您老不會有事的,醫生說了,您得的是小毛病,只要好好地靜養休息就好了。”

金老先生費力地轉了一下腦袋,面部的肌肉微微一動。“小倩啊,伯父知道是你,還沒糊塗!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得什麼病我自己知道,我恐怕是命不久矣!記住伯父的話,要和永豪好好地相處,酒店就交給你和永豪了!”

朱小倩滿眼含着淚花,使勁地點點頭說:“您老放心吧,我會的!我一會和永豪好好相處,協助永豪打理好酒店。”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

“小倩啊,你先回去吧!酒店還有好多事情需要處理。這裡有永豪照顧我就可以了!”

“不!伯父,我要在這兒照顧您、守着您,直到您出院爲止!”

“乖孩子,聽話!快回去吧!再不走伯父可就生氣了!”

她輕輕地抽泣起來,“那好吧,我先回去。您老可要保重啊!”說完站起來,輕輕地退了出去。

“永豪啊,你也別這裡呆着了。你去把王律師找來,我要立一份遺囑。我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你!”

“爸……,我不去,您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想聽什麼天大秘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着!”

“快去!咳……咳……”金老先生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爸!別生氣,您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永豪閃身走了出去。

次日上午,永豪帶着王律師走進了這間病房。金老先生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微微地閉着眼睛,氧氣管已經撤掉了。永豪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說:“爸!我把王律師帶來了。”他睜開眼睛,“永豪把我扶起來。”永豪上前抱住他,把他扶了起來。

“小王啊,你過來坐下。”

王律師走到牀前輕輕地坐了下來。“金總,凡事不要操勞過度,好好地保重身體要緊!”

“我已經老了,什麼病啊災啊也都開始找我了,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了!”

“金總,您別這麼說,您的身體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找你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您儘管吩咐,有什麼事我一定會替你辦妥的!”

“趁我現在還有一口氣在,我想讓你替我寫一份遺囑。等我歸天以後,你就是公證人,這份遺囑就由你保管,就會發生法律效力!”

“您儘管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您辦得妥妥貼貼。”

金老先生停頓了一下,接着說:“我的大概意思是這樣的,在我金忠正歸天之後,留下的這筆遺產,把酒店交給永豪和小倩打理。剩餘的存款一份給我的女兒小梅,另一份給張雨琴!你都記好了吧?”

“啊,我都記好了!”王律師微微一笑。

永豪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心裡正在納悶。“這事兒和雨琴有什麼關係?怎麼會扯到雨琴身上?”

“小王啊,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如果沒有什麼事,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永豪還有話要說。”

王律師起身,挎起了皮包。“金總,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再見!”說完退了出去。

永豪坐到牀前,抓住金先生的手說:“爸!您有什麼話就說吧!”

“永豪啊!唉!”金先生嘆了口氣。“這麼多年,爸的內心一直難以平靜,特別是雨琴出現以後,我的心更是難以平靜,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覺!”

“爸!這事兒和雨琴有什麼關係?”

“聽爸一句勸,和小倩結婚吧!”

永豪的手一下子鬆開了,“爲什麼?”

金先生顫抖着聲音說:“因爲你和雨琴是親兄妹!”

“親兄妹?我和雨琴是親兄妹?我沒聽錯吧?”永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一切都是爸爸造成的,這一切都是爸爸的錯!”

“您不必自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着急地問。

“你還記得你的親生父親是誰嗎?在你八歲那年爸爸就把你領到家裡來!”

“這個我知道!”

金先生滿含着眼淚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那天還下着毛毛細雨,我大哥把車停在馬路邊上,等一位朋友。(大哥早在二十年前去世了)正逢旁邊一所小學放學,孩子們被家長們一一接走了。這時,我突然看見有兩個孩子蜷縮在門口,凍得瑟瑟發抖。他細一看,是一男一女。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來接他們。我看他們兩個畏畏縮縮地坐在那裡,看這兩個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甚是討人喜歡。大哥下了車,走到他們近前,把他們帶上了車。正巧大哥的朋友辦完事兒回來了,看見兩個孩子坐在車裡,便問是怎麼回事兒。大哥如實地和這位朋友說了,大哥的這位朋友就是當年你親生爸爸李強所管制的那位包工頭姜超。

姜超看着這兩個孩子,便起了邪念,他和大哥說把這兩個孩子帶回大連,把他們撫養成人,爲金家續後。其實當時這也全怪我,我大哥一輩子沒留下一男半女,只有我養了一個女兒,她的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就死了。所以我和大哥一直希望金家能有一後人,繼承金家的產業。

當大哥把這兩個孩子領回家的時候,我高興異常,幾天都沒睡着覺。後來我大哥去世了,我自己帶着兩個孩子特別不容易,於是我就把那個女孩送給了一戶窮人家,只留下那個男孩,由我繼續撫養。”

永豪坐在那裡仔細的聽着,看着爸爸那蒼老的臉,花白的頭髮,不知爲什麼,他一句怨言也沒有,只是感覺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是痛苦?是悲傷?是怨恨?還是心酸?他不知道!他甚至開始同情這位將死的老人,他覺得這一切的錯誤不應該全怪這位老人,畢竟這位老人對他有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他萬萬沒想到,雨琴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妹妹,怪不得爸爸和姐姐幾次阻止他和雨琴來往,就是不同意他和雨琴發生這段不應該發生的愛情!怪不得他一見到雨琴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現在雨琴又爲了他失去記憶,他真不知該如何再去面對雨琴!一股熱淚涌上心頭,滿含着眼淚說:“爸!不要再說了,我都明白了!你永遠都是我的爸爸!我不會怪你!你一定要好起來,我不讓你離開我!”

“永豪啊,傻孩子!”金先生摸着他的頭說:“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聽爸爸一句勸吧!”

永豪點了點頭。

“小倩是個不錯的姑娘,你好好珍惜她吧!和她結了婚再生下一個小寶寶,也算是圓了我的一個心願!”金先生說完了,眼眶裡的淚水直打轉。

“爸!你不要哭!不要難過!我不會怪你的,只要你好好地養好身體,再重新回到酒店!”

“只是苦了雨琴這孩子!她又失去記憶,不記得以前發生的事情,這讓我更加內疚!在你和雨琴的背上都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這一點我讓你姐去證實過。雨琴在哪兒呀?我想見見她。”

“雨琴已經回酒店了,有鄭潔陪着他呢!”

金先生擦擦眼淚,說:“這件事憋在爸心裡這麼多年,現在我終於說出來了,心裡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

“等過幾天,我姐和姐夫回來了,我們一起出去旅遊,去好好地放鬆一下心情!”

“好!爸爸一定好好養病,等着你姐回來!”父子倆握緊了手,彼此看着對方的眼睛,會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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