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真沒想到，七王子竟會選上咱們瑩瑩！放着豪門小姐不要，偏就挑中咱家的閨女……呵呵。這隻能說是咱們瑩瑩好福氣……”
“可不是嘛！這是咱們家祖上保佑，七王子是有心也高攀不上的人家，偏偏咱們瑩瑩就被人家看上了！到時候八人大轎將她擡進京城，不知有多光彩呢！”
張母附和着夫君，轉頭喊了女兒一聲：“瑩瑩呀，你明兒……不，我看就今幾個吧！晚些我帶你到布莊去……咦？”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女兒異常的沉默及面無表情。
“瑩瑩，你是怎麼了？我們說得興高采烈，你怎麼半點反應都沒？”
見自己都問到頭上了，女兒卻還是沒反應，張母這纔將眼光轉向一旁的燕兒。
要知道張母平日都在隔壁照顧張忠國張爺爺，一般情況在縣太爺府根本見不到人。
見夫人不怒而威的眼神瞟了過來，燕兒就算知情，可也沒膽子照實說，她緊閉着嘴，像個搖浪鼓似的搖頭，只差沒將頭給搖掉。
張母正要開口斥責燕兒時，張瑩瑩卻先一步出聲了道：“父親，孃親，女兒不嫁七王子……不僅不嫁七王子，其他上門來提親的女兒也不要……”
她垂着長長的睫毛，放在膝上的小手扭在一起，微微的顫抖，但說出口的話卻清晰大聲。
擡起眼，她趁着父母還未反應過來時，追加了一句，道：“本來該是兩人一起稟告爹孃的，但我沒料到竟有人上門來提親，我與小虎表哥……”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也覺得毋需在此時說太多，她直接給了句，道：“我要嫁給小虎表哥。”
花廳裡突然靜了下來，張文書夫婦因爲女兒的話僵成兩尊石像。片刻，張母終於打破沉默。
她仔細看着女兒的神色，分析着女兒是在開玩笑抑或說真的，不用多久，她就看出張瑩瑩不是在說笑，而是當真的。
“瑩瑩，小虎已經跟如玉訂了親，再過不久人家也該要辦喜事了，你是胡塗了嗎？”
女兒不會明知王小虎與花如玉有婚約，還不知分寸的與他糾纏在一起吧？雖然已經從張瑩瑩的神情間看出答案，但張母還是要問清楚。
“我沒有胡塗，我與小虎表哥互相喜歡……”
張瑩瑩兩手緊緊絞在一起，話聲雖小，語氣卻沒有半點猶豫。
不待張母再開口，張文書已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將茶碗重重擱下，破口大罵：“荒唐！荒唐！婚姻大事哪由得你們兒戲？你們不知道嗎？”
從小到大不曾惹父親動過怒，此時見到張文書眼一瞪、嗓門一開，張瑩瑩嚇得全身顫抖。
“父親……”
她眼兒一眨，淚水撲簌簌往下掉。
“你一個黃花閨女，開口閉口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還要臉不要？從小到大我們是怎麼教養你的，就教出個不知羞恥的來了，是不是？”
真正難聽的話，張文書倒也罵不出口，畢竟女兒一直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心肝。可是這樣一來，充斥在胸間的怒火又發不出來，他大手一揮，重重的拍了下側幾！
砰的一聲，重擊聲迴盪在整個花廳裡，讓坐在他身旁的張母及張瑩瑩等人都給嚇得渾身一震。
張母嗔怨的睨了眼脾氣暴烈的夫君。
待張文書因她的眼神而放下準備再次拍向桌子的手時，她才細聲勸慰着被女兒氣壞的夫君，“老爺，你先彆氣，咱們得先把事情弄清楚了，現在光罵沒用處，氣壞了身子也一樣沒用呀！”
她伸手拉了拉張文書的手，道：“你聲量小點兒，這種事情還沒弄清楚呢，總不好讓下面的人聽了去，到時候當作閒話在背地裡說嘴……”
妻子的溫言軟語確實安撫了張文書的脾氣，但想想又覺得痛心。
乖巧的女兒竟然嘴一張就說要嫁人，而且重點是，她要嫁的人還是已有未婚妻的青梅竹馬！這……這不是擺明了介入人家的感情嗎？
想着想着，氣還沒消就又上了火，張文書手一渾，甩開妻子的柔荑。
“她都不要臉了，我還顧得了光彩不光彩？下人們誰敢多嘴就給我趕出張家大門，看看誰敢在背地裡說主子閒話！”
控制不住的朝妻子吼完，張文書怒目瞪向掉着淚的女兒，繼續吼道：“哭！你還有臉哭？兒女的婚事向來憑父母做主，你給我打消那個不要臉的念頭，等七王子下聘後就等着出嫁！小虎那小子也一樣不像話！就因爲相信你們懂得分寸，我們做長輩的纔會任由你們像兒時一般親近，沒將你們分開來，可萬萬沒想到你們竟然辜負了我們的信任，私底下談起感情來了！不像話，真是……你給我回房去，從今天起不准你再跟小虎見面，聽到沒？”
張母怕夫君真把話說絕了，到時想找臺階下還不好找呢，於是再度出聲道：“好了、好了，你彆氣了，有什麼要罵的等我把事情弄清楚……”
要是今天王小虎還沒訂親，女兒跟他鬧出了感情來，夫君別說不會生氣了，搞不好還會樂得開懷大笑呢！
偏偏人家已經有了未婚妻子，他們兩個死小孩才弄出感情來，這……真是亂來！也難怪夫君心裡又氣又爲女兒着急……
張瑩瑩淚流不止道：“父親……”
她怎會不知道父親疼她的心？就是因爲知道，她更爲自己惹得父母操心而感到難過。
“回房去！別逼得我教人把你拖回去。”
張文書心裡正亂着，哪能好聲好氣面對女兒？
張母嘆了口氣，深知夫君會發這麼大脾氣，實在是因爲女兒搞出了不好收拾的事來，也就任他去大聲吼叫不勸他了。
讓他發發脾氣也好，總比把身子氣壞了強。
張母拍了拍張文書的手臂，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後，才站起身來走到女兒身邊。
她將張瑩瑩從椅上拉起，道：“走，我們回房去，別待在這兒惹你父親發火了，現在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你呀，太讓你父親失望了……”
張母帶着女兒朝廳後走。
她很快就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心思細膩的她不需知曉太多細節，也能猜想得到女兒跟王小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孩子從小就親近，真要有了感情倒也不奇怪，若是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能多用點心思，及早設想到這個可能性，不也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
偏偏他們就是沒朝這個方向動過念，所以王家纔會給王小虎訂了另一門親事，而這兩個磨人的孩子卻不知何時滋生了男女感情……
想着想着，張母忍不住用略帶責備的語氣道：“你跟小虎向來懂事乖巧，從小到大沒怎麼讓我們煩心過，怎麼好端端的卻弄出這事兒來了？”
“娘……我……我跟小虎表哥不是故意的……嗚……誰曉得他跟如玉姐姐訂了親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喜歡他……嗚……娘……”
張瑩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法將話說得完整。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故意的，感情的事能有故意存心的嗎？好了，別哭了，反正不管怎樣，有娘在，娘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張母心疼的拿着手絹替女兒拭淚。
女兒就算做錯了事，但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或是殺人放火，她身爲母親的就無法狠心不管女兒，任女兒傷心。
在明知人家有了婚約的情況下，還跟王小虎發生感情牽扯，固然是張瑩瑩不對，但王小虎的錯肯定比她來得多。他比張瑩瑩年長，也在外頭闖蕩過，見多識廣，他們能說張瑩瑩不懂事，卻不能說他不懂事。
以張瑩瑩對女兒的瞭解，她相信，絕對不會是女兒先去瞠這淌渾水的，畢竟這事還牽涉到女兒的閨中好友花如玉，所以主動的肯定是王小虎這小子。
現在不管誰對誰錯，當務之急就是將事情圓滿的解決。無論如何，女兒能得到幸福對她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嗚……娘，對不起，我也不想讓你們操心……可是……”
聽見母親支持的話，張瑩瑩更覺得愧疚。
張母撥開張瑩瑩臉頰上的髮絲。從不愛哭的女兒哭成了淚人兒，教她心疼死了。
她嘆口氣道：“事情都找到頭上來了，我能不管嗎？誰教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不爲你操心還能爲誰？”
安慰完女兒，張母側頭看向跟在她們後面的燕兒，道：“燕兒，去把表少爺小虎給我找來。記住，小心點別讓人瞧見了，尤其別讓老爺知道，聽到沒？”
她想過之後，覺得還是該把王小虎這另外一個當事人找來。
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王小虎到底有些什麼打算，她總也要弄明白，沒道理事情發生了，卻只有她的女兒在爲他受苦吧？
“是，夫人，燕兒會注意的。”
燕兒應了聲，腳跟一轉，立時朝着後門的方向跑了。
一聽要將王小虎喚來，張瑩瑩搞不清楚孃親的用意，深怕王小虎會受到責難，連忙出聲說道：“娘……做什麼要去喚小虎表哥來？您別怪他……”
張母領着女兒繼續朝回房的路走。
“不怪他怪誰？”
她啐了句才接着道：“感情是你一個人談得成的嗎？闖出這事兒來還不該被罵？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護着他，他是個男人呀，難道不該出來面對事情？你這個傻丫頭，我真不知道該罵你什麼了！”
她一向溫柔，素來維持著賢妻良母的形象，什麼時候。見過她有如此果斷幹練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