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迷迷糊糊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感到有一雙手在自己額上探了探,用絲絹輕柔地擦拭,似乎還帶着淡淡的薰香。
朦朧之間,緩緩睜開眼皮,視線終於擺脫黑暗清晰了起來,一張秀美的臉迎入眼簾,驚喜地望着自己。
“王妃,你終於醒了。”
好一會兒纔想起名字,凝霜輕輕吐出兩個字:“雪蓉……”
“是我,王妃。”雪蓉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即關切地問,“要不要吃點什麼,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原來她睡了這麼久,怪不得渾身乏力,凝霜轉動眸子看向四周,輕薄的帷幔,身下的被子很柔軟,房間裡點着清雅好聞的薰香,是她還是王妃時住的房間,她有些茫然,沙啞地開口:“我怎麼回來了?”
雪蓉上前幫她調整姿勢:“是王爺讓你搬回來的,他說這樣好養病,還讓奴婢好好照顧你。”
秦慕崢?他會這麼好心?凝霜有些不相信,他差點間接淹死她,怎麼會良心發現讓她養病。
搖了搖頭,嗓子乾澀的難受:“給我點水就行了。”
雪蓉倒了杯清水服侍她飲下,突地想起什麼:“王爺知道你醒過來一定很高興,奴婢這就去告訴他。”
凝霜腦袋昏昏沉沉的,高熱尚未褪盡,仍是睏倦不已,沒注意她說了些什麼,見她扶了自己重新躺下後就匆匆離去,於是沒多久又合上眼睛迷糊地睡了過去。
朦朧之間,似乎有人走到近前,伸手撫上她的面頰,帶着喃喃的嘆息。
那麼輕,又那麼沉。
只是連日來身子受創太深,以至於很快就沉入了夢鄉,這段若有若無的意識很快就消失了,就算隱約記得也不過認爲那是夢中的錯覺。
經過雪蓉的悉心照料,凝霜漸漸恢復過來。
這日,凝霜在院子裡曬太陽,下午的陽光正好,帶着暖融融的氣息,睡意朦朧間忽地感到眼前陰影投落,疑惑地睜開眸子,卻看到一個逆光的身影站在臥榻便看着她。因爲背對
着光線的關係,整個人的輪廓都被鍍了一層模糊的金邊,看不清面容。凝霜怔愣了好一會兒,直到雪蓉從房間裡走出來,驚訝地看着院子裡的人,叫道:“王爺……”
這個稱呼讓她驀地驚醒,如果說剛剛她還慵懶得像只貓,那麼現在就像一隻驚恐而防備的刺蝟,彷彿面對危險的敵人一樣開啓了全身的警戒,小心翼翼又畏懼厭惡。
這種反應自然逃不過秦慕崢的雙眼,不由心下微妙的刺痛,這幾日明知道她已醒來,卻只在她熟睡後才前往探視,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他沒有勇氣正大光明地站在她面前,因爲懼怕她眼中的厭惡與憎恨——她完全有這樣的理由。
伸出去欲觸碰她面頰的手僵硬在半空,最終在凝霜的緊盯之下收了回來。
“我聽說你身子好了許多。”
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
凝霜似還沒有從他突然出現帶來的意外中回神,一時默然。
倒是雪蓉走了過來:“給王爺請安,王妃這幾日已經好很多了。”
凝霜回頭看了看她,半晌才面無表情吐出一句話來:“王妃這二字我可擔當不起,以後別再叫了,當心惹了別人不痛快。”
秦慕崢面容再次僵硬,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雪蓉囁嚅地問:“不叫王妃,那叫什麼?”
凝霜繼續說:“不過一介卑賤婢女,怎麼配稱作王妃。”
雪蓉尷尬地在兩人面前轉了轉眸子,對於兩位主子之間這詭異的氣氛一時束手無策。瞥了眼面色沉得不能再沉的秦慕崢,雪蓉低聲道:“王妃你別這樣,你病的這陣子,王爺一直很擔心,你好不容易好了,他纔過來看你……”
“哦,他會擔心?”凝霜不以爲然地擡眸,目光清冷,“我以爲我沒死成,他應該很遺憾纔是。”
雪蓉急不可耐地辯解:“王妃,你誤解王爺了,他是真的希望你好起來……”
此刻的凝霜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阻:“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值得你這樣爲他說話。”
她始終記得他冰冷的眼神,以及那些加諸於她身上的恥辱與折磨,那些傷痕已深深烙印在了骨頭裡,任是什麼都抹殺不去。對於秦慕崢,她無法再懷有半分的柔軟,因爲不知道一旦心中生出一絲希望,什麼時候再次被他的無情與冷酷撕得粉碎。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再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了。
“王妃,爲什麼你不肯相信?”
凝霜昏迷期間,秦慕崢的憂慮與焦急雪蓉是看在眼裡,卻苦於無法使她相信——王爺分明是爲之前的所爲感到後悔了。
“你不用再說了。”秦慕崢冷冷打斷雪蓉的求情,終究是難以忍受那抗拒厭惡的姿態。“她喜歡怎麼想就怎麼想。”
說完這句話,再未看她,拂袖離去。
雪蓉看着秦慕崢走遠,無奈地轉向女主人。
“王妃,你這又是何苦。”
自那以後秦慕崢再沒有出現在凝霜面前,確切來說是再未踏進這個院子。這讓凝霜緊繃的心松下不少,面對那個人,她只會由內而外地感到疲憊,深深的疲憊,她不想去探究背後的原因,只是下意識地告訴自己要遠離他。
只是她沒有發現,休養的這段日子裡,一應吃穿用度都是王府裡最好的,補藥膳食更是無一不精,甚至超出了秦慕崢自己的用度,而這一切,沉浸在養傷期間的她毫無所覺。
夜闌人靜,凝霜靠在窗邊,長久地凝視外面一望無際的墨色天空,這已形成了她數日來的習慣。爲了不讓自己變得麻木,入睡前,她都會這樣對着夜空發一會兒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舒緩心中的鬱氣與煩悶。
長長舒盡心口的氣,正欲放下窗子回牀睡覺,一個人影突地從上方落了下來,嚇得凝霜往後一彈。
“美人兒許久不見。”
火紅的衣袍,飛揚的眼角眉梢,微微上翹的脣角,高高束起的發冠,不是秋瑞陽是誰。
那人以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地坐在窗臺上,十分禮貌地伸手打了個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