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凝霜這個名字已經成爲過去式，沒有了王妃的頭銜，沒有了原來華美舒適的房間，沒有了所有的尊榮優渥。
那個男人，甚至連名字也給她奪走了，葉凝霜三個字也不再屬於她。自那天后，她就被帶到這間偏僻的院落中來，淪爲王府中最卑微的女奴。
她目前所在的這間下人房十分簡陋，跟她原來的房間簡直是雲泥之別，最初幾天因爲睡不慣硬木板牀，身上被磕得一塊塊淤青。
默默嘆了口氣，心想至少還是個單人間，不用跟其他人去擠通鋪。秦慕崢大概是爲了封鎖消息，那日過後就將她隔絕在這個院子裡，嚴禁她與不相干的人接觸。
身上穿的衣裳是粗糲的麻布，摩擦得皮膚隱隱發疼，這還算不了什麼，更難以忍受的是她的皮膚對這種布料過敏，漸漸生出了微小的紅色小疙瘩，就像那次落難山洞的時候一樣，只不過那時她尚是葉家小姐，有名醫名藥送到跟前，而這次身爲一個卑賤的婢女是沒有那種待遇的。生平第一次，她抱怨起自己這嬌貴的身子。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小紅疙瘩尚沒有蔓延到臉上，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忍不住瘙癢將自己的臉抓破。只得暗自希望自己的皮膚是一時不能適應，過陣子就會好起來。
瞥見雙手上又多了幾處傷痕，那是這幾天連續劈柴的時候劃傷的。她算是明白秦慕崢這次徹底動怒了，或者說本性暴露無遺，她現在是王府裡是最低等的婢女，原本小廝乾的重活都被扔過來給她，若是不服從分配，等待她的就是嚴厲的處罰。
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傷患，凝霜正準備熄燈。桌上用來照明的是最廉價的牛油，燃燒的時候伴隨着一股難聞的焦味，換做是以前她一定受不了，現在卻精打細算，只在晚上睡前用一點。因爲即便是這樣廉價的東西也是她好不容易從廚房偷來的，在秦慕崢的示意下，那位叫做徐姑姑的管事對她的起居用度格外關注，不僅如此，同時還兼任監工的職責，動則呵斥怒罵，凝霜只得一一受着，反抗只會帶來更爲嚴峻的後果。
正欲吹滅
燈芯，門邊傳來一聲輕輕叩擊。
凝霜一怔，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正想着，門上又響了幾下，她起身過去開門。
“王妃。”門外雪蓉怯生生地站立夜風中，一身黃色衣裙乾淨纖秀。
“你怎麼會來這兒……”凝霜萬沒想到會是她，不由呆住了。
雪蓉急忙小聲提醒：“王妃可否先讓奴婢進去，奴婢是偷偷過來的。”
凝霜急忙讓開身形放她進屋，轉身關上門。這個院子就住着她一個人，秦慕崢不準其他人與她接觸，雪蓉只能偷偷過來。
凝霜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一進屋，看到四周殘破的景象，雪蓉一愣。
“王妃，你怎麼能住在這裡……王爺他怎麼能這麼對你……”
“他不這麼對我才奇怪了。”凝霜無所謂地笑笑，冷漠殘忍纔是他的本性，之前的溫柔多情不過是爲了達到目的刻意的僞裝而已，然而世人多爲他的外表所矇騙，尤其那些女子，被蠱惑，傾心，繼而遺棄，那個人簡直就是個害人的妖孽，凝霜搖頭嘆息。
雪蓉撲通一聲跪倒在她的面前，幾欲哭出來：“王妃，都是奴婢的錯，那天奴婢若沒有把那件披風翻出來，又正好讓王爺看到，王妃也不會被王爺如此對待，王妃您打我罵我吧，都是我害得您這樣的……”
“與你無關，你先起來。”凝霜忙伸手去扶她。
雪蓉固執地不肯起來：“不，都怪奴婢，是奴婢一時疏忽，害得王爺王妃心生嫌隙，奴婢雖然跟了王妃沒多久，但是王妃心腸好，不應該遭到這樣的對待，奴婢罪該萬死……”
凝霜見她不肯起來，又不斷把錯攬到自己身上，立即出聲制止：“雪蓉別這樣，你先聽我把我話說完。”見她稍微安定下來，才繼續說，“秦慕崢跟我之間的嫌隙早就存在了，就算沒有那天的事，日後他依舊會這麼對我，所以不必自責，跟你沒什麼關係。你是個好姑娘，沒有必要揹負不屬於你的罪責。”
雪蓉愣了愣，問：“王妃不怪奴婢？”
凝霜搖
搖頭：“既非你錯，何來怪罪，你起來吧。”
雪蓉在她的扶持下站起身，感激地說：“以前曾聽說王妃親現城門賑災的義舉，當時就覺得您是個菩薩一樣的人，您不知道，奴婢有一個遠房的姐妹，就是災民中的一個，當日也是承了您的恩情，若不是您，她或許就熬不過去了，所以當初被總管派到王妃身邊服侍時，奴婢心裡很高興，可是沒想到這才幾日的功夫就……”
原來如此，凝霜嘆了一聲：“不要再提那件事了，現在雖然沒有錦衣華服，珍饈美味，不過是環境的艱苦，沒什麼熬不過去的。”凝霜心想，至少搬到這個院子之後，她不必再面對他那張可惡的臉，更不用去應付他每夜無度的癡纏。這麼比起來，她倒是寧願選擇現在的生活。
雪蓉有些不理解：“王妃……”這樣的環境已經不是艱苦二字能形容的了，就算是隨便一個小丫鬟也比她現在的處境好，可是王妃居然並未在意，還一再反過來安慰她。
雪蓉不由緊了緊她的手，引得她一聲痛呼。“怎麼了？”
雪蓉奇怪地看過去，就發現她原本潔白如玉的雙手上已是傷痕累累，順着手腕向上依稀還有被粗布衣服磨傷的痕跡。
“這……”
凝霜抽回手，不甚在意地說：“沒什麼，只是做不慣粗活，等習慣了就好了。”
雪蓉默然片刻，眼前的凝霜別說件像樣的衣服，就連頭髮也是隨意地挽着，渾身上下都是最低賤的下人裝束。
“王妃，明晚我再過來看你，順便帶些傷藥過來，還有一些日常用品，你別嫌棄纔好，雖然比不上你以前的東西，但總比現在的好。”
凝霜見她是真心實意想幫忙，想了想，說：“你帶些傷藥過來就行了，至於其他的還是不要了。”既然秦慕崢是故意折辱她，又怎麼樂意看到有人幫助她。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手上的傷患，不然幹活都不方便又要遭受責罰了。
雪蓉聽了她的解釋，點了點頭：“那我明晚這個時候再悄悄過來。”
兩人約定好，這才散了各自歇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