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氣肅而凝,露結爲霜矣,是爲霜降。此時節後,將是一片深秋景象,古詩有云: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
而這一天的相國府格外不尋常,一大早府內外就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好不熱鬧,因爲今天於葉家來說實則是個大日子。
凝霜被婢女早早從被子里拉出來,對着鏡子認真裝扮,挽了高高的流雲髻,插上過世母親留下的八寶芙蓉簪,穿上五重深衣襦裙,腰間配上雕刻如意的玉佩壓住裙襬,另一側則是千瓣蓮花紋的錦繡香囊。穿戴整齊後,但見鏡中少女,眉目婉轉,顧盼生輝,裙裾迤邐,層層疊疊,舉止之間,全然一個嫵媚俏佳人。
“小姐,你這身裝扮真是漂亮。”婢女們紛紛誇讚。
“是啊,我看杜將軍家的千金都未必有小姐好看呢。”
京城之中,閨閣佳麗不少,最富盛名的就是杜將軍的獨女杜若薇,傳聞姿容儀態豔冠羣芳,美名遠播,仰慕者衆,然而正因如此,這位杜家小姐自視甚高,至今一十九歲仍舊無一人能有幸一親芳澤。
凝霜雖未見過其人,但也是聽說過其名的,聞言嗔道:“杜家那位千金哪是我能比的,你們可別渾說。”
“小姐又沒親眼見過,哪裡知道就不如她了。”婢女們有不依的,撇嘴爭辯道。
凝霜一笑:“你們也沒見過,又怎麼知道人家比不上我,所以啊,這些沒邊沒際的話還是少說爲妙。”
一羣人說笑着,直到時辰差不多到了,凝霜纔在婢女們的簇擁下前往大廳行禮。
衡國少女十五及笄後,就是成年女子了,故而這一禮儀歷來被看重。
大廳中,葉相居中而坐,側邊則是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姑母,因爲母親早逝,這爲女兒親手挽發的儀式便由她來做,其他親友高鵬以及前來觀禮的賓客皆盡然有序地坐在四周。
凝霜剛剛出現在大廳門口,一步一步端莊地向擺放祖宗牌位的靈堂走去,心裡謹記之前嬤嬤教導的禮儀,目光直視前方,心無旁騖。她是葉家的女兒,及笄禮有許多名門貴胄前來觀禮,自然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惹人笑話,一切都必須做到最好。
這一刻,衆人皆驚豔於眼前少女的莊重與凜然,明亮璀璨的眼神,完美毫無破綻的儀態,柔軟而帶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氣息,就這樣俘獲了見證她成年這一刻的所有人。
凝霜邁着步子走到歷代祖宗靈前,緩緩俯身、叩首、跪拜,一應流程下來,最後按規矩起身向父兄行禮。
這些早已提前記得滾瓜爛熟,做起來可謂是得心應手,唯有身上的衣裳太過繁複,層層疊疊有礙行動,讓她很是覺得沉冗。好不容易一干禮節折騰完了,凝霜在婢女攙扶下站起來,轉過身向前來觀禮的賓客一一致意,一直維持着應有的完美儀態,直到目光滑過人羣中一襲出塵白衣身影,驀地呆住了。
溫潤的眼角眉梢,對着她的方向微笑,讓人恍然如沐春風,彷彿周身其他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有他的笑顏,向着她一個人展開,絢爛。
凝霜好像聽見自己心底有花緩緩綻放的聲音,在這個最特別的時候,有那麼一個人在心底埋下了顆種子,在陽光下悄無聲息地發芽一樣美好而欣喜。
居然是他,那天大街上救了自己,後來又在茶樓相談甚歡的人。
好半晌,她纔回神,心裡盈滿了再次遇到他的喜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人面對她,笑容越發地溫柔真實,寵溺一樣包容的目光,暖洋洋地落在她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