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荻笑笑然也不追,也靠向白筱,“這凡間的事,比天上更叫人煩心,凡事有因必有果,也強扭不得,你又何必非要攪和進去,乾脆撇開不好?”白筱默然,她又何嘗不想撇,但既然進了這命格,又豈能當真說撇就撇?風荻見她不說話,苦笑了笑,她畢竟和自己不同,他是爲了她才追來這凡塵,在這凡塵中來來去去在意的也不過是一個她。命格中本沒他的事,是他生生擠了個位出來,就在失憶的那些日子,也不由的入了俗,在意起本來與自己無關的那些國與國之間的瑣事。
如今魂魄歸位,恢復了記憶,才又重新可以將那些事撇開,而她本就在命格之中,又如何能當真捨得了?六子見風荻不再打岔,也隨着安靜下來,指着愣杵在那兒的鬼差道:“你也看見了,我妹妹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我自然也難釋懷,既然難釋懷,也就高興不起來。如果你讓我妹妹樂了,我心情一好,就把牌子還你。”鬼差初初一見白筱就嚇白了臉,尋思着她多半是來尋自己報那一棒槌的仇,心裡七上八下的,暗暗叫苦,這下怕是有苦頭要吃了,暗罵孟婆的湯水越來越假,喝了這纔多少天數,便將過去的事給記起了。
又拿不準她是否真的知道他敲她那記,更不敢輕易開口自露馬腳,杵在那兒看着三人將他當作透明一般嘻笑,更鬧不明白,白筱打的什麼算盤,又着急,又焦慮,腳板底下象是長了刺一樣難受。白筱朝着忐忑不安的鬼差笑了笑,“好久不見了。”凡間一年,下面才一天,鬼差感覺送白筱到世間也沒幾天的事,陪了個笑,“不久,不久……”白筱象是無意,又有意的摸了摸後腦勺。鬼差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她的手,頓時心裡一慌。白筱在頭上搔了搔,把手放了下來,“當年,託你的那顆修爲珠子的福,纔沒摔死,我該怎麼謝你?”“上仙姑娘太客氣了,那是上仙姑娘福大命大,跟小的沒啥關係。
”鬼差見她面色聲悅,慢慢放鬆下來。白筱笑了笑,從懷裡取了粒珠子出來,拈在指間,“我這個最受不得人家恩惠的,受了人家滴水之恩,如果不報,心裡也難過得很,何況還是救命之恩。你這恩情,我說什麼也要報的。”鬼差看着她手中珠子,莫名的心虛,臉上崩着笑,“上仙姑娘這話可拆殺小的了,小的受不起。”“今天既然見着你了,我也不能總把你的東西帶在身上,今天也就還了你。”“不急着還……”白筱打斷他的話,“自然是要還的,這樣吧,我在這珠子上再鍍上一層,助你長上些修爲,這情也算還得上了。
我現在雖然是凡胎,剝不下修爲,不過我六哥倒是可以代勞。”說完將珠子遞給他,“你吞下去吧。”鬼差驚得面色聚變,渾和央寒毛都豎了起來,如果不是強行撐着,怕是已經奪路而逃了。六子雖然不知白筱這麼做是什麼目的,但他跟白筱一胎出,一窩長,心意相通,自是順着她衝鬼差道:“怎麼不接?你吞下了,纔可以給你施法。”鬼差看着他們兄妹這兩張絕美無害的臉,卻象看着極爲可怕的事物,恐懼之下挪了步子,慢慢後退,“不必了,不必了,不敢勞煩六殿下,上仙姑娘的好意,小的心領了。
”白筱微微一笑,“這人情,我今天說什麼也得還上的,你就不用跟我客氣了。”說完,臉色一寒,“麻煩六哥將他給拽過來。”鬼差雖然顧着牌子,腳下卻不自覺的想逃,然他的身手哪能快得過六子。肩膀一痛,已被六子扣住,提到了白筱面前。六子不等白筱開口,極快的捏了鬼差的下巴,迫他張了口。白筱臉上又恢復了笑,“你這是怎麼了?這珠子可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放心,這珠子,我沒動過,會跟當初出來時一樣順溜的下去。”拿着珠子慢慢向他的嘴靠近。
鬼差象是在經歷一件最可怕的事情,整張臉都扭曲得不成樣子,直勾勾的定着珠子,終於出了聲,“這珠子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當初是含……含在嘴裡的。”修煉珠含嘴裡?有點修煉常識的也知道這裡面有文章。六子手上緊了些,將他的下巴捏得更開。鬼差嚇得屁滾尿流,唯恐白筱當真那珠子弄進他腹中,“是真的,是真的,這珠子是我贏來的,當時姑奶奶不肯上身,我也是沒了辦法,纔拿出來哄着姑奶奶上身。”這個鬼差愛賭是出了名的,她這麼說,倒叫人無以反駁。
白筱暗咬了咬牙,面上不露聲色,退了開去,將珠子在手中一拋一拋的,“是哪個大仙這麼倒黴,竟將十五萬年的修爲珠輸給了你?”風荻之前看過那顆明珠,不覺得奇怪。而六子明知道白筱手中是之前向他要的一顆南海大珍珠叫他施的礙眼法,變得晶瑩剔透,仍忍不住回頭向她手中瞅了一眼。鬼差聽她直接道出那個修爲珠所聚的修厚度,臉色又是一變。又將六子的神情看在眼裡,更相信白筱手中就是他當年給他的那顆珠子。見她退開,沒再逼他服下那珠子,才長鬆了口氣,摳開六子捏着他下巴的手。
以爲這事算是糊弄過去了,勉強堆了個笑,“姑奶奶,您還有別的啥事嗎?我還得回去當差。”牌子固然重要,但現在命卻更重要,能溜則溜。“不忙走,我們再聊聊。”白筱一出聲六子扣着鬼差肩膀的手,越加的緊,更令他動彈不得絲毫。白筱笑嘻嘻的將他看着,好象剛纔什麼也沒做過,突然問道:“鬼王的新生兒長得還晶瑩透徹?”她似笑非笑,如果不是六哥去了鬼王的請宴,還真被這廝騙過去了。鬼差堆着的笑一僵,偷看了六子一眼,沒敢說謊,“小的是跟鬼王沾了點親,但那樣的場合全是大人物去的,哪有我的份?”“我怎麼聽說你去了吃酒呢?”白筱冷哼了一聲。
“是小的欠了人家的賭錢,一時手頭上又緊,躲着沒敢出來,怕人家上門追債,便把了些銀子給當差的,如果有人問我,便說我跟閻王去吃酒了。指着拖一天是一天,過上些日子手上鬆了再還上。”“是嗎?就算是跟了閻王去吃酒,來去也不過六七天時間,放這風聲,怕不是放給收賭債的人聽的,而是另外的人聽的吧?比如……我……”鬼差臉色一變,一副可憐相,“小的怎麼敢,姑奶奶也說了,吃酒也不過六七天,等六七天滿了,再過些日子您就百年了,要想尋我,到了下面,尋上一圈,便能見到,小的何必自找麻煩呢?”白筱身子前傾,笑着道:“你就是指着我再也見不着你了,纔有持無恐。
”她聲調淡然,好象是隨口而出。風荻和六子聽了,卻是同時臉色大變,不解的看向白筱。鬼差臉色本來就煞白,這時頓時泛了青,脣都哆嗦了,“姑奶奶,這,這話是什麼意思,您到了地下,怎麼可能見不着小的?”白筱頭歪了歪,一眨不眨的將他看着,“如果我魂飛魄散了,不就見不着你了嗎?”風荻愣了愣,聞出這話裡的厲害味道,臉色頓時大變,逼視向鬼差,審視的視線象是要將他身體一層層剝開。“姑奶奶,您這是哪來的話啊,您好好的怎麼能魂飛魄散呢?”鬼差嘴裡這麼說,腿上卻是一軟,差點脆了下去。
白筱將珠子在指間掄了一圈,“這珠子裡養着的東西,一點點吞食着我的魂魄,再過六七年,也就被吞得差不多了,剩餘的殘渣自有給你珠子的人出面,一掌擊得碎去,化在冥冥八荒之中,還哪兒去尋你?”從樹稍上射下的陽光將風荻媚魅近乎妖孽的容顏映的邪態橫生,一雙桃花鳳眼中閃着犀利光芒,蘊含的怒意足以將人焚成灰燼。一把從白筱手中奪過珠子,捏了鬼差下巴,將珠子塞入他口中。鬼差雙眸瞬間睜大,含着那顆珠子,咬着牙關,死活不肯吞嚥,蹬腿拼命掙扎,試圖脫離六子的掌控。
然六子雖然散漫出了名,但白止帝家出來的兒女又豈能有弱的,再加上還有個本事僅次於龍君太子的炎皇太子風荻。任他如何相掙,又哪裡有絲毫作用。風荻拇指滑他的咽喉處,猛的一按,頓時封了他的氣息。在他漲得面紅耳赤之時,驀然又是一鬆。口中珠子頓時從他喉間滑下,直落入腹。鬼差雙手卡着喉嚨,兩眼上翻,不住咳嗽,可是那珠子順順當當在他肚子裡落了根。風荻勾脣一笑,眼裡堆着的寒冰卻象是要將他全身血液也凍住。鬼差面如死灰,感到風荻的手又慢慢移到他腹間,小腹處頓時有熱意涌來,腦中‘嗡嗡’作響,恐懼到了極點,嘴裡胡亂求饒,“二位殿下,饒了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