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曹大人趕緊跪下來, “微臣不敢打探後宮之事,只是皇上受重傷這件事,大家都看得真真切切, 臣等擔心龍體受損, 所以纔會利用非常手段保護皇上。”
“哼, 說得好, 朕差點感動得痛哭流涕, 對你們的良苦用心還要感激涕零。”甯皇不怒自威,將袖袍一揮,手邊案桌上的奏摺, 全被他掀翻落地。
彼時信心百倍的曹大人,此時目瞪口呆, 張口結舌。所謂伴君如伴虎, 甯皇向來反覆, 他關注的點,很明顯跟那幫彈劾沐忠廉的人不太一樣, 可是他關注的地方也不容小覷。
身爲帝王,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窺探,好像身邊的耳目個個都盯着自己,盼着興風作浪。
以甯皇的性子,這事兒沒玩了。
“七美人……”被沐七派出去聽風向的夏月, 着急忙慌地趕回來, 聽聲音是真的很急迫, 本就提心吊膽的沐七, 這會兒更擔心了。
沐七連忙將夏月迎回內寢, 她遞給夏月一杯水,哭喪着臉追問, “怎麼樣了?外面的情況怎麼說?沐家有沒有被我牽連?”
“奴婢是看不懂了。”夏月喝了口水,氣喘吁吁地說,“宮裡都亂了套,不對不對,是無極宮亂了。”
“你快別喝了,說說如何亂了套?”沐七又搶走夏月的茶杯。
“那天陪同皇上來椒蘭殿的宮人,全都被皇上抓起來,聽說是送去死牢。”
“死牢?”
“還有,還有沐家被衆臣彈劾,說老爺密謀造反。”
“造反?”沐七雖然不太瞭解這個掛名爹,但是聽慕容蓁說過沐家的興衰歷史,橫看豎看,沐老爺也不太像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男人。
夏月平息下來,悄悄觀察七美人的臉色,又想起昨晚上的異常,便忍不住嘀咕,“不知道會不會跟昨晚皇上受傷的事情有關。恐怕是無極宮的人走漏消息,皇上正發火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了。”沐七恍然大悟,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七美人知道什麼?”
皇上被沐七刺傷,雖說心裡有氣,然而他選擇低調處理,反過來是他保護着她,是他不想有人借題發揮。
甯皇的心目中確實有一杆秤,天平搖擺不定,多年前,他也的確有意除掉沐忠廉,可是如今的皇上,似乎對自己的狠心留有空隙,有一股暖風趁虛而入,填滿了他心裡的這道裂縫。
事已至此,沐七放寬了心,決定交給皇上自己處理,他正如自己所想,不是昏君,沐忠廉是個怎樣的臣子,他比誰都清楚。
隔岸觀火的怡蘭殿,同樣焦灼不安。蕭寶盈洞悉甯皇的改變,料到彈劾沐家必定不易,因此她將此事推給了急於上位的曹作聞曹大人。
兩人有過幾次聯手,或多或少有點信任,其實兩人都是甯皇一手提拔,最大的優勢,便是沒有後臺。
初登皇位的君王,必須要有自己信得過的重臣,而身家清白的曹作聞,是最佳人選,同樣清白的蕭寶盈,當初就不是靠裙帶關係進宮,正是她受寵原因之一。
憑着在皇上身邊打拼的經驗,兩人的聯手是大勢所趨,也是必然結果,人都有抱團的心裡,誰也沒信心在皇上身邊一輩子不出差錯,受寵一生。
如同現階段的種種跡象,反教兩人更甚緊密,繆力同心。
“娘娘,何詹死了。”前來複命的辛芙,情緒一直被壓着。
眺望窗外,一臉愁悶的蕭寶盈,許久才說話,“又損了一枚棋子,可惜啊,可惜了。”
“奴婢以爲,皇上性情大變,他對沐家的厭棄好像越來越……”辛芙猶豫地垂下頭,“恐怕越來越少,難道真的是父憑女貴?”
“哐當——”蕭寶盈聽到辛芙小聲地說話,她扔掉手中的銅鏡,咆哮喝到,“這個時候,更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奴婢知錯。”辛芙嚇得跪地。
“曹大人的信裡面也說了,就算是辦了無極宮的人,也不可能查到本宮頭上。”蕭寶盈轉過身,“何況皇上,不也是查辦了沐家?並且將躲在桃花鎮的女人給抓了起來,如此說來,我們並不是賠了全部。”
“奴婢有一事不明。”
“說。”
“娘娘是如何肯定沐家的人勾結異族?”
蕭寶盈得意地揚起嘴角,歪着腦袋,一雙鳳目狡黠地盯着她。
“你以爲本宮只會躲在怡蘭殿梳梳頭吃吃喝喝?”蕭寶盈輕蔑一笑,“想這些年,本宮穩居後宮,必定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所以本宮纔是貴妃娘娘,而你們,終究是個奴才。”
“娘娘教訓的是。”
蕭寶盈繞過辛芙,在她身後緩緩道來,“可曾記得本宮交代過你的事?沐家的人救了七美人,說是找的江湖上的神秘醫者,哼,他們瞞得過皇上,可絕不可能瞞過本宮。”
“七美人的毒,之所以無藥可救,是因爲她身上的毒,由已經被甯皇滅了族的華族所研製,想要救七美人,除了解藥,只能是華族的醫者纔看的明白這其中的毒性。”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居無定所的異族?奴婢早些年還聽說了此族羣能洞察先機,有過人的才智,可是因爲善用巫蠱之術而被天下人捨棄。”
“皇上最恨華族,這件事,身爲重臣的沐忠廉,不可能不知道。”
辛芙笑着點了點頭,“娘娘棋勝一籌,沐家不可能逃出滅門之災,這樣一來,七美人必受牽連。”
蕭寶盈閉上眼,深深地一呼一吸,她志在必得,決心要將後患除根。
來華延宮散散心的沐七,聽到華延宮的宮人談起沐家的大夫人剛剛離開,沐七就納悶了,大嫂進宮匆忙,找的不是她,而是深居簡出的長公主。
若是平日,她也不會多想,可是這兩天人心惶惶,總覺得會出點什麼事兒。
“長公主。”入內後,沐七見長公主和祁瑞竊竊私語,本想打聽大嫂進宮的目的,可是長公主一見到沐七,臉色恢復自然,依舊笑容可掬,挑不出毛病。
“這是皇上賞的點心蜜餞,你啊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趕上。”長公主朝着祁瑞使眼色,不敢直視沐七正是因爲心虛。
“長公主,你沒事吧?”沐七打量對方,強行逼問。
長公主佯裝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你這個小丫頭,盼着我出點事兒?”
沐七嬌嗔地嘟囔,“爲什麼大嫂進宮,你不通知我見上一面?”
長公主瞪一眼身邊的宮人,祁瑞也皺起眉頭。他們的反常令沐七暗生不妙之感。
“你看看你,還吃味了?”長公主硬着頭皮解釋,“其實你大嫂她也沒什麼要緊事非得進宮見你,她只是,只是跟我商量其他事。”
“長公主,你不擅長說謊,這麼解釋,你覺得我能信多少?”
“你,這,你,我……”
祁瑞靈機一動,上前幫忙,“七美人無需多心,沐家大夫人進宮見長公主,不過是受人之託。”
“受誰?”
“當然是世子,是世子爺託她帶了東西轉交給長公主。”
長公主趕忙附和,“對對,就是這事兒。”
“我說奇瑞扣扣,你就不能編個好點兒的藉口?世子爺也不是不能進宮,他吃飽了撐着,非得欠我大嫂一個人情。”
“七美人有所不知,世子爺雖然進出皇宮略微自由,可畢竟和長公主授受不親,所以世子爺進宮,多數只能在無極宮覲見皇上。”
“可是……”沐七還想爭辯,卻被長公主打斷,“世子爺想介紹他的兄弟給我相識,這種事,本來是難以啓齒,既然你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我只好招了。”
沐七傻了眼,祁瑞也是尷尬地杵着,長公主微微紅了臉,可她實在想不出理由堵上沐七的追問。
問不出所以然,沐七心裡更犯嘀咕。既然長公主不肯說,倒不如自己調查好了。
趁此,長公主巧妙轉移話題,“先不說我的事,倒是你,宮裡也傳開了,究竟怎麼回事?我很擔心,擔心有人故意陷害,恐怕對你,對你們沐家不利。”
沐七苦笑,聳了聳肩,“這還用說,明擺了針對我,不過我也有點擔心牽連沐家,雖然我一直沒什麼用,爬不到老爹想要的位置,但是如果反而害得他們受苦喪命,唉,這就……”
長公主立馬挺直了背脊,焦慮地問:“果真有這事兒?皇上在你椒蘭殿受的傷?”
“受傷是不假,但椒蘭殿根本沒有刺客,至於說我就是刺客反賊,哼,我倒是想有這能耐。”
“小七。”長公主陡然沉了臉,厲聲呵斥,“這裡是皇宮,話不能亂說,或許你無心的一個字眼就會要了你的命。正如你自己擔憂的地方,在皇宮犯了錯,那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長公主幾乎從未嚴厲地對待沐七,所以她的反應絕對影響了沐七的情緒,本來有點擔心,這會兒可好,也不知道自己是來散心的,還是來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