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鈕祜祿瑾玉搬家那日,已是一個月後,年馨瑤才得知消息,心裡難免有些不快。
她事事都不避着瑾玉,與她也是無話不說,這麼大的事情,瑾玉竟然沒有提前告訴她。
她站在瑾玉的屋子前瞧她麻利地收拾東西,一點不捨的感覺也沒有,倒像是巴不得馬上離開纔好。
這些日子,瑾玉的疏離她是感覺得到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好幾次想與她談談,卻總是被她以各種理由推脫了,直到現下,她們都沒有好好地坐下來紓解心結。
年馨瑤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青漣閣裡的吃食、點心,兩人都是一樣的,用的物件也都共用着,若不是她屋子太小,不然,自己屋裡有的擺設,她屋裡也會有一份一模一樣的。就連胤禛的寵愛,她也能分給她。
她極盡所能的對她好,卻讓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嗎?
年馨瑤皺着眉,一張俏臉滿是疑惑。
紅菱抱着一些東西往外走,瞧見了她,忙福身請安。鈕祜祿瑾玉聽見了,一回頭,就對上她那雙佈滿感傷的眼眸。
“給側福晉請安。”她放下正在收拾的衣物,走過來規規矩矩行了妾禮。
年馨瑤一偏身,沒有受她的禮,心情更加陰鬱幾分。
“此刻也沒外人,姐姐不必如此。”
鈕祜祿瑾玉沒有起身,低着頭也不看她,回道:“妾心中不安,辜負了側福晉的優待,可是王爺之命不得不從,請側福晉不要怪罪。”
她的聲音包含着愧疚,竟帶着哭腔,仔細留意便能瞧見地上已經落下幾滴淚花。
年馨瑤沉默,並不言語,千言萬語也不知該從哪裡問起。對她來說鈕祜祿瑾玉是在王府裡的另一個依靠,可是現在這個依靠要搬走了,也許另一個依靠也會隨着她而去。她的心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紅菱見氣氛尷尬,忙插嘴道:“側福晉不必不捨,王爺指給格格的院子離青漣閣不遠,格格隨時能過來陪側福晉解悶。”
“嗯,你起來吧。我先回房了。”年馨瑤忽然感到有些頭暈腦脹,早膳用的煎餃白粥像是在腹中翻滾,十分不適。纔回到屋裡她就抱着面盆開始吐了起來,直到將腹中吐空,這才舒服些。
“主子,這是怎麼了?可要去尋大夫來瞧瞧?”曉慧一邊撫着她的背,一邊驚道。
年馨瑤擺擺手,由着她攙扶起來,往炕上歪着。
曉月望了窗外一眼,外邊已經有奴才開始搬東西,難免一陣吵雜。
“主子定是被那邊那位噁心的,咱們主子對她那麼好,竟也和只養不熟的白眼狼一般,得了寵就迫不及待擺脫主子了。”
“不許亂說。”年馨瑤低聲喝道,頭卻更暈了。
她不許曉月說,心裡卻往曉月的話偏了偏,更是覺得傷懷。
曉慧立在她身旁,也不敢多言了,只是按着她的太陽穴,讓她能夠舒服些。
“不行,我要去盯着點,咱青漣閣的東西,一樣都不許她拿走。”
她的話才落音,就聽見門外傳來鈕祜祿瑾玉的聲音,“妹妹可在裡面?”
曉月臉色陰沉,朝一旁啐了一口,“誰是她的妹妹。”
年馨瑤被曉慧按摩了一會,舒坦多了,睜開眼,瞪了曉月一眼,打發她去領鈕祜祿瑾玉進來,“不許擺臉色,不許說怪話。”
曉月雖不樂意,但還是去了。
鈕祜祿瑾玉進屋,見年馨瑤臉色不好,心裡也有些慌。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太過了,讓年馨瑤寒了心。目前的她還不能脫離年馨瑤的庇護,即便是擁有了自己的院子,但位份還是格格,與耿氏、宋氏、武氏並沒有不同。宋氏尚知道依附李側福晉,她僅憑着那種不入流的手段留住王爺,顯然是不夠的。王爺的心一天在年馨瑤身上,她就一天不能與她交惡,也許將來擡上側福晉的位置還要靠她的枕邊風呢!
“妹妹,可否單獨與你聊幾句。”她臉上淚痕未乾,神色惶恐不安。
年馨瑤歪在炕上沒有起身,朝曉慧曉月點了點頭。曉月還想說什麼,卻被曉慧攔着,推搡着一同退到了屋外。
“你攔着我做什麼?”曉月怒道。
“鈕祜祿氏再不濟也是王爺的妾,而且正得寵,莫要得罪了她爲主子樹敵。”
“笑話,王爺寵愛她?還不是沾了主子的光。你就瞧着吧,她搬了地方可還有之前那般的寵愛。”曉月一跺腳走了,留下曉慧無奈地搖了搖頭。
屋內,年馨瑤與鈕祜祿瑾玉兩人沉默着,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忽然,鈕祜祿瑾玉跪了下來,眼中的水霧更甚,凝結在眼眶中卻沒有滴落下來。
“我知道妹妹心裡不高興,都是我不好,沒有回絕王爺的好意。等一會王爺回來,我就去回稟,不去那邊院子了,就與妹妹住在一起。”
年馨瑤還是不適,卻沒剛纔嚴重,勉強凝了心神,像是沒聽見她說什麼一般,問道:“那邊的院子好嗎?你可去瞧過?”
“那邊院子好與不好都與我毫不相干。”鈕祜祿瑾玉堅定道。
“聽說那院子後面是一片翠竹林,我記得姐姐是愛竹的,倒是很合姐姐的喜好,王爺用心了。”
“不敢,王爺也是爲了妹妹,怕在妹妹眼皮底下寵幸我,妹妹心裡難免不舒服。”
年馨瑤聽到這話,睜開眼仔細瞧着她的表情。只見她滿臉誠懇,哀哀得望着自己,眼神中透着無邊無際的愧疚。
她掙扎着站起來,伸手去拽鈕祜祿瑾玉,“地上涼,姐姐快起來吧。”
“不,妹妹若是心裡還不舒服,我便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年馨瑤嘆了口氣,幽幽道:“姐姐應該知道妹妹是爲了什麼不開心。”
“是,我沒有早告訴妹妹王爺命我搬家的事,其實就是怕妹妹心裡難受,所以這些日子也不敢在妹妹眼前,實在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妹妹。妹妹待我的好,我永生難忘,可是王爺那般雷厲風行,想回絕也不敢說出口。”
“怎麼能回絕呢?”年馨瑤笑了,眉眼舒展開來,心裡也輕鬆幾分,顯然是信了鈕祜祿瑾玉的說辭。“王爺開了金口可是姐姐的福氣,姐姐要高高興興接受才行。”
鈕祜祿瑾玉睜大眼睛望着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那妹妹不生氣了?”
“姐姐快起來吧,瑤兒方纔是有些生氣,只是現在不氣了。”
鈕祜祿瑾玉就着她的手站起來,面色卻還有些遲疑。
年馨瑤拉着她在炕上坐了下來,柔聲道:“聽說那邊院子也不算大,不過好歹五應俱全,主屋也比姐姐在我這住的屋子大了許多。說起來,應該妹妹向姐姐道歉纔是,這些日子委屈姐姐了。”
“這是哪裡的話,若是沒有妹妹與我作伴,將我遷過來同住,又怎麼會得了王爺的垂憐。我有今時今日全是妹妹的成全,妹妹大恩沒齒難忘。”
“好了,我們倆一定要這樣說話嗎?方纔曉慧說得對,反正住得也不遠,得了空常來常往就是了,不住在一處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我們是一條心,便夠了。”
鈕祜祿瑾玉拭了淚水,笑道:“正是這話,只要我們是一條心,比什麼都重要。”
她抱住年馨瑤,強忍着她頭髮上散發出來的甜香,喃喃道:“我一定會好好陪伴妹妹的。”
年馨瑤心情舒暢,方纔的不適也無影無蹤了。她拉着鈕祜祿瑾玉瞧着奴才們搬東西,怕她搬過去後屋子大了,沒有東西擺着顯得空曠,又從小庫房裡撿了不少好東西,命人一同送過去裝點。
曉月瞧見她與鈕祜祿瑾玉聊了幾句後便改了態度,憤憤嘟囔着,卻不敢被她聽見,免不了又被曉慧安慰了一番,但還是彆扭,就連年馨瑤同她說話也愛理不理了。
“你瞧瞧她,還跟我鬧脾氣。”年馨瑤指着她對曉慧說笑道,倒沒有責怪曉月的意思。
“曉月姐也是爲主子抱不平罷了。”
年馨瑤讚許地點點頭,當着曉月的面誇讚曉慧:“還是你懂事,她呀,跟着我久了,越發沒規矩了。”
曉月的臉徹底黑了:“既然主子不待見奴婢,奴婢走就是了。”說完竟真的走了。
曉慧想去勸,可年馨瑤這邊也不能沒人伺候,一時左右爲難。
“別理她,一會就沒事了。”
“主子,可要等王爺回來一同用膳?”
年馨瑤的目光望向遠處,像是透過層層障礙,直達鈕祜祿瑾玉現在住着的玉榕居,“不必了,傳膳吧,今兒瑾玉姐姐喬遷新居,王爺定會去她院子用膳的。”
曉慧也不多說,順從地道了聲“是”,便下去準備了。
年馨瑤猜得沒錯,胤禛派高無庸傳話過來,今日確實是在玉榕居用膳。
鈕祜祿瑾玉一時高興,從廚房要來兩瓶佳釀與胤禛共飲。
就在兩人酒興正濃時,青漣閣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年馨瑤用膳的時候昏了過去。
胤禛當即拋下衣衫已經凌亂的鈕祜祿瑾玉,直奔青漣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