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對她話不置可否,說這是無稽之談,讓她莫要與那些嚼舌根子丫頭下人一般胡思亂想,這世上哪有什麼不詳之說,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豈可信。
其實,胤禛心裡對當日鐵線蛇成羣結隊出現,隨後又消失無影無蹤事也有過疑心,只是他既然答應過凌若,不會疑她,自當遵守承諾,何況他孩子又豈會是不祥之人。
五月十五,靈汐大婚日子,雖然因爲凌若事鬧得人心不安,但這一日雍親王府喜意還是被那拉氏營造十分出色,張燈結綵、鋪呈紛疊,設宴五十桌,顯皇家氣派。
這一日,靈汐被正式冊封爲莊靜和碩郡君,下嫁探花郎魏源。
一身郡君吉服靈汐侍女攙扶下,含淚拜別胤禛與那拉氏,那拉氏似乎很是不捨,不住地抹眼淚。
靈汐格格大婚這麼大事,凌若自不能缺席,已經開始顯懷她與瓜爾佳氏還有溫如言坐一起,至於其他人,皆是離得遠遠,深恐染了不祥。
那拉氏將蘋果放到靈汐手中後,侍女替她蒙上綴有金色流蘇大紅蓋頭,由喜娘揹着坐上花轎,魏源早乘了掛有紅綢高頭大馬等外頭。
“起轎!”隨着小廝言語,八名訓練有素轎伕整齊劃一地擡起了花轎,然後緊接着事情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前面其中一個轎伕剛要起步,突然感覺肩上一輕,緊接着耳邊傳來“咔嚓”一聲,足有常人手臂粗轎竿居然毫無症兆斷裂了。
失去支撐花轎,自然猛地落了地,裡面毫無防備靈汐被摔得東倒西歪,頭是磕轎樑上破皮流血。
突然鬧出這麼一件事來,大家皆是慌了神,好半天才想起去看娘狀況,倒是沒什麼大礙,唯獨額頭流了點血,然而大婚之日,忌不吉利,何況是見血,一時間衆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高福派人去準備轎竿時候,不知誰後面說了一句,“不祥之人就該好好呆屋裡,沒事出來做什麼,無故衝了格格喜事,真是穢氣!”
胤禛神色不豫地掃了一眼傳來聲音地方,冷然道:“轎竿斷了換一根就是了,意外而已,何來什麼不祥一說,若是有人閒得發慌這裡嚼舌根子,就去給我將《女訓》抄上十遍。好好想一想‘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這句話道理。”
說話是宋氏,這些日子見着胤禛對不祥之言不聞不問,依舊常去淨思居探望凌若一事心有不忿,如今見到花轎出事,心中暗喜,趁人不注意故意這般說;哪想胤禛這般維護凌若,不禁氣得牙根癢癢,但話是一句也不敢說了,否則真惹怒了胤禛,被罰去抄《女訓》,可是丟臉。
那拉氏略微一想道:“王爺,凌妹妹是有身子人易疲累,何況今日太陽又這麼毒,不如讓她先回去歇息吧。”她意思其實與宋氏一般無二,不過從她嘴裡卻變成了關心之語,處處佔理。
“也好。”胤禛同意了那拉氏話,對凌若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些我再去看你。”
“妾身遵命。”既是連胤禛都開口了,凌若自不會再執意要留這裡,行禮離開,臨走前,目光微閃,不着痕跡地掃過斷裂成兩截轎竿。
一路上,凌若都沒說過一個字,直至回到淨思居坐椅中方纔長出一口氣,水秀接過安兒遞來剛燉好燕窩奉給她,口中勸道:“主子莫要不高興了,只是意外而已,並不關主子事。”
“不關我事?”凌若嗤笑一聲,舀着澆了蜂蜜後粘稠透亮燕窩道:“你錯了,這事與我有莫大關聯。”
“主子這是什麼意思?”水月也一旁,聽了她話滿心不解。
“適才你們都,難道沒瞧出端倪來嗎?”凌若眸光微冷,一字一句道:“那轎竿,斷口看似毛糙,但……有一小截卻是光滑無毛糙;很明顯是被人事先鋸斷,這人算準了空花轎與靈汐上花轎後分別不同重量,然後轎竿上做手腳。因爲空花轎較輕,而他又只鋸了一小段,所以擡過來時沒有任何異常,可是等靈汐上轎後,重量增加,原本已經被鋸開轎竿承受不了這個重量,自然剛一擡起便斷了。”
水秀腦筋飛轉着,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這麼做用意,“他們是將此事嫁禍到主子頭上來,讓您坐實那不祥事?”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其他。”凌若恨恨地將那盞未曾動過燕窩往桌上一放道:“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我往死路上逼!”
整件事裡可疑莫過於那拉氏與年氏,她們都有能力佈下這個局,至於具體是哪一個,凌若一時半會兒還判斷不出。如今唯一慶幸是胤禛還願意相信自己,但凌若不敢確定這份相信可以維持多久,胤禛……始終是一個多疑人。
“主子,那咱們現該怎麼辦?總不能任着他們將髒水往身上沷吧?”
凌若搖搖頭,嘆然道:“這個局佈置這般精妙,且又步步算咱們前面,想要破局談何容易。”
事情惡化遠遠超過凌若預料之外,盛傳她爲不祥之人流言,竟然傳到了宮中,被那些后妃娘娘所知,德妃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有這種事?”德妃一臉凝重看着站自己面前宮人憐兒。
“奴婢怎敢騙主子,話都是這麼傳,說自從凌福晉懷孕後,雍王府就上下不寧,先是羣蛇出沒,接着府裡接二連三出事,甚至靈汐格格大婚那日,轎竿都斷了。”憐兒繪聲繪色,彷彿親眼所見。
德妃沉吟片刻後,命憐兒傳那拉氏入宮覲見,她要親自問問,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午後,那拉氏入宮拜見,聽德妃問起凌若不祥一事,她本不想說,但德妃一再追問,只得如實講述。
言末,她勉強笑道:“這些小事額娘不必放心上,也許只是湊巧,未必當真是凌妹妹有關。”
“一次是湊巧,兩次是湊巧,那三次四次呢?”不待那拉氏回答,德妃已經面色不豫地揮揮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本宮自有計較。”
那拉氏不敢多言,欠身退下,就她走到門外時,隱約聽得裡面德妃吩咐憐兒傳欽天監來見。
紅脣微微一勾,若有似無笑意攀上脣角……
既然胤禛那條路走不通,那她就從德妃這裡走,總之,一定要除掉鈕祜祿氏與她腹中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