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晴好,溫如言與凌若分坐繡架兩邊,專心繡着準備進獻給德妃賀壽“八仙賀壽圖”。|
尖銳光亮繡針每每穿過紋理細緻錦緞時都會有細微嗤嗤聲,算不得悅耳,卻有一種別樣靜謐裡面。
因着線細色多,是以極費眼神,剛繡了兩個時辰,凌若就覺有些眼花,她放下手裡繡針擡頭對尚坐對面溫如言道:姐姐歇會兒再繡吧,別傷了眼睛。”
溫如言正專心繡着八仙用來慶壽蟠桃,只那一個蟠桃便用了七種不同顏色繡線,由淺至深,漸次過渡,待將後一根線收好剪斷方纔停下手裡動作,取過手巾拭一拭手心汗道:我早已習慣了,不礙事,再說還有幾日就是德妃娘娘生辰了,不抓緊一些可要來不及了。”
“就算再急也得休息。”凌若不由分說奪過她又想拿起繡針道:圖已經繡了十之七八,剩下日子足夠將之繡完,不必急於一時。”說到這裡她又有些感嘆地撫着費她與溫如言心血繡圖道:可惜咱們不能親自呈送給德妃娘娘。”
宮妃生辰,所育之皇子可攜嫡側福晉入宮爲其祝壽,至於側福晉以下除非特例否則終她們一生都沒機會踏入紫禁城一步。
“會有機會。”溫如言微微一笑,耳下那對天青色流蘇耳墜隨聲而動,她對凌若有信心,絕不會止步於一個格格。
正說着話,水月走了進來,手裡託了個紅漆盤子,上面擺了一碟溫如言從未見過糕點,見過禮後輕聲道:姑娘,玫瑰藕絲糕做好了。|”
凌若點點頭,示意她將糕點放繡架旁邊紅木小几上,只見那碟子上齊齊整整疊了十餘個菱形粉紅色半透明糕點,上面還灑着瓜子仁、紅櫻桃和青梅末,瞧着甚是精緻,看樣子似剛從蒸鍋裡起出來,還冒着熱氣,能聞到陣陣玫瑰香味。
凌若將碟子往溫如言處推了推含笑道:姐姐嚐嚐看合不合口。”
溫如言依言嚐了一口點頭道:軟糯香甜,極是可口,全然嘗不出藕生澀之感。且因混了櫻桃與青梅酸味,使人不會因甜生膩,反而感覺開胃。玫瑰藕絲糕……不光名字好聽東西也好吃,只是我怎不知府裡廚子還會做這麼別緻點心?”
水月一旁解釋道:廚子哪會做這個啊,是我們家姑娘自己想出來。前些日子高管家送了一堆鮮藕來,不是拿來燉湯就是切成藕片拌蜂蜜吃,姑娘說老那麼幾種吃法容易吃膩,所以教咱們變花樣,除了這玫瑰藕絲糕以外,還有什麼桂花糯米藕、肉餡藕盒、煎藕餅,蓮藕餃,好多呢,連貝勒爺都誇姑娘做東西好吃又有意。本以爲那些藕要很久才能吃光,可現已經去了一半呢。”
“哦,看不出原來妹妹不止心思靈巧連廚藝都這麼了得,”溫如言撫着腕上瑪瑙鐲子笑道:不像我這個做姐姐,這麼多年了,學來學去就只會煮幾個簡單菜,說出去可要叫人笑話。”頓一頓復又說起蓮藕來,“妹妹你很喜歡吃藕嗎?竟願爲此費這麼多心思。
“民間有句諺語叫:荷蓮一身寶,秋藕補人。生藕性寒,有清熱除煩、涼血止血散瘀之功;而熟藕性溫,有補心生血、滋養健脾功效。”說到這裡她摸一摸溫如言手道:天未真正涼寒姐姐手已經這般冰涼,可見姐姐體質虛寒,脾胃虛弱,多吃一些熟藕是極好。再說旁人瞧着好似複雜,其實真正做起來並不難,好比這道玫瑰藕絲糕,取鮮藕去皮切絲,用糯米磨粉加鮮玫瑰擠出汁水一道拌勻,然後再撒上青梅末、瓜子仁與櫻桃就可上蒸籠,用大火蒸上一刻多鐘,待涼後切成菱形再撒些綿糖即可。不過姐姐若是嫌麻煩話,往後我讓人做好後送到你屋裡。”
“那就有勞妹妹了。”兩人極是要好,溫如言自不會假意客氣推託,若連這點都不能坦然接受,那今後談何守望相助、禍福與共。
又用了幾塊點心有些飽腹後,兩人淨了手準備起針再繡,墨玉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姑……姑……姑……”墨玉跑得太急,一口氣喘不上來,本想叫姑娘,結果卻姑個不停,倒像是叫姑姑。
“哎,別亂叫,我可沒你那麼大侄女。”凌若比一比手中絲線顏色打趣道,李衛也一旁逗她,故做驚訝地對小路子道:墨玉怎麼跟你一樣,難道你們是親戚?”
小路子一旁摸着腦袋傻笑,他雖沒接話,但墨玉已經被氣得夠嗆了,甩了他們一個大大白眼,撫着胸口待氣順了些後嗔道:姑娘連您也取笑奴婢,奴婢跑這麼急還不是因爲有要事要回稟您。”
凌若待下人素來寬厚,從不曾責罰斥罵,是以底下人說話較爲隨意,尤其墨玉自她入府便一直跟身邊,深得倚重。
凌若睨了她一眼對溫如言道:姐姐你聽到了嗎?她這是怪我呢。”
墨玉一聽這話立時就急了,生怕凌若誤會,趕緊搖頭擺手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
“行了,你家姑娘是跟你玩笑呢。”溫如言安慰了她一番後道:到底是什麼事,說吧。”
墨玉點頭定了定神頗爲神秘地道:是,奴婢剛纔去浣衣處送衣裳時聽人說葉福晉今兒個被貝勒爺訓斥了呢。”
“葉福晉?”溫如言望一望墨玉遲疑道:她如今可懷着貝勒爺骨肉,自有孕始貝勒爺就對她呵護有加,真可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重話都不捨得說一句,怎麼會捨得訓斥於她呢,你是不是聽錯了?”
“奴婢聽得真真,是流雲閣人來送衣裳時無意中說漏嘴,聽說是葉福晉嫌棄流雲閣地處西院又不夠寬敝,想換東院碧琳館,結果惹得貝勒爺不,捱了好大一頓訓斥,聽說把葉福晉都訓哭了。貝勒爺還說讓葉福晉安心養胎待產,無事莫要出流雲閣。”墨玉一口氣把自己知道全說了出來。她素來不喜葉氏,再加上葉氏又處處針對凌若,是以一聽說葉氏吃虧便暗自高興,一路跑着回來。
“這便是你說要事?”墨玉本以爲姑娘聽到這個消息會很吃驚,誰想她連眼都沒有擡一下,手中是穩穩將一根細如髮絲繡線穿過針尾。